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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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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儿,一天了,忙得都顾不上你。小翠说你一个人出去。做什么了?”
回到悠宁殿,雨晴关切地询问。虽劳碌了一天,却也着实欢喜了一天。脸色显得比往日红润。
甄然懵地昂了一声:“御花园里随便散散心。没做什么。”
雨晴看了甄然一眼,颔首喃喃道:“妹妹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闻言,甄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笑着凑上雨晴身边说:“瞧姐姐说的,姐姐有孕,然儿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然儿沉稳了,不像从前喜怒都写在脸上啦!”
雨晴娇羞地笑了出来,点了甄然的鼻子一道,嗔道:“顽皮!”
末了,姐妹二人屏退了服侍的人,在里间又说了些体己话,一并用膳云云。
第二日,甄然放心不下。找到令仪问:“姑姑,替姐姐看身孕的是哪位太医?”
令仪思忖道:“当日夜里初诊的是悠宁殿一贯的李太医。后德妃娘娘又派了汪、温两位太医看了。”
闻言,甄然缓缓点头。
“格格这两天都不像原先有兴头了。还记得娘娘怀十七阿哥的时候,格格整日围着娘娘前后打转。格格可是有什么心事?”令仪明白人,要问个彻底,不过如此圆滑了。
甄然朝令仪苍白笑了笑说:“姑姑还不知道雨然?我能有什么心事?”瞄着令仪手里托的食盘,甄然眯起眼说,“姑姑帮我多留点桂花糕。回头我还过来!”
说完,甄然匆匆走了。独自往太医院找去。
关柱的七姐,悦竹,五月选秀指在了御药房做女官。甄然担心雨晴的身孕或是误诊,或要小心保胎。想总得亲自去趟太医院为上。兼之会一会同关柱讲好要善结的悦竹。
之前甄然和悦竹打过照面。说不上多熟络,却是欢喜的,不算尴尬。
今天登门造访,应该不算唐突吧……
想着,已经走到了悦竹御药房的住处。早让卫丰打听过了,悦竹今儿个不当值。该在房里才对。
“和小,这些东西一定得送到。在爷面前多说点喜庆话。爷的起居,千万仔细……”悦竹的声音不高不低传入甄然耳中。
甄然怔了片刻,想走的时候,已经听了这许多。
和小……
胤祥怎么了?
甄然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门吱嘎响了,她立即扭头跑开。扎进附近的园子。茫然不知所措。
最近的她没什么头绪,只是忙忙碌碌应对着每日来往的大小主子。庶妃去世,她痛心疾首。还未从那失落里缓过来,便有姐姐有孕的“喜讯”。
直到方才听到和小的名头,她才想起被自己疏忽了的胤祥。
此时的她,自责的同时有些生气。
从前为他周全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她马尔汉悦竹凭什么对胤祥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知道结局的她更加难过。
如今的甄然,多希望自己可以一无所知。不用担心雨晴的身孕,可以和周围的人一样惊喜地活在美好的希望里。不用嫉妒悦竹,可以平和地面对她,用自己和胤祥这么多年的情谊打退她。
这些,她都不可以,她背得了百年清史,却因此得不到这淡漠无知的快乐。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越害怕发生,偏偏越是如此。
就如她一直想要的胤祥。他们彼此走着,却似乎渐行渐远。南巡那样的形影不离似乎都成了无法追及的往昔。这次回宫,她再很少见到胤祥。
现在明明是胤祥很需要照顾和关心的时候,她去了哪里?而悦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胡乱闯入御花园,再好的景致都成了讽刺。
独自呆了片刻,甄然扭头去往太医院。不该找的人,还是不要找了……
不是头回来太医院,甄然轻车熟路找到管事太监道:“攸宁殿乐安格格求见汪太医。”
那管事太监自然认得格格,乖觉道:“格格有什么吩咐何必亲自来。派个下人通传,小的自然会回禀汪太医出诊的。”
“嗯。今日,你且去通禀吧。”甄然道。
管事太监打了个千,往太医院里头询问去了。
甄然便独自在外等候。
“乐安格格万福。”
真是巧了,最不想见的人独独出现在眼前。悦竹见到乐安也有一丝讶异,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甄然顿挫一瞬,立即扶起她道:“姐姐万福。何须如此大礼。”
悦竹低眉顺眼微笑道:“姐姐知错。然儿妹妹独自来太医院,何为?”
甄然空口啊了一声,笑着说:“我近日身子有些不爽。想跟汪太医看看,开个方子。也不是什么大病,就亲自跑一趟。”
悦竹遂牵起甄然右手手腕,握了片刻道:“妹妹脉象平和,倒是有些陈年旧疾的浮脉。近日是不是常觉得湿冷?”
甄然惊得挣脱开,尴尬地笑道:“想不到悦竹姐姐还会把脉……”
悦竹正视甄然眼眸,自若地笑着说:“雕虫小技。妹妹还是叫汪太医仔细看吧。姐姐说的不准。只是妹妹也不用担心。应该没有大碍。”
甄然出神地点了点头。彼时管事太监来了,讪笑道:“格格、姑娘好,汪太医正空着,格格您随小的来?”
甄然遂拾起笑容,与悦竹打过招呼,便同小太监往汪太医那里去了。
*
“格格脉象平和……”汪太医诊了一段,捋着胡子说。
闻言,甄然不顾礼节,打断道:“汪太医,雨然此番前来并不为问诊。”
闻言,汪太医抬头疑惑道:“格格所为何事?”
甄然笑了笑:“先生定知道雨然的性子。”说着,甄然抬头扫他一眼,“先生上次替姐姐勤嫔接生十七阿哥胤礼。先生必知雨然可为姐姐安危做出什么事吧……当日雨然对先生固然莽撞凶狠,可后来雨然亲自同先生道过歉。先生令郎也得家父举荐。别的恩惠,我们陈家都当是对先生妙手仁心的报答。”
汪太医慌张道:“格格千万别这么说,陈大人为汪某的担待,汪某心知肚明。格格尽管吩咐汪某。汪某赴汤蹈火……”
“先生!雨然并不要您赴汤蹈火,说什么在所不辞的话。雨然先想问问您,上次替姐姐所诊的喜脉到底如何?姐姐这一胎能不能保住?”甄然细声问。
汪太医瞠视,喃喃道:“格格何来这样的担心?勤嫔娘娘的喜脉沉稳,已三月有余。断无滑胎的危险。况李太医开的方子,汪某和温太医都参看过,用得恰好。昨日李太医方替娘娘诊断过,道无虞。”
甄然边听边点头,心想姐姐这一胎确实。一直担心的假怀孕可以排除了。沉声道:“如此便好。只是汪太医,雨然希望以后由您专为姐姐保胎。以后每次都由汪太医问诊可好?”
闻言,汪太医迟疑道:“格格,此次李太医由老佛爷钦点。汪某贸然接替恐怕不好吧……”
甄然挥了挥手说:“也罢。只是李太医每次开的方子,汪太医多留意着可好?”
汪太医连连点头:“这是一定的。不但汪某,温太医也会一并参看斟酌。李太医是很可靠的人选,老佛爷心腹。格格大可放心。”
闻言,甄然安心了些。想起方才悦竹轻易替自己诊脉,便问:“先生,这一般的脉象要怎么断?”
汪太医忽觉有趣,打量甄然的神色,试探问道:“格格想学诊脉?”
甄然忙点头道:“对对,汪先生能不能教教我?”
汪太医捋着胡子,拿出老学究的架势,摇头摆脑地说:“格格要想究脉象,得从望闻问切说起……”
甄然打断道:“先生,望闻问切我懂。如今我只想知道这最后一个‘切’是怎么回事。比如我捏着您的手脖子,怎么断您这脉象,怎么知道您有什么毛病?”
闻言,汪太医开怀大笑,甄然意外地打量平日难得见到这样的汪太医。
汪太医笑道:“格格您求的速成,汪某恐怕教不会……”
甄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问:“那先生您说,一般要学会普通切诊,要多久?”
汪太医扫了甄然一眼,笑着说:“有天赋者恐怕也要三五年吧……”
甄然撇嘴,情不自禁道:“怎么要这么久……”无奈地挥挥手,“罢了罢了,雨然是学不会了。今日多谢汪先生。改日,雨然再来跟先生讨教吧。”
对汪太医狠狠作了个揖,甄然扫兴地走了。
汪太医仍笑着,自言自语道:“丫头真性情呐……”说着叹了口气,摇摇头。参看起桌上厚厚的药方。
*
“格格,您这几日怎得自己到处跑?找不到您,真真急死小的了!”
一出太医院大门,卫丰忙得赶上来,凑在甄然身边,絮絮叨叨。
甄然一脸淡定,扫他一眼道:“又怎么了?”
卫丰急道:“玉格格在阿哥所和十三小爷吵起来了。和小没法子只能找格格去!”
甄然急的脚步已经跨了出去,边跑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吵起来的?怎么才找我?”
卫丰前头领路小跑着说:“小的也不清楚。和小来悠宁殿的时候鼻青脸肿。话都说不利索了。”
闻言,甄然加紧脚步,锁着眉头,一路往阿哥所跑去。
*
阿哥所挤了不少人。
吵闹声、哭声不止。
甄然好容易走到里面。却见除了对峙的两拨人,悦竹也在。正抱着还在哭泣的舜华。
甄然立时走近他们身边。四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左右都是些害怕又好奇的下人,玉菱和胤祥僵持着,无人回答。
玉菱没料到甄然会来,淡淡扫她一眼,漠然道:“你既都着急来了,何须多问?”
甄然蹲身,拍拍不住啜泣的舜英。一抬头恰好撞上了悦竹的打量。心中五味杂陈。
胤祥还在旁气愤杵立,全凭左右人拉着,才不至出手伤人。
看情形,定是玉菱气哭了舜英,胤祥也掺和了进来。
甄然不禁走到玉菱面前,哀怨道:“玉格格,玉菱。您就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回?舜英还小,哭闹成这样,你就不心疼么?”
玉菱哧鼻道:“陈雨然,你有几回站到我立场考虑过?你和胤祥要好也罢,你怎么还联合他妹子一起来责怪我?她还小?还小就能学人丫鬟说出那些闲言碎语?我听着不痛快,教训几句,怎么了?她额娘去了,便没人管教了?”
“郭络罗玉菱!”胤祥闻言,气得咬牙,挣脱开和小,挥掌冲向玉菱。
“十三阿哥!”
电光火石间,哐嘡一声掌掴,结实落在了匆忙起身遮挡玉菱的悦竹脸上。
胤祥气急,力道使得极大。悦竹顿时嘴角溢血,脸颊红肿。晕倒在地。
舜英见状愈发害怕,哭得更甚。
胤祥惊觉掴错了人,震惊中,愧疚地俯身检查悦竹伤势。
甄然没反应过来,楞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倒是玉菱见状,在旁冷静地说:“不用叫太医?”
闻声,甄然惊醒过来,对玉菱点点头,吩咐卫丰道:“快!卫丰!快去太医院传太医!”
卫丰忙不迭应声跑去。
甄然又对在旁的几个小太监指点道:“你、你,快把悦竹姑娘抬到屋里!愣着做什么?快去!”
两个小太监遂遵命找抬担架去了。
胤祥愤懑地瞪住玉菱片刻,不顾其他,躬身把悦竹横抱起来。冲玉菱狠狠哼了一声。独自抱着悦竹进了阿哥所正厅,将悦竹小心安置在榻上。
抬着担架来的小太监赶到,不见了方才倒地的姑娘,巴巴在旁瞅着乐安格格的脸色不敢动弹。
甄然厌弃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泄气地说:“你们走吧……”
彼时,卫丰气喘吁吁带来了太医。甄然微微抬头看他一眼道:“进去吧。好生看着。”
卫丰“唉”了一声,携太医进了阿哥所。
甄然失落地蹲到地上,亲手擦拭舜英哭花了的脸,搂着她安慰道:“舜英不哭,舜英不怕。十三哥哥只是急坏了,悦竹姑娘不会有事的……”
玉菱拎着帕子站在二人身边,不冷不热道:“你唬完她,来慈宁宫找我。”说完,不容甄然置喙,凛然离开。
是时,四下看热闹的下人才纷纷散去。
甄然拉舜英起来,牵着她随嬷嬷回去。
“安茹嬷嬷,您是宫里多少年的老人了。格格年纪虽小,但什么话该在她面前说,什么话不该说。您怎么不明?”听玉菱方才一通抱怨,甄然大概猜到今日个中情由,遂道。
德妃几个格格都是安茹嬷嬷一手带大的。庶妃薨逝,将舜英、舜华托付给她照顾。原以为再妥帖不过,谁知竟出了今日这样的事。安茹心知小格格学了身边丫头的话,惹怒了最毛躁的玉格格。现今乐安格格责难,自己到底难脱其责。
安茹只得皱眉道:“格格所言极是。奴才日后一定照看紧着。断断不会再出今日这样的事了。”
闻言,甄然些许欣慰道:“嬷嬷到底是明白人。舜英那么小,性子心智都没个定性。雨然只盼着舜英、舜华如五公主那样端庄、淑德。日后全承载嬷嬷了。格格日常缺个什么,嬷嬷尽管往悠宁殿禀报。勤嫔娘娘从来心疼两位公主。嬷嬷听清了?”
安茹连连点头:“是,奴才听清楚了。奴才遵命。”
眼见到舜英住处,甄然蹲下来,细细打量舜英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眸。
明明清澈如庶妃,更甚童真稚气,却被泪水沾得脆弱到叫人心疼。甄然情不自禁搂住舜英,喃喃道:“英儿,你要好好长大。要盛开。要美得和娘娘一样。长成莲花那样圣洁,好不好?”
舜英好像听懂了,呜咽着清脆地说:“好。英儿要和娘娘一样,莲花一样。”
她重复得这样清晰,清晰得触透了甄然的耳际,打湿了她干涸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