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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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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甄然有意疏离,胤祥不禁问道:“姑娘,胤祥可有什么错待的?”
望着胤祥不解的眸子,甄然只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你我怎就这样生疏了?”
“十三阿哥,然儿并没有疏远你的意思。只是然儿不开心。”看胤祥着急,甄然终觉僵持不住。
“哦?为什么?”胤祥见着甄然不郁的神色,愈发不解。又似乎想起什么来,微微张了张嘴。
甄然深深看向胤祥,只见他眼眸里一望到底的疑惑。适才明白,现在自己的心事,才十岁的他断然无法理解。遂展了笑颜道:“胤祥,然儿逗你呢。呵呵,竟被我唬得楞楞的。”
胤祥见状,方才的激动云散烟消,居然不知道该哭该笑,呆呆道:“我的名字被你叫得真好听。以后你便都叫我胤祥,好不好?”
闻言,甄然笑得眯眼,眼里拢起薄雾,温婉道:“好,你若喜欢,没人的时候我便这样叫你。”
胤祥终于放心,又回复了自在的样子,斟了茶喝。对甄然戏谑道:“你昨天好大的胆子,皇阿玛的话你也敢驳。”
“左不过一抹脖子,想说什么我就说了。”甄然就势趴到桌上,下巴磕在肘子上郁郁地说。
胤祥惊奇又觉好笑:“你还真什么都不怕。难怪皇阿玛都没有责怪,反倒很偏疼你。”
“我看皇上当得很辛苦呢。他与你们虽为父子,我看到的却是君臣。胤祥,有时候跟父亲不必那样客气妥帖,真心去敬他爱他,推心置腹,比虚的礼节更能打动他。”胤祥垂眼听着,默默点了点头。
“小姐,早膳来了。”小翠拎着食盒,推门进来。见胤祥在,方才见到门口的公公,并不吃惊,放下食盒,面带羞色地扫了胤祥一眼:“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万福。”
小翠行过礼,低下头去,又抬眼看着甄然。
甄然会意,转头问胤祥道:“十三阿哥来得这样早,还没用过早膳吧?红螺寺的腌茄子好吃,要不要留下一起用些?”
小翠已经熟练地摆好了碗筷,自己默默退了下去。但是毕竟从四爷府出来,小翠虽与甄然随便写,人前的规矩仍是谨慎着的。
“怎么就正好有两幅碗筷了?莫不是你平日就跟小翠一起用膳的?”
不管胤祥的疑惑,见他不回绝,甄然盛了厚厚一碗粥递去,等胤祥接了。她才挑眉回道:“怎么?不许小翠有先见之明了?我最讨厌一个人吃饭。食不言,不知味。”心里高兴,给胤祥夹了一筷子青豆腌菜。
胤祥闻言,摇头一笑,就吃了起来。他吃得很香,又添了许多碗粥,将那一盘腌茄子消灭的干干净净。甄然握着筷子木愣愣瞧着胤祥,心里静静的生出许多温暖。
“寺里的斋菜我吃过多次,却都没有这么香的。”
闻言,甄然呵呵笑了:“照你这么吃下去,寺里的香火钱恐都要流到你的胃里了。”
见胤祥吃得脑袋冒了汗,甄然不由自主拿起帕子替他擦拭。胤祥鹿一样的眼穿过甄然袖子上新秀的四叶翠竹,与她相视,照得此时此刻的甄然心中满是幸福。
“然姐姐,你笑的样子真好看,像额娘。”
闻言,甄然的心头一颤:“想额娘了?”
“又很久没有见到额娘了。姑姑们从来不让我和额娘一起吃饭。难得见一面,我就给额娘舞剑,额娘也像这样给我擦汗。”
“胤祥,你知道么?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要坚强清醒地去勇敢面对。”
“然姐姐,你不过虚长我两岁,怎么讲起话来倒像师傅了。你说的,我都记着。”胤祥又恢复了一贯的明朗,“时候不早,我得走了。皇阿玛嘱咐姐姐要好好养病,早日入宫陪伴勤贵人。”
“然儿领旨。胤祥,路上小心。”胤祥朝甄然笑笑,随后急急走了。
看着胤祥用过的碗筷,甄然痴痴发了会呆,才让小翠进来收拾了。
“胤祥,今天的我很幸福。以后入宫,便能常如今日一样与你相见了吧?或许,上天仍是眷顾我的。至少以后的路我还能自己把握。”想到这里,甄然舒心许多。
和小翠闲话几句,甄然便准备习字默词。康熙布置的“作业”自然要实打实的好好完成,以后他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了。甄然虽没什么胸有成竹的词,但“故乡”几位姐妹的词想康熙必未见过,黛玉、宝钗甚至湘云的词都是极好的。心内窃喜,甄然布好笔墨,笔走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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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月有余,甄然每日临帖习字,仔细揣摩诗词。将林、薛的诗改了不少,自己也偶得了几副心情各异的诗作。最高兴的就是用小楷默了全套花体的吉檀迦利,也用古英语作了评,还订了封皮裱起来,甄然自己又提了《回梦语呓》为题。仔细收藏了起来。
闲暇时,甄然便在院中走动,算是自己的康复运动。偶尔也会去红螺山转转。却不再抚琴。
夜幕降临,甄然便和小翠刺绣聊天。倒使得甄然原本蹩脚的绣工,如今也不算太差。甄然还亲手为十月出生的胤祥绣了一个月桂香囊。月桂高雅纯洁,是十月的守护之神。甄然自知绣工比不上小翠,便重画了比之前更隽秀的花样底子。想着来日送出,他不要厌弃才好。
契此照例来替甄然问切疗伤。甄然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该好全了,却并不想速速康复。契此也不急于撤了甄然的药方,只渐渐用进补的药材替换了方子里活血化瘀、理气止痛的几味,绝口不提甄然入宫的事。为此,甄然更是感激、真心敬重这位厚德福慧的住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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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秋。一大早,契此亲自提了盒月饼来。甄然惶恐接过月饼。想陈府送来的雨后山茶味道恬淡,适合清早饮用。遂着小翠为大师新沏了一壶。
甄然拿出前阵子抄好的一叠佛经交予契此,诚心道:“雨然谢过大师的节礼。这是一份然儿诚心抄写的《楞严经》,与大师敬佛,于俗是然儿回了大师的礼,与典也是大师替然儿还愿了。”
“然施主的仁心,老衲尽领。”契此双手接过佛经,端正放到机子上,又合十一拜, “老衲此来是为施主送行。”语罢,契此抬眼明镜般看着甄然。
甄然微微一怔,却不意外,静默片刻就跪下去给大师深深一拜,感激道:“雨然这一拜是谢大师当日搭救疗伤。”说完又磕一头,“这是谢大师善心点化。” 契此直要托甄然起来,坳不过,只等甄然磕了最后一个响头,“最后谢大师真心的照拂庇护。”
契此见状满目不忍。甄然眼前,尽是过去几个月契此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今日一别,甄然虽恐惧,亦有不舍,登时泪水盈眶。
契此拉甄然起来,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睿智,沉沉教导甄然:“然施主造化匪浅,也有处处化险为夷的福泽。但,世事纷繁,人心难测,施主一去必要小心应对,出尘而不染。也不枉老衲的一番教化。”
甄然揭去面上点点泪滴,郑重点头道:“大师的教诲,然儿谨记。”
契此起身朝甄然微微一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疑物,何处染尘埃。”语罢,转身走了。
甄然还在回味契此这句。一个内廷公公打扮的人由小翠领着来到屋里,见甄然懵懵瞧着,哈腰对甄然笑道:“姑娘,请接旨吧。”
甄然恍恍惚惚,自觉先跪了。
公公展开手里托着的黄缎子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勤贵人端庄淑德,侍奉得宜,朕为解其怀育龙种之苦,特诏其妹陈氏雨然入宫侍伴,即刻启程。钦此。”
“臣女陈氏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那卷圣旨,甄然才敢起身。
公公就势扶甄然一把,殷切笑道:“姑娘,赶紧收拾收拾就走吧。万岁爷吩咐了,要姑娘进宫陪勤贵人一同入席中秋家宴。琐碎的不必,日后会遣人来取,请拣几样姑娘的要紧东西即可。”
甄然镇静下来,带笑颔首:“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奴才李德全。”
闻声,甄然扫了扫眼前这个为人亲和的太监。李德全如今虽还不是康熙身前的大太监,年纪轻轻却自有一番稳重自持、不卑不亢的风度。甄然便对他另眼相看。
让小翠取来一袋近十两的碎银子,甄然亲手递给李德全:“李公公且收下这报喜银子。日后到了宫中事事处处还要拜公公照拂。雨然这就收拾赶路。不让公公误了差使。”
李德全惊叹一声,并不推脱,大方规矩地双手接过钱袋:“谢姑娘打赏。”不再多说。
甄然大概收拾了一下。只拿了几本喜欢的书,用心写好的诗词集,《回梦语呓》,另那把七弦琴带上。
此刻情急,断不许甄然带侍婢。小翠默默垂首立在门口。
甄然心有不舍,走到小翠身边,拥着她,轻声安慰道:“翠儿,你且安心等着。姐姐禀了宫里就遣人来接你入宫和姐姐团聚。再不济,四爷也会好生安排你的。放心。”说着轻拍拍小翠的背,才松开。又扭头环视一圈住了小半年的禅房。
李德全凑到甄然跟前,弯腰抬头看着甄然,催促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
甄然应声,李德全便碎步快走往外头去了。
不能落下太远,甄然终不能再细细看一看这雅韵朴质的红螺寺。默念一声后会有期,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