《重生之第二次呼吸》萧城花事

3、章三

　　乔念知打开门，清脆的转动声响后，是冷冷清清的空间。
　　想起黄美安走前说的话，乔念知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找个人过来”的建议。
　　杜景行的房子实在太大太空荡，多个人的声音才像个人住的地方吧。

　　不过也只是想想，杜景行生前的一堆乱账乔念知实在没有任何全部接手的意图。
　　便是现今这部电影，如果不是合约早就签订的话，或许他逃了也说不定。
　　如果半途被换人的话似乎也不错，不过这所谓的“影帝”头衔也留不了，想想也不太对得起这身体的主人。

　　黄美安一路上的欲言又止乔念知看得分明，但对方既然没有说出来，他似乎也没有主动提及的必要。
　　他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别人怎么评价于他而言算不上严重。

　　说是这么说，本着“尽心尽力”的良好作风，乔念知还是打开了杜景行的宝贝柜子，取出一张碟准备放映。
　　这大概是杜景行很早期的作品，眉目间的张扬远没有后来那样明显，犀利到几近划伤人的眼眸。
　　白色的棉布衬衫蓝色的休闲外套，目光犀利而不留余地。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其中的青涩。

　　乔念知瞧着屏幕中的杜景行嚣张放肆的态度，好像真的就触摸到那段时光。
　　足以灼伤所有人的热度，无忌放浪的年代。

　　天蓝云白，安静的操场，年轻的少男少女。
　　在空旷无人的地界，他们安静的拥抱。
　　眼角还带着天真，爱情却浓郁而诱人。
　　只是冷冷地旁观，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关了碟机，乔念知把整个重量交给了沙发，心情有些奇怪。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看不到那些场景，但那种纯然的氛围依然将他包裹。

　　老实说，杜景行那时候的演技完全比不上后来，但是那种不作伪的天真有极强的感染力。
　　或许他的笑还不够冷酷或者魅惑，他环抱女子的姿势不够优雅或者深情。
　　但只是一个“真”，还有一个“纯”，足以弥补所有的缺憾。

　　乔念知很明白自己在试图阐释“独”这个角色的时候遭遇了什么。
　　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凭借的也只是自己对人物心理的揣摩和极力带入后产生的共鸣。
　　或者还有这个身体已经规范化的东西，比如嘴角挽起的弧度，面部肌肉的紧缩……

　　某种程度上，乔念知是天生的演员。
　　他足够聪明到理解人心，又足够深刻到可将自己代入任何角色。
　　冷酷的时候他可以笑着把刀子捅进你的心脏，善良的时候可以任你放肆而不责一句。
　　这是乔念知最好的兄弟给他的评价。

　　无可否认它十分贴切，即使已经过了十年。

　　乔念知又捡了几盘杜景行收藏的旧作，一部部看下去，就仿佛乘坐着时光机，看一个本来技巧娴熟但明显生涩的少年逐渐成长起来。
　　如同花苞在眼前倏然绽放，一切都变得明朗轻快起来。

　　然后乔念知又找了些和《独》类似的片子，大多也就是冷血杀手独行侠一类。
　　但不得不说，那些东西给他的冲击甚至比不上杜景行初时一个青涩的笑。

　　因为他见过电影极力描述的世界，铁与血的浇铸，让心神都为之颤抖的真实。

　　乔念知有些迷惑，他现在就仿佛站在极端的两面。
　　一面是记忆中的枪林弹雨血肉横飞，一面是电影中的阳光铺陈水晶透明。

　　《独》这部电影取材并不新颖，一切的亮点统统来源于独这个人。
　　独成功了，这部电影也就成功了。
　　否则，一切都是幻影。
　　这才是安源一定要等“他”回来的真正原因。

　　乔念知以前并不经常看电影，看过最多的却是恐怖片。
　　女人披散着头发从某些莫名的地方爬出来，引起路人的尖叫恐慌；长发遮掩恶毒的双眼，只在背后给出最凶狠的诅咒；又或者无声的长廊里面脚步凌乱，心脏狂跳……
　　对于这类纯属“自己吓自己”的所谓恐怖片，乔念知并没有多大的喜好。
　　可是有人喜欢，一边怕得手里的薯片统统掉到了地上一边扯着他的衣服极力往他怀里钻。
　　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和不死心的好奇。

　　乔念知爱死了那人这样的模样，每每在对方入情的时候使坏地在他腰间一拧，等他尖叫着回头的时候再吻住刚好送过来的红唇。
　　他记得那双唇柔软，因为爱吃糖带了香甜的味道，不若一般男人爱抽烟而带来的干苦。
　　然后吻着吻着气温升高形势失控，他也就不再客气，顺势把对方剥个精光。
　　等到第二日那人想起未看完的电影想要发飙时，摸摸他柔软顺滑的头发便能让他安静下来。
　　就像猫儿一样……

　　乔念知进了卧室泡了个澡出来，懒得管头发干没干的问题直接躺在了床上。
　　心情有点乱，因为刚刚一身放松泡在温水里面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小白。
　　即使后来那个总在他面前软软撒娇的人冷冷地跟他说“我的名字是裴琦斟”，乔念知所记得的也只有这个名字。
　　或者说，他从来只认识那个名叫小白的迷糊。

　　——某种意义上，那是他唯一爱过，却也是让他不得不将过去斩断，生生从现实抽离的人。

　　乔念知已经不再爱小白，所以他已经很久不曾记起，今天这么轻易打破规则，是被杜景行的表演中某些共通的东西带起。
　　乔念知自然清楚，那才是表演的感染力。
　　而他，充其量只是个拙劣的代入者。

　　乔念知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再想起小白的一天，同样的，他也没指望过到了最后自己真的可以云淡风清。
　　毕竟是那么喜欢过的一个人，毕竟是那样突兀地拿枪指着他的人。

　　认识曾经的乔念知的人都很清楚，这个人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的。
　　或许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他早已经坦然地接受了所有东西。
　　比如罪恶，比如善意，比如背叛，比如死亡。
　　所以他可以在身为保镖的时候全心全意护住杜景行，哪怕他们根本没有熟稔到以命相交的程度。

　　乔念知这样的人说起来，不是大善便是大恶。
　　正如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若林林总总一一列举，没有人可以轻易定义他的好坏。

　　听着客厅的钟摆规律而沉稳的声音，乔念知渐感睡意来袭。他翻身拉起被子，侧着身子睡过去。
　　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某个艳阳高照的时候，他从一个商场出来，正好被一个疾驰的行人撞到。
　　身后的兄弟尚未出手，那人已极快地跑出了人群。
　　乔念知整了整衣服准备离开，却听到“扑通”一声巨响。

　　“喂，你被扒掉的东西。”
　　声音清亮，好像清脆的玻璃撞击的声音。
　　乔念知回头就看到一口极其炫目的白牙，还有对方比阳光更灿烂的眼眸。

　　伸手接过对方扔过来的皮夹，乔念知看也不看地放回口袋。
　　“谢谢。”
　　“耶？你不清点下有没有少东西么？”
　　乔念知微微一笑，坐上司机开过来的车里，没有再解释。

　　后来小白到他身边之后才明白那笑的含义。
　　是全然不在乎。

　　安源发现，今天的杜景行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所见过的杜景行和传闻中也不尽相符，但今天的杜景行却与昨日又有了差别。
　　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入了刀鞘，还是一柄明亮的水晶刀鞘。

　　他昨天对黄美安指出的杜景行表演上的问题其实并非真的完全不能通融，因为他卖相足够好，把握的角色虽然非他心中的完美但已经足够让一众粉丝尖叫倾倒。
　　若真的被NG到不耐烦，坚持如他大概也有可能放弃。
　　不过幸好……

　　安源开始庆幸自己的坚持，并且在此体会到所谓“影帝”的才智。
　　毕竟一个人在表演的路上走了太久后很容易陷入某种误区，那就是纠结于既成的表演模式再也无法突破。
　　瓶颈这个东西，往往会极大缩短一个演员的演绎生涯。
　　因为如果没有足够成熟炫目的表演技巧，一张日益老去的脸很容易被观众忘记。
　　这么现实，才是演艺圈。

　　今天的拍摄格外顺利，剧组的人看自家导演虽然脸上表情淡淡眼里却藏不住的笑意，偷偷松了口气。
　　纷纷暗自庆幸，还好是足够级别的影帝大人啊！

　　乔念知则在今日的拍摄工作完成以后坐上了黄美安的车，然后回家。
　　路上的时候黄美安问他：“你昨天又看碟看到几点？”
　　乔念知转头对她笑笑，说：“不是很久。”

　　黄美安愣了下，突然笑开然后说：“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会冷笑着跟我说‘不关你事儿’的。”
　　乔念知神情变也不变，轻轻“哦”了一声。
　　“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我也说过，你们不可能……”
　　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她继续说道：“起码你还在这个圈子的时候，不可能。”

　　身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黄美安以为对方不会再言语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嗯”。
　　黄美安这才心安，调笑着转开话题。

　　“今天表现不错，难得安导那么苛刻的人都挑不出错而来。”
　　乔念知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黄美安愈发好奇了，手依然掌控着方向盘，脸却朝乔念知的方向转过来。
　　“具体说说吧！”

　　乔念知想了很久后缓缓开口。
　　“独是一个颇为矛盾的人，可以天真可以残忍，转换之间不需要停顿。我身上遗失了属于天真的那一份，所以找了以前的偶像剧来看。”
　　乔念知笑笑，“稚嫩且生涩，然而足够感人，记住那时的眼神，一切便已足够。”

　　乔念知说的简单，黄美安却不敢小看。
　　精准地把握人物已是不易，再无误地表现出来更是困难。
　　更何况，独这个人物本来就矛盾重重，想要将两个极端的性格融合更不简单。
　　不过她向来相信杜景行，所以她可以呆在杜景行的身边，最久。

　　车子停在楼下，乔念知道谢后开门上楼。
　　黄美安突然叫住他，然后说：“景行，你而今的善解人意会让更多男女沦陷的！”
　　言辞夸张，一点不似乔念知印象中面瘫守旧的Miss.黄。

　　“再见。”
　　黄美安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后就离开了。

　　继续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