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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深夜受审 ...


  •   谁知第二年,干部调动了,新上任的支部书记胡爱财说以前的计划生育罚款数字计算校准有误,让老可再给三千元,再换个“五清证”。这可惹怒了一直忍气吞声的老可,自己整天在外面跑,计划生育“四清证”倒是听说过,可从没听说过什么“五清证”,他要问个明白。他来到乡政府,党政办的人说乡书记调走了,以前的事要问他;老可又到县计划生育主管部门,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各乡有各乡的情况,他们也说不准。想到县政府去反映,可是那儿的大门是容易进的吗?他经常路过那个大门口,看到衣衫褴褛的上访者被拒之门外,有的在大门口拉了横幅,堵住大门,县政府的领导就从后门走,拉也是白拉。
      他还清眼看见一个腿部残疾的妇女骑着残疾车趁着县里开大会时,不顾烈日炎炎等在台阶下,希望能见领导一面。这时竟冲出两名保安,不容分说,一个把那个妇女往残疾车的后斗里一按,另一个骑着车子直奔远处而去,那妇人的哭骂声在偌大的广场上回荡,地上散落着她的两只破旧的满是尘土的布鞋,来回开会的人很多,但他们麻木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想到这些,老口的脊背在发麻...算了,交就交吧,不就三千块钱嘛,只当自己被偷了、被抢了,花钱消灾。
      一天中午,村支书胡爱财态度和谒、满脸堆笑来到老可家,对老可说咱们乡里乡亲的,老大哥要支持小弟工作呀,你不缴这钱根本就收不上来呀,你看你天天为这事也捞不到进城苦钱了。看着平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胡爱财今天为了钱在自己面前这个样子,老可心里厌恶到了极点,恨不能上前咬他一口。但一看到胡爱财今天好像比自己矮了很多,老可立刻产竹了一种满足感,随即大方地将早就准备好的三千块钱甩给了胡爱财,胡爱财鸡吃食般地点头答应第二天一准把“五清证”送到他家门上。
      “发票呢?”一向办事认真的老可没有忘记关键的事情,他问胡爱财。
      “哦,明天,明天我顺便递过来。”胡爱财说。
      看着老可不太信任的表情,胡爱财再次诅咒发誓说:“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人格和村支部书记的身份担保:明天,明天上午,我一定送来!”还象征性地举起了右手。
      老可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看着一脸真诚的胡爱财,还是相信了他。第二天晚上回家,不但没有看到那“五清证”和那三千块钱的发票,还从老婆的唉声叹气、断断续续中得知隔壁二宝家因差二百块罚款钱,胡爱财竟逼着二宝老婆和他上床.....。
      “这个该死的畜牲,明天就去告他坐牢!这次非治他不可,简直没有王法了!”愤怒的老可像狮子一样吼着,那两只灯笼般的眼睛几乎燃烧起来。
      “算了吧,就凭你,连个生产队小队长都不能做,你能治哪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老婆的话让老可噎住了。
      “那,那还能就这么算了,还有我们的发票。”老可不甘心地说。
      “那你能咋样,也没个证人,今天下午就二宝媳妇一个人在家的。还有,谁让你那么积极的,等到发票再给钱会死啊!平时精明的呢?那种人也能相信”老婆埋怨着说。
      “我,我,我哪晓得他是这种人啦!胆子也太大了!那怎么弄啊?”老可无力地闪动着那两只有点暗淡的“灯笼“。
      “还能怎么弄,人家是书记,他嘴大你嘴小。何况这姓胡的看来不是一般人,你看他去年还是副村长呢,今年一下子就爬到书记了,说不定过二年就到乡里了。”老婆说。
      大半夜的,夫妻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等着,迟早会治到他的!除非他死了,不然迟早,迟早。”老可恨恨地说。
      和所有的当兵的人一样,老可有着不折不扣的义气和诚信,凭着这些,他和同伴们相处得十分融恰。他们之间没有商人们的你死我活,也没有同行冤家的尔虞吾诈,更不会像机关里面人与人之间表面上兄弟姐妹你好我好,背地里“挖坑”、“放水”,恨你不死。尽管挣钱是同一个目标,但是向往自由也是大多和老可一样的庄稼汉的追求。
      因为诚实守信,老可接到一个接送孩子上下学的生意,孩子就住城里,每天上下学四次接送,每月报酬三百块,每次拿到“工资”,老可总是不忘在同伴面前炫耀一下,惹得他们投来羡謩的眼神。一家电器超市的营销商也很放心老可,每次他们都找老可来下货,成车的各种高档电器,都敢交给他,老可总以自己认真负责的态度让超市老板满意。为此老可还用起了儿子的旧手机,手机一响,老可一看是老号码,就不无得意地说:走了,货又来了。当然货多时,他也会带上要好的同伴,一起搬运。有时老可在家干农活,接到下货电话,竟不远跑过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店家不过意,就会多给点报酬。
      隆冬腊月,冰天雪地。
      还差十天就是农历除夕,这个苏北的小县城,已经被一层浓浓的年味包裹着。尽管已是夜晚十多钟,街面上还是灯火通明,车来人往,好不热闹。就在距离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东明路,不到三百米的城区派出所的大院子里,此时却是静得有点寂寞,疲奔了一天的几台警车,正在院子里静静地歇着。这个有着四层主楼、三层副楼的气派的办公大楼里,只有一楼的大门走道和民警值班室里的灯还亮着,此时值班室传来的审问声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了这座大楼的威严。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民警,上身穿着深蓝色棉制服大衣,头上戴着棉皮帽子,正坐在办公桌前的厚厚的黑皮靠椅上。一边问话,一边在面前的纸上书写着,并时不时地放下手中的笔,拿两只手在嘴上哈一下,搓一搓取暧。
      “吕一清。”坐在他对面不远处靠近墙角的老可,拿两只眼睛盯着这个年轻民警,很不情愿地回答。
      “性别?”年轻民警又问。
      “都老头子了,还性别呢。哎,你不是一路上全叫我老头子老头子吗,这时候还要问性别。哦,莫怪你们这里面要养这么多人,这么多车的,你们就这么工作的呀。告诉你:男的、四十五岁、高中文化、家住十几里远的清水乡清水村,全告诉你,省得你再问。”大约过了半分钟,老可才懒懒地且快速地答道,语气里甚至透着油腔滑调。
      “你速度放快点,慢点说,好好回答!废话少说!”年轻民警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他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乱。便将手中的水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站了起来,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下,继续他的工作,
      “职业?”
      “你狠什么啊,我告诉你,我一没偷,二没抢,你不要狠,狠我也不怕你!” 一直低着头坐在那的老可突然发力,声音极高,冻得发青的脸也一下子因为冲血而发红,飞扬的唾液甚至溅到了远在两米开外的年轻民警的脸上。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职业,没得。哦,你是说我平时做什么事情啊,是个农民,拉车的;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拉车,有时还能帮人下下货,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职业。”
      也许是想到负责发放办公用品的小李已经下班回家了,脾气虽然暴躁但涵养很好的年轻民警这次没有摔笔。只是十分厌恶地赶紧用手擦去远处飞来的脸上的唾沫。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高窕的身材,大大的眼睛;那让心醉的那甜甜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萦绕。小李是个好姑娘,是今年刚分配来的警校毕业生。就是心眼太死,每次发放办公用品时都那么规规距距,规距到死板的地步,自己每次想借着机会和她多说两句话,她理都不理,还凝结了笑容;还是以前的张姐大方,办公用品要多少给多少,满足供应,就是人太老了,该鼓起的地方塌塌的,不该鼓起的地方倒是堆满肥肉。唉,真是“自古两难全”啦!
      不过小李来的时间不长,时间长了,就会习惯这儿的大环境的,她肯定会变好的。就像自己刚到这所里不也是一和女同志说话就脸红吗。才三年下来,好多了。现在,有时候和他们老同志坐下来看那些没收回来的,色情暴力方面的录相带、画册等等,也是津津有味的;甚至晚上值班无聊时,自己一个人还看呢;还有上次趁领取办公用品之机自己不也顺便故意摸了一下小李姑娘那纤纤如葱尖的玉手吗,....。这样想着,年轻民警的心情立刻放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甚至希望时间能过快点。
      “那就写‘农民兼拉车的’?”多云转晴的年轻民警居然带着几分调侃笑着对老可说。
      要说真是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啊,一想到办公楼里那些来回穿梭的漂亮的女同事,这位年轻民警就会更加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笔在你手里。我知道你们这里弹性大呢,好的能变成坏的,坏的也能变成好的;活的能变成死的,死的照样能叫他变成活的。今年夏天几个老百姓晚上送来一个偷鸡子的,在你们这里一夜,第二天人就不行了,你们就说人家本来就有心脏病。告诉你那人就是我们隔壁庄上的,才二十几岁,小偷小摸好几年了,平时像铁炮一样,跑起来,就你也追不上他。告诉你,去年冬天就那个小青年还准备报名入伍的呢,后来就是因为名声不大好听,没去成,还心脏病呢,你们也真会说。”老可直直地看着民警,语气里透了几分愤恨和不屑,没好气地说。
      “你!”年轻民警愤怒了,思绪一下子从那美女穿梭的楼道里收了回来。身子从那厚厚的皮棉椅上略略抬了一下,屁股还没有完全离开那温暖的椅面,就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对那些叼民,我们要克制,克制,再克制!这类逼死人的事往后绝不能再发生!这直接关系到我们单位年终评优,一票否决啊,同志们啦!”所长的话,语重心长还在心头。
      单位年终评不上优,一年奖金就全泡汤了。克制,克制,一定要克制!年轻民警转身低头拉开了办公桌右边的抽屉。
      “不好!他要拿枪!”中年男人心里一惊。
      “哦,原来是茶叶。”看到年轻民警慢腾腾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厅包装,上面分明写着一个“茶”中年男子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于老可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警校专业出生的有着细致观察力的年轻民警已经注意到了,这对他那颗敢怒而不敢言的受伤的心多少是个安慰:这帮刁民,他们还是怕我的!
      “说,哪来的□□?”年轻民警一边吹动着保温杯里飘浮上来的碧罗春,一边严厉地问道。
      “我一路都跟你们说过十几遍了,那一百块□□不是我的,是坐我车的那个人的。我哪来的一百块□□啊!为这一百块钱,我自己拼命跑了一天,才苦七十多块,加上早上带的找零的十几块钱,一共凑凑才九十三块钱,全找给那人去了,加上他应付给我的三快钱车费,我还差他两块钱呢。他说不要了,当时我就觉着不大对劲,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就要跑,是那几个拉车的朋友看着不服气,才拦着不让他走的,他们又报了警。你们倒好,这一共才三、四百米路,四十多分钟你们才到。看到你们,那人就开始跑,你们根本不追,注意力就集中在钱上,有十个坏人也跑了。”老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民警的表情。一想到民警是有枪的,他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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