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1696》闻天

23、第23章

　　九月重阳，皇上重孝，太后又凤体大好，御花园的晚宴甚是隆重。雨晴有孕，德妃首肯她不用出席，甄然称身子不爽，德妃便也允她留在宫里陪伴姐姐。

　　菊花酒、重阳糕，御花园里热闹，甄然和雨晴二人的晚膳也是过节的样子。雨晴不宜饮酒，三个月的身孕正是困乏，简单用过膳就要休息，那一壶上好的菊花酒便被甄然讨回去独酌。

　　重阳登高，放眼永和宫却没有什么亭台楼阁好去登高远眺。后寝里御花园正热闹，又是节下，想来别处不会有什么人。甄然就让小翠带着食盒，跟自己悄悄溜出去。

　　永和宫东边就是宁寿宫花园。甄然本还想再走远点，去角楼瞧瞧，顾及那里定有人驻守，诸多不便，就打消了主意。

　　如今的宁寿宫花园还没有成型，但古木参天，假山重叠，自有胜过精心雕饰的自然、拙朴之美。没走几步正有一处小丘，甄然欣喜地登上去。

　　没有亭台，只一方石桌、围四张石凳。抬头便是秋梧桐剪影，附一轮上弦皎月。凉凉地吸一口气，心情大好。

　　拿出菊花酒就要喝，见小翠一副紧张的样子，甄然便让她来一同饮酒谈天。

　　“格格，奴婢守着就好。不能饮酒误事。”

　　这回入宫，小翠愈加谨小慎微，处处留心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见邀酒不成，甄然一仰脖子，自己先灌了一杯。看着空空的酒杯，轻轻一笑。又斟了一杯，举起倒在地上。

　　仰头星空稀疏，渺渺银河却欲说还休，长吉的《秦王饮酒》便信手拈来：“龙头泻酒邀酒星……”此时却不喜欢他的下句，甄然兀自吟了声：“空杯独饮祭故人。”

　　起身远望，遥遥御花园里灯火闪闪，想必是一派热闹场景，但在夜幕里幽森、偌大的紫禁城中，显得熹微而渺茫。

　　不禁回想到过去，来这个时代不过半年有余，竟像是半生的时光。市井浮生，宫廷贵眷。自己步步来过，却步步都不如意。想着苦闷，甄然又饮了一杯。随口造词：

　　“巫山欲度云鬓雪，秋水莫繎霁月寒。
　　鸿雁寻往昔，浆影歌碎萍。
　　浮生无所寄，空杯向何卿？”

　　一阕《菩萨蛮》生生断了，酒意上涌，有些闷闷的想流泪。

　　突然有人递来帕子，甄然抬头一看，竟是胤祥。夜色已深，他的表情不太真切，坐在甄然对面，静静看着甄然。

　　接过帕子，甄然强装不住，哽咽着唤他：“胤祥啊……”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胤祥对甄然发光似的咏着那首《秦王饮酒》。拿起甄然饮过的空杯斟满，兀自干掉，扫她一眼，抬头望天。下巴勾出饱满、俊朗的弧线。

　　顺着胤祥仰视的方向，甄然亦抬头，看此时的星空，却不觉得像刚才那样稀松。北方的玄武、西方的白虎，都透着深邃、横亘的光芒。

　　胤祥幽幽一叹：“那样的纵横捭阖确实都是过去的事了，未免伤感。可是，历史便是如此。只有当时的意气风发，才有今日的江山、今日的英雄，为后世万代敬仰。”

　　胤祥倏尔站起来，远眺西北，英气勃发。

　　朦胧中，甄然仰视着这个少年的翩然剪影。是啊，这个，便是我爱的人。

　　朝胤祥用力点了点头，甄然终于会心一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酒席上和十哥闹酒推搡了两下，袍子湿了，四哥便陪我回去换了衣裳。路过这里，倒偷听了绝句！”胤祥见甄然平复，就要逗她笑。

　　“什么绝句？喝多了乱吐的胡话。你还偷听？”那样的词句被听去了，甄然很是羞恼。

　　“又不是只有我！四哥也在的。他恐是不太喜欢，我说要来找你看看，他倒先走了。”胤祥说着瞄甄然一眼，甄然只不动声色地敛起眸子。

　　胤祥又道：“不过，‘鸿雁往昔，浆影碎萍’一句我很喜欢。你的词虽然伤感，也谈不上工整，但是美得很。可是，日后还是多读些苏子瞻吧。”

　　“是，遵命！”闻言，甄然起来给胤祥作揖。胤祥尴尴一笑。

　　一阵秋风瑟瑟，甄然自觉有些微寒冷，便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宫，你也该回席了。一道？”

　　“是，遵乐安格格的命！”胤祥伶俐，也给甄然一揖。

　　二人说笑，往南面儿走去。

　　*

　　重阳以后，前朝后寝都平静无澜。转眼就到月底，甄然一直悬心的日子也要到了。

　　十月初一，胤祥十一周岁生日。

　　本就打算送胤祥早先绣好的月桂锦囊。一月里，甄然又亲手画了一本册子准备一并送了。

　　说起那画册，可费了甄然好一番的功夫。甄然现代学过国画，画得也入目。但若送山水、花草的总没有新意。便想起了素描、卡通画，还可以画成连环册子。故事现成的一大堆。但是画图的工具就有些难办了。铅笔现有炭笔能替，但画的图容易糊，便想用墨笔。自制水性笔的种种都撇开不提了，单那新墨，书画局甄然都亲自都跑了几趟，才领来了合意的。还有就是画纸，宫里不乏硬纸，但大都用辛苦制好的墨笔一划就晕开了，又是几番波折才寻到。最后，甄然决定画清朝版的《神雕侠侣》，大概画了开头在古墓的部分。大功告成，自己翻阅都很喜欢。想胤祥高兴，以后每年他生日都送一册。

　　初一清晨，甄然很早就醒了，一个人对着轩窗独坐好一会，盘算着该如何把礼物送到，也不知他会怎样过这一天。

　　小翠轻手轻脚进来拢帷布，见格格不声不响地坐着，唬了一跳：“格格今日怎早起来了？也不叫人来伺候着？”

　　甄然低头，看着小翠粉色绣鞋上盛开的朵朵长春，吩咐道：“伺候洗漱吧。”

　　不知为何，甄然总无法再和小翠像在红螺寺里那样亲近。那个时，甄然不是格格，小翠也不是四皇子的包衣。

　　不奈，甄然朝窗外轻叹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

　　洗漱过就去雨晴宫里问安。

　　雨晴还在梳头，看甄然来得这样早奇道：“今日怎么了？静姝，快去看看，那日头可从西边出来了？”雨晴心情大好，拿甄然打趣。

　　甄然却不气恼，接过令仪手里的梳子，替雨晴梳起头来。握着雨晴的浓浓黑发，笑道：“姐姐的辫子在我手里呢！”却得了青眼，仍好言问：“姐姐今日要梳什么发式？”

　　雨晴转身夺了梳子，递给令仪。瞥甄然一眼：“给你梳，又要掉一把头发！”说罢转过去拿起蜂蜜水来喝，也递给甄然一杯。

　　甄然接过杯子，倚在梳妆台前，玩着手里的掐丝珐琅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姐姐，合宫里的庶妃娘娘，姐姐可都熟识？”

　　雨晴正比对着面前的几幅耳佩，疑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宫里的庶妃没几位。平日在慈宁宫请安打过照面，还有些走动的也就成嫔那里一位了。”

　　甄然心里一喜，景阳宫里的不正是胤祥的母妃么？

　　“姐姐今日可方便带妹妹去拜访？”

　　闻言，雨晴抬头打量甄然：“妹妹今日到底有何事？去拜访庶妃娘娘又是为何？”

　　“姐姐有着身孕也该走动走动不是？去景阳宫顺便看看成嫔，不好吗？”

　　雨晴整装毕了，站起来一刮甄然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还想瞒我？今日是十三阿哥生辰！你向来与他亲厚，必是想登门道贺？”

　　甄然特给雨晴一福，俏皮地说：“勤贵人圣明！”

　　雨晴从甄然身边掠过，清眸一点：“臭丫头！先来用早膳吧。”

　　早膳过后，合宫扫洒。

　　甄然绕在雨晴膝边，凑上去，等她发话带自己去景阳宫拜见。

　　雨晴看甄然左右奉承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往日早膳以后让你陪我去御花园逛逛，你都不乐意。今天倒好。跟我去吧。”

　　闻言，甄然高兴地扶她起身：“还是姐姐待妹妹好！”

　　雨晴如今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很凸显了，起身吃力。看妹妹顽皮，仍一手撑着后腰，一手甩着帕子去揭她的脸：“你呀！如今知道我的好了！”

　　甄然心愿达成，乐得被指点。乖乖托着雨晴的右手，在旁开道。令仪、静姝都在身边照应着，一行人簇拥着往景阳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