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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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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见甄然,雨晴今日很是欢喜,拉起甄然的手,顾不得场面,不断问道:“妹妹,好些日子不见。真叫姐姐记挂。在寺里养伤可好?脚伤如何了?可在吃着什么药?”
甄然觉到四处目光灼灼,低低笑着回了“都好”不敢抬头。
“平日勤贵人都温婉娴熟。第一次这样乱了方寸。果然姐妹情深!”康熙说着又笑起来。
雨晴顿觉自己失仪,娇羞地红着脸道:“皇上恕罪。臣妾与妹妹数月不见,别前她又受了伤。今日得见,格外欢喜,只忙着关心。叫皇上见笑了。”
康熙迷着眼笑道:“你别急,朕准你妹子入宫陪你多处几日,如此可好?”
闻言,甄然吃惊非常。雨晴急急答道:“回皇上话,这真是对臣妾莫大的恩典。”说罢拉着甄然给康熙行礼。照着雨晴的样子,甄然亦木楞楞地福了福。“谢皇上龙恩!”
康熙亲昵拉雨晴起来,姐妹二人才又各自回座。转身的刹那,甄然不经意碰到了一双惊异而恍惚的眸子,直直打量自己。不曾想还会再同他见面。甄然假作无感略过胤禟,胤祥便坐在他下首,高兴看着自己,那样的笑容重叠,甄然心中徒生一阵感伤。
入宫“探亲”,是康熙对雨晴的宠爱,陈家的殊荣,还是自己再一次走进了曾经妄想逃脱的牢笼?目光转过去,就是胤禛沉沉的注视,甄然只见他目光闪动,似喜而悲。
“雨然姑娘琴艺卓绝也写得一手好词,实在当得起大清第一才女。太子妃平日也喜欢这些。日后可要常来我毓庆宫坐坐,和太子妃聊聊才好。”太子胤礽听得康熙旨意顺水推舟地拉拢,显是一副凑热闹的嘴脸。
甄然虽对这位史书上声名狼藉的太子并无偏见,还是被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言辞气得够呛。
康熙闻言居然也不驳斥:“恩,雨然的词确有点意思。广陵散也修改得颇有灵气。”
甄然扑通跪下,直朝太子叩头道:“太子言重了。都是然儿的灵机一动。第一才女千万当不起。太子妃金枝玉叶,然儿的造诣实在不配和太子妃讲诗书。”
“你也不必过谦。起来吧,日后有机会就去聊聊,也是提拔学问的机会。儿媳里头确是她最有才情,朕记得太子妃的字儿写得甚好。”
听了康熙的话,甄然应声,重又落座。面上没什么,心里却烦躁。今天的一番遭遇,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己所要的自在安逸,淡淡牵挂,怕是再难得了。
却还有人要火上浇油:“皇阿玛,儿臣曾得词一首。皇阿玛也知道儿子素不喜揣摩诗词,却着实被这词惊艳。便亲手抄了,命人表在折扇里,传闻是位闺名然儿的女子所作。今日得见陈姑娘赋得一手好词,竟也名然儿。不知是否陈姑娘所作?”是胤禟。
“哦,有这等事?什么好词?呈上来看看。”康熙好奇地接过折扇展开来看,“词是不错,却太过伤怀。然儿,你瞧瞧,可是你作的?”说罢朝甄然递去扇子。
甄然双手接过,打开扇面,只看了开头,心便一沉。原来那个时候,他也在。过往种种如前世片段般浮现在眼前。
别院的最后一日清晨,甄然让小莲帮忙,架了琴在花园的石桌上。微风清拂,暮春的花瓣临风凋落,夹杂着草香、花香,坐下就是这首凄美的《烟花易冷》。
甄然只作细细品读的神色,一会拢起折扇,平静道:“回皇上话。确是一首好词,可然儿也是第一次见。看这词大概是位苦情的才子之作。恐是讹传混淆了皇阿哥的视听。”
闻言,康熙愠怒道:“胤禟,平日正经的诗词不见你钻研偏留意那些民间的无名氏所作。读多了颓气丧意,有什么好!”。
胤禟恍惚看着甄然,眉眼里的怀疑讶异甚至眷恋纠缠在一起赤裸裸地流淌在甄然的面前,似乎并没有听到康熙的斥责。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面对那种目光的愧疚,甄然不受控制道:“这无名氏的词虽悲戚,但确是可见作词之人的款款真情,无论是杜撰或是真事,着实动人。九阿哥皇子身份,却能欣赏体悟这悲切的人间真情,也是难得的。皇上何必动怒怪罪?”
甄然的话音未落,周围投来很多不解的目光。雨晴更是为甄然担忧。本也意外,讲到最后,甄然却平静了,一切因自己而起,总要为他做些什么,如此心中也好过些。
康熙并不再生气,笑看甄然道:“伶牙利嘴!说得也不无道理。免了你的顶撞之罪。但日后在宫里可要好好学学规矩。让德妃帮着你姐姐好好教教。到时朕可要检查,学不好,朕就处罚!”
“臣妾领旨。”雨晴率先福了一福,紧接着对甄然使了个眼色。
甄然忙起身跪下道:“臣女谨遵皇上教诲。但是臣女如今在红螺寺养伤,腿脚不便,也用着主持开的药,只怕不能速速入宫陪伴姐姐。”语罢,心中却叫苦不迭,不过想说句话却要这样不停下跪。
雨晴的神色又变得焦虑。康熙反倒更有兴致道:“呵呵,你个丫头。依你的意思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入宫?”
“回皇上的话,怕是要等臣女脚伤痊愈了。”
闻言,康熙不可置信。甄然大胆看着他,等他发话。康熙竟丝毫没有生气,依旧愉悦地一挥袖子道:“好,都依你的。到时,便让四阿哥接你入宫。”甄然闻言大声谢恩。
“不过,你养伤期间得交出一本词集来。不管数目,质量要上乘的。可不能让你得意偷懒去了。”康熙一会又想出一茬。甄然也应了下来,康熙遂才让她回了席。
雨晴拉着甄然的手,欢喜却也忧虑地看着她。甄然冲雨晴甜甜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愿她安心。
随后,康熙问了几个阿哥一番话,谈了谈诗词人文。阿哥们都顺着康熙的意,不敢有任何拂逆地小心答复着。
甄然冷眼瞧着他们父子,感叹天家的不易,哪怕是亲情都蒙上了政治利益的色彩。
好不容易,康熙总算下令摆驾回宫,却又想起甄然道:“雨然丫头,好好疗伤,尽快给朕看看你的新作!”
“是,臣女遵旨。恭送皇上圣驾,恭送勤贵人诸位阿哥。”
甄然静等他们走远,才觉身边的风是清的,竹声是翠的,空气都是清凉的。顺势就坐到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却有不速之客走进碧竹亭。胤禛孤身前来,撩起衣裾坐在亭边石崁上。
甄然疑惑问道:“四阿哥怎么不走?”
“皇阿玛吩咐我照料好你才得回府。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敢想。”
“如今你知道怕了?”胤禛冷冷地语调里居然有些怒意。
“我何时没有怕过。却不曾想偏偏要遇上最怕的事。”直视着胤禛,甄然也是气恼的。
“你怕过什么?我么?还是皇阿玛?我看你怕的不是身份地位,你怕的只是束缚你的规矩!”胤禛把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愤怒冲着甄然。
这些胤禛的气话句句郑重掷在甄然的心间:他看透了我,却偏偏无法理解我。
“我就是惧怕你们皇家叫人寸步难行的规矩,我怕被你们这个社会吞得干干净净,都找不到原来的自己!你看得透我,却无法懂我,你知道么?”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甄然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化成酸涩的泪,模糊了视线。
见甄然流泪,胤禛情不自禁地拥住她。嗅到刚才一样的薄荷味,甄然哭得更大声。想到抱住自己的是他,甄然急急挣脱开去,一路跑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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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小翠一脸喜色服侍甄然洗漱毕了,笑道:“小姐真是个有福的。”
闻言,甄然不由自主地冷笑道:“这样的福气不如不要。”
扫见小翠似有些害怕,甄然忙寻了别的话:“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早膳有香喷喷的腌茄子,我这就给小姐去拿!”说罢,小翠转身出门。
甄然一人呆呆坐在房里,玩着手里饮茶的空瓷杯。釉面光洁的玉白杯子突而附了灰色阴影,抬头望去,就手足无措起来。
“十三阿哥怎么来了?”惊慌中的声音居然带着一丝疏离,甄然歉疚地看着胤祥。
胤祥毫无芥蒂,带着初遇时那般明朗的笑容回道:“皇阿玛嘱人给你送药,我本就常来红螺寺山脚的马场练骑,就请命来了。可似乎来的不巧。”
闻言,甄然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怎是不巧了。昨日那样的阵仗里才见的阿哥,今日又见,只发懵呢。还要给阿哥赔不是。是然儿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