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万里空遗恨》遥**里

9、9.食盒（上）

　　第九章食盒（上）
　　翌日，韩若夜照例卯时起身，三刻点卯议事，到了午时仍未休，书房内管事执事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玉枝在她身侧小心伺候着，自打昨日自己不小心触及了主子的心事，主子虽嘴上没说什么，今日议事也是往日从容的样，但昨天后半夜了主子还在床上辗转难眠，她确实是知道的。
　　眼瞅着午时都过一刻韩若夜还没有停下用膳的意思，玉枝趁一个管事领了差事下去，便端过下人熬好的燕窝羹上前道，“王妃用膳时间到了，您且歇息一下吧。下午殷氏宗亲们还要来呢。”
　　韩若夜伏于书案上的手顿了顿，“都晌午拉，你不提醒我还没意识到。”她抬起头，将手中的笔轻轻搁于笔架上，转了转酸麻的手腕，“就在书房用膳吧，吃好了估计殷吉昌他们也该到了。让外面等着的管事们也都下去吧。”说着接过玉枝递来的瓷碗，拿起金勺舀着吃了一口，然后放下，又有佣人过来为其挽起袖口，在玉枝端来的盆中净手，身旁便有人递来干净的手绢，她随意擦拭下。
　　“知道你今天肯定是要在这里用了，早上就吩咐过厨房，这不外头端食盒的丫头都等了半天了，不住地朝我打眼色呢。”玉枝边服侍边应着。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韩若夜看了看方才被提到的丫头，正紧张地迈着小步一步步朝这边挪，顺手将擦手的手绢丢入玉枝怀中。
　　“王妃您这可是大大地冤枉了奴婢。”玉枝娇嗔道，“您是裕王府的正主，您不用膳谁敢用膳。先不说那些偷着背着主子看不到的下作东西先偷吃了去。我们就说这些待在屋里伺候您的，站在外面等你传唤的管家、执事、佣人、仆役啦，哪个不是要等您用完之后才敢吃。您现在午时一刻才用膳，您用完了，下面的人才敢开始轮班挨个的吃。这样算起来，辈分低点的奴才到了未时都指不定还没吃上饭，您这不是要活活饿死人嘛！”
　　“哦。”听着玉枝的话如银豆般倒落，清脆悦耳。韩若夜不由地挑眉，“你这是在数落我不体恤下人？”
　　玉枝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摇着头，“奴婢哪里敢啊。奴婢只是觉得主子体弱应多重保养，譬如卯时便该办公，午时便该用膳，切勿因为临时琐碎的事情坏了这样的规矩，养成习惯持之以恒，王妃病弱体虚的身子才能好啊。您不是常教导我们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吗？”
　　“好一副灵牙利齿！”韩若夜听着她的话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伸出手在她的面颊上捏了把。“也不知是谁调教出你这套论调来。”
　　“这还不是王妃的功劳。”玉枝见若夜纠结在眉宇间的忧伤渐渐散去，心下放心不少，转身支起桌子为她布菜去了。
　　“昨日让你捎信去郊外大营请平寂、平安两位将军今日来王府，可有回复了？”
　　“嗯，昨日就回了，说今日未时三刻前定能赶到。王妃请二位将军来做什么？”
　　“你当殷氏宗亲是来王府做什么的？”
　　“拜帖上不是说为了叙旧。”
　　“叙旧有什么好叙的，本就是远亲再加上王爷大丧上刚碰过面没多久，又没什么深交，叙什么呀，即使叙也该是一二知己前来，他们这殷氏有点体面的宗亲全部来，怎么可能单为叙旧。”
　　“那是为了什么？”玉枝将刚盛的一小碗汤递给她。
　　韩若夜接过来，不着急喝只是一味地用汤勺搅动着，“怕是来要钱的吧。”
　　“什么钱？”
　　“就是朝廷欠殷氏的四百万两白银啊。往年朝廷向殷氏借银，是按三分利钱算的，往往不出三个月朝廷就能把银子还来。殷氏宗亲也乐意，毕竟三成银子不出三个月就能赚回来，谁不愿意做。但这次仗都打了半年多了，没看到朝廷把一两银子还过来，他们着急也是必然的。”低下头尝了口汤，是竹笙笋丝莲藕汤，她点了点头，夏季喝这种清火解毒的汤自是最佳的。
　　“这是他们要借出去的，跟王妃有什么关系，何苦来劳烦您！”看着她胃口不错，玉枝赶紧将几片鲜菇夹入她的盘中。韩若夜对着她皱皱眉，却还是送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
　　“殷氏宗族历来没什么富绅，很多人为了赚朝廷这个三分利钱银子，是举了债或挪了其他关键地方的银子借的，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照这么拖法在没有秋收前，很多产业就会被拖垮的。我是殷氏当家主母，他们自然是要来找我出头的。”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廷本来是量力而行，谁曾想他们竟把这当了营生，活该现在出现现在的危机。”
　　“老王爷在世的时候也曾劝阻过，但一直没什么成效，他若地下有知，殷氏家族现在这个局面，怕也是会忧心忡忡的吧。”韩若夜顿了顿，微微叹气，“而且今年扣押不还确实诡异了点，总觉得不是朝廷国库吃紧这么简单，怕是有人在背后要扯殷家后腿。所以，前些日子我让各处把拨出去多少银子，都是从那里出的，最后归还期是多少，列了张清单又重新算了下。在秋收前有两千两银子便能勉强对付过去了，等秋收了国库充盈了殷氏也喘回一口气，再去讨两百万两回来，两次分开，应该会容易些。”
　　“王妃真是煞费苦心啊。”玉枝支着下巴看着她，她最喜欢看她思考时的样子，时而蹙眉，时而轻笑，时而喃喃自语，优雅恬静却又充满智慧，宛如天边飘过的白云不经意的飘过，却能让人浮想连连。“那这和请二位将军有什么关系呢？”
　　“你认为就光靠我一人来说服殷氏先只要一半钱的几率有多大？”韩若夜见玉枝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由地好笑，用手中筷子的另一头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这一敲换来了一张懊恼的小脸。她笑了笑，又道，“在殷氏宗族中除了老太后之外，辈分现在最大的当属殷平寂和殷平安的父亲殷吉昌。这人在宗族中最懂得明哲保身，宗族之事向来不过问，即使有不长眼的问他了，他就回你不明白，二问他就会你不知道，如果有再问的他肯定不开口。你说这样的人能帮我说服这些宗亲吗？”
　　玉枝摇头。
　　“所以我们也不指望他帮我出头。只让他在上首位置坐着，要说的话我让他的两个儿子帮我说去，这不就成了。”
　　“哦。”玉枝恍然大悟，“那二位殷将军会同意吗？”
　　“我早就去了信函了，没事的。”韩若夜摆摆手，示意玉枝不用再为自己布菜了。
　　“那这两百万两银子，王妃定是能向户部要来？”见着她吃下了小半碗饭，玉枝满意的点点头，便吩咐下人送上清茶。
　　韩若夜略微沉吟，“恐怕户部不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户部尚书俞崇禧可是展丞相的得意门生。说起这，我倒是想起一事，今日定是要办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回书案，信手拈过一张纸来，凝神，提气，洋洋洒洒在纸间写了数行字。
　　“你按着我这上面所写的配方，起了冰窖让厨子照着上面写的步骤去做，做得了分两个食盒，分别送到太子府和丞相府去。记住声势定要做大，要让人都看到是从裕王府送过去的。”
　　“太子那边也要送？”玉枝诧异地看向她。
　　“嗯，送。”韩若夜沉声回答，“不仅要送，把我的拜匣带上，跟他说八月初一定来为他孩子满月登门道贺。”说着她嫣然一笑，道不尽的妩媚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