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1696》闻天

6、第6章

　　四月初四文殊菩萨生日，不久便是礼部会试。李夫人家里、饭馆两头操忙，便让甄然和雨晴同去庙里为她待考的丈夫上香祈福。京郊不少寺庙，甄然说想去红螺寺，李氏不在意，并没有驳。

　　原本李氏安排了伍大随行同去。怎知初三那夜，饭馆里的灶台走水，人手正缺，伍大也去帮忙。甄然便道雇辆马车，二人去去便回，也无事。李氏匆忙之中都答应了。

　　天蒙蒙亮起身，甄然拉着雨晴先没叫马车，只说想逛过去。若禹巷本来就在京城北边儿，二人一直往北走，不久便到了安定门。城门才刚开，进出的人还不多。

　　雨晴走得有些累，想租马车，甄然却不肯：“好晴儿，待会就到驿站。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煎饼果子。这么走走，锻炼锻炼身体，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好！”
　　雨晴不禁，任由甄然拖着走，捂嘴笑道：“你呀，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如此，二人又走了好一段。一个多时辰上下，终于到了安定门驿站。

　　甄然飞奔过去，却已找不到做早饭的小摊了。打量着雨晴的脸色，甄然嬉笑道：“晴儿别恼我，我们两顿并一顿，吃个痛快才好！”

　　雨晴睨了甄然一眼，在驿站的饭桌边坐下，遂给二人各斟了茶。

　　甄然叫来小二：“来两个荤素搭配的小炒，再来两碗扎实的刀削面。不好吃，不付钱！”小二高声应了。

　　扭头拿起杯子喝水，甄然喝得仓促，呛了一声。雨晴见状，咯咯笑起来。甄然好气没气地白了她一眼，即给自己斟了杯清茶。慢慢咽了，缓过气便骂道：“好你个幸灾乐祸的臭晴儿，平日里把你惯坏了！我呛个水都乐成这样。”

　　雨晴笑拍甄然的额头，念叨：“少说两句吧，然儿。看你平时安安静静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竟这样没轻没重。喝水都呛到，可别闯祸。”说完深深看向甄然。

　　甄然明白雨晴所指，轻轻点了点雨晴的额头，假作嗔怒：“都什么时候的事，还搬出来说嘴！迷信！歪理！”

　　说话间，菜都上齐，雨晴递给小二几钱银子。二人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没吃上两口，小二竟要过来端走面前的盘子。

　　甄然托起碗，嘴里还叼着面条，口齿不清的怒问小二：“怎么？我们吃得好好的，为何要端我们的盘子？”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客官要张空桌。现在客官多没有位子了。只能委屈二位挪走和边上一位拼桌子。”

　　瞪着怒目，听小二讲完这通没道理的说辞。咬断嘴里的面条，放下碗，甄然继续理论：“一样都是过路的客人，我们先到先占了桌子，哪有让给他们的理儿？怎么不叫你那两位客官和别人拼桌子去？”

　　小二被呛得低头哈腰囧着脸站在那里，一双手过来端碗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雨晴刚想开口，被怒气当头的甄然挡了回去。

　　正僵持不下，着一身提花绸长袍的青年，走了过来，和气道：“店小二，既然这位姑娘不许，就不强求。我们便同她们拼桌。没你的事，下去传菜吧。”声音不高，但字正腔圆，甚有底气。说话间，已经提着袍裾坐到甄然面前。

　　甄然瞥了青年一眼，冷不防低头“系鞋带”。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赶忙对雨晴使眼色，低声道：“是他！”

　　闻言，雨晴仔细盯着青年一瞧，亦唬了一跳。这翩翩公子，不正是当日京一书局的冷面怒人？

　　电光火石间，雨晴笑道：“没曾想是两位如此气度不凡的公子，刚才的冲撞，望公子们海涵。我们本来就要赶路。告辞。”

　　甄然捂着脸和雨晴急急忙忙，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跑了多久，二人终于放缓了步伐。

　　喘着粗气，甄然还觉得不妥：“雨晴，我们接着走吧。”
　　雨晴前后望望，摇头无奈道：“然儿，这会子已经不早了。到红螺寺，非得走到傍晚不可！”

　　“本也想着，在驿站用完饭租辆马车。这一打岔，我们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也不知后面还有多少路……”甄然越说越觉无措。

　　雨晴焦急，却也没个主意。甄然瞧着，咬牙道：“雨晴，没法子了，我们接着走。”说着径直跑在前面。哪知，甄然走得飞快，脚下一不注意，被狠狠绊了一跤。

　　雨晴见状，忙跑去扶住甄然。替她掸去身上的尘，苦脸道：“然儿，疼吗？”说着，就要撩开甄然的袜子检查伤势。

　　巨石棱角锋利。甄然的脚踝磕出了血，袜子粘着肉，一碰就钻心的疼。甄然呲牙忍泪，攥住雨晴的手。一时间雨晴无措，托着甄然肿得高高的脚无从下手。

　　“这可怎么是好……”雨晴带着哭腔。

　　甄然强忍着，支起身子，安慰雨晴：“我没事的，晴儿，你扶着我，我们慢慢走到红螺寺。总能有法子的……哎……”作势要起身，又一阵钻心的疼。

　　*

　　有马蹄声传来，甄然忙拉了雨晴，让她走过去请过路人帮忙。

　　“咦，怎么又是你们？”方才的另一位小公子，见到才在驿站跑开的两位姑娘，吁马停下，站到跌倒的人跟前，问道。

　　甄然适才仔细看了看他。却再收不回目光。这小公子，浓眉炯目，比那冷面人亲善许多。见甄然出神瞧他，回以明媚一笑。

　　透过这笑容，甄然仿佛嗅到了花瓣迅速绽开又飞散去的氤氲气味。这样的眉眼、唇齿，不正是自己少年时候就日日端详的脸庞？眼前的胤祥青涩、年幼。但他那双，同自己夜夜梦中见到的，一样温和明亮的眸子，就在对视的一瞬，仿佛带着自己逃离了整个世界和时间。

　　没有其他，只有此时狼狈的她，还有那个和她一起蹲身站在路边但仍旧气宇轩昂才十多岁的他。居然就这样不禁意地相见了？甄然神丝游弋，似乎执了万般的心思，又似乎灭了一腔的念想。

　　“姑娘？”胤祥低低唤着眼前不知神思何在的女子。

　　雨晴为化解此时的尴尬，对胤祥笑道：“恩，可不是。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又推了推早入痴的甄然，“然儿？”

　　见甄然痛楚，脚踝带血，胤祥单膝跪下检查甄然的伤势。

　　甄然突然离得胤祥如此之近，更出神打量他。他的鼻子特别漂亮，显得整张脸比从前画儿上见的更加英俊挺拔。就想伸手，触一触他最有神采的眉眼。

　　胤祥还是一样明媚的笑脸。却不知自己不自觉的淡淡微笑，直暖到了甄然心里，融化了她多少时日的焦虑，牵起了她多少年华的思恋。此刻，都化作甄然脸上的行行泪水，弥散在初夏的燥热空气之中。

　　见甄然流泪，以为她受伤疼痛，胤祥宽慰道：“皮是擦破了，关节也稍有错位。不如跟我们去红螺寺，那寺里的主持极会用药。治你这个，药到病除。可好？”

　　声音温柔而沉润，甄然痴得只呆呆望着，竟不知要答。雨晴见甄然不语，代答道：“小公子心善，能带甄姑娘去治病，实在是大好。我们也正是要赶到红螺寺烧香。”

　　“天色不早了，既然如此，赶紧走吧。”一直闭口不语，袖手旁观多时的冷面公子开口。边说着已经边上了马，听不出喜怒。

　　冷面人的话，惊醒了此时的甄然。此时再认不出眼前的四阿哥胤禛，实在无理。和胤祥形影不离，二人不带侍从，结伴而行，又这样的冷面、暴怒。不是雍正还会是谁？甄然虽然情丝牵动，想到月前京一书局一事，仍旧触目惊心。但看胤禛如今的样子，或是时隔一月将自己忘了也未可知。心里的波澜稍稍平复。

　　“姑娘你去同我四哥一匹马，甄姑娘，我来照顾便可。”胤祥低头望着甄然。不觉有什么忌讳，将甄然横抱起来，托着她毫不费力的上了马。胤禛早拉了雨晴上马，打马走在前头。

　　胤祥思量着这甄姑娘的伤，急行不来。轻夹了马肚子，让马儿慢慢前行。

　　“……不必走那么慢，别落太远才好。”甄然横坐在马鞍上，贴着胤祥。却连话都说不好了。
　　“呵呵，没事。你的伤虽有治，但毕竟不轻。还是得注意，不能再伤着。”

　　胤祥轻声的安慰，即是良药。此时，脚踝虽隐隐疼着，甄然却只愿这一瞬就是一生。

　　“谢谢你救我。”本不愿打破这样的宁静，却也希望和胤祥做更多的交流，甄然仓促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开头。

　　“呵呵，这没什么。换做是你，也会如此吧。”胤祥自然地低头回答。今日，他也只道奇，见着甄然，竟有种故人旧识之感。说话亲切不少。

　　“我常有心却无力。总有很多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便不苛求自己了。”闻声，胤祥低头打量甄然。

　　甄然只觉有许多的话，絮絮同胤祥讲起：“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娘亲，只在画儿里见过。爹爹也因为忙，很少关心我。我时常以为是自己不好，他们才都不要我了。我好怕爹爹，只觉得在他面前走错一步便会少得一分关爱。现在爹爹不在了，我才明白，爹爹想要的子女之爱，我连一天都没有给过。”

　　甄然只愿，自己这莫真莫假的故事，能为将来的胤祥排遣一点点痛楚。

　　“只因你长得像我遇害的弟弟，便同你讲了那么多琐事。呵呵……真叫你见笑……”、

　　第一次靠他那么近，也第一次感到彼此间那么遥远的距离。甄然不禁感慨，原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难怪你见了我便不住掉泪。我还奇怪，是我长得叫人害怕了么？”

　　甄然听了破涕为笑。胤祥见状给马加了一鞭。

　　一句如柳絮般轻易的话飘散在风里，却成了甄然以后一生的期许。
　　“我总觉得早见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