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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相逢 ...

  •   第五章 相逢
      很快便到了裕王府,若夜在玉枝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虽为裕王妃,但在这府邸中不过居住了几个月,府内的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
      王府的管家和执事赶忙将她迎了进去。王府内到处悬结着白绫,挂着素灯,里里外外一片缟素。
      步入书房,迎面便看到墙面上挂着一张一人多高的地图,东木国全舆地图。韩若夜怔怔地看着这张地图,多少次秉烛夜读,裕王领着自己走到地图前,指着这地图的每个地方诉说着东木建国以来的大小战役,分析着每场战役的战术策略,评判着它们的利害得失。
      六年来,裕王带着她辗转在各个战场,多少个夜晚他们都是在研讨策略中度过,裕王于她是良师,是益友,更是慈父。然而现在故人已去,魂兮不归。
      坐在他常坐的书案前,让思绪逐渐远去,若夜凝凝神,静坐了片刻,神情又恢复了原本的淡定。
      “王爷的灵柩可曾安置妥贴了?灵堂和相应设施可曾准备齐全?”韩若夜声音清冷,书房中莫名的紧张不断地弥漫着。
      “回王妃的话,已经都安排好了。”一个王府执事小心地回答道。
      “明日王上亲临吊唁,后日王族祭奠,第三日百官来拜,事关重大,不可有一点疏忽。”韩若夜细细地说道,王府中人大部分都是随裕王征战多年的亲信,办起事来都是非常信得过的。
      “王妃请放心,都照您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办着呢,不会有差池的。只是——”那名执事抬头看了眼正俯着头批改公文的王妃,忙又低了下去,这王妃虽然年轻,但身上散发的气势威严却不逼人,但自然而然的让人生畏,“只是王爷最喜欢的那颗铁树却不知怎么了,前两日突然就蔫死了。”
      若夜抬起头,忽想起曾有一日,裕王在军中得到府中家书,说那颗数十年的铁树开了花,高兴得连连称奇,还亲手写了回信,让府中管事详细描述花开的情景,思及此不禁感慨。“草木皆有人性,他也知誓为知己者死,待王爷出殡那日,就把它埋在王爷坟边吧。”
      “是。”执事诺诺称是。
      “陈管事,”若夜点着名唤道,“你把你手上别的事情先停停,明日把这几年来裕王府旗下产业的情况理一下,过了这三日后报与我听听。”这几年运用裕王府的人脉和金钱,若夜也开拓了很多产业,只是多年不曾回来,帐务一直不得细看,幸好这裕王府中人都是军人出身,对裕王都是忠心不二的,倒没有发生过什么贪墨的事情。
      “是。”陈管事应声后退出了书房。
      “王妃今日在哪安置?”此时王府总管低声问道,“是住主屋,还是住您原来的东跨院?我好派人给您收拾。”
      思索了一下,若夜淡淡道,“还是住东跨院吧。”。
      待管家和众执事将事情一一秉报退下之后,书房之中只留下若夜和她的侍女
      “玉枝。”若夜唤过贴身侍女,“替我准备香汤,我要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王妃,铁人也需得休息吧!何况您还在生着病。”玉枝瞪着杏核眼,不满地嘟起嘴埋怨道。
      “呵呵。”若夜微微一笑,“此时太子必定已把迎接之事回复给了父王,若我今日不去宫中叩谢圣恩,明日必有流言说我托大,仗着裕王军凯旋之功,居功自傲,持宠而骄,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可是,您这身体,又加上舟车劳顿的,这一去必定要喝很多酒,应酬很多人,能受得了吗?”
      “无妨,你准备了就是。把元太聪上次留下的方子,抓了药熬了给我喝一碗,不就是啦。”韩若夜端起茶,饮了一大口,觉得嗓间的咸腥淡了下来,方才放下茶碗。
      “那药元神医说不能多喝!”玉枝还想劝,看韩若夜摆明了决心已下,只好跺了跺脚走出书房,为她准备去了。
      * * *
      宫廷中讲究祥瑞之气,而韩若夜此时身着重孝进宫是不合宜的,因此她命玉枝挑了件鹅黄色的素服,仅在两襟处用金线勾了菊花纹,配上同一色的鹅黄儒裙,在裙摆上绣了些浮木作了装饰。然后将白色丝带缠束在发髻上,以表自己尚在守孝期内。
      待一切都收拾停当,韩若夜带着玉枝上了马车向皇城赶去。
      夕阳西下,天空中多了几片彩霞,将夏日毒辣的阳光挡在了云层之外,几缕微风袭来,吹起轻薄的车帘,也带走了沉闷的暑热。韩若夜看了看坐在身边别着头正在生闷气的玉枝,也不在意,她知她是在生自己不顾身体任意妄为,但是,这王权之争哪会容得弱者。
      马车缓缓地停下,玉枝“咦”了声,非常诧异的探出身外,“这才走了几步,怎么就停下了?”
      “玉枝姑娘,前面有马车当着我们王妃的车。”车外有人恭敬地回道。
      “谁呀,这么大胆,敢当裕王妃的道。”玉枝气鼓鼓地把车帘拉大,向外望去。
      若夜此时也侧着头,顺着玉枝的手向外望去。官道上一辆四乘的马车横停在路中间,一个车夫正把脚凳放在车辕之下。此时,车帘撩开从车厢内步下一名男子。头戴纶巾,身着天青色长衫,宽衣广袖,气度温文尔雅。
      “是他。”韩若夜见着那人,身体不由得抽搐了下,平和的心绪也被搅动了起来。
      “若夜,你出来。”温润的嗓音,仍如当年一般悦耳。男子淡淡的微笑,白皙的面颊被夕阳的余晖染成金黄。
      “王妃——”玉枝见到那人,立马将车帘放了下来,她担忧地望向若夜。
      若夜对她报以一丝微笑,虽是微笑,但玉枝觉得这笑容中竟带着一份凄凉。
      韩若夜静静地坐在车内,许久她叹了口气,她咬了咬唇,似在心中下了决心。她示意玉枝搀她下了马车。
      “我道是谁,原来是展丞相在此,若夜这厢有礼了。”韩若夜迎上那男子,原本的惊慌和悲伤却已被惯有的淡定掩盖,恭敬的话语已将两人的立场鲜明分开。
      “修明怎担得起四公主的大礼。”没有伸手搀扶,没有侧身避让,展修明只是背着手,眼带嘲讽地打量着她。
      “展丞相身为当朝首辅,是国之栋梁怎担不起若夜这一礼呢。”若夜径自直起身子,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袍袖,也不再看他。
      此时,男人修长的手指出现在她的眼前,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瘦了。”展修明的眼中充满怜惜。
      若夜被迫与他对视,他的眼仍如六年前一样溺着温柔,他的容颜仍如六年前一样俊美,但他的额前竟有了皱纹,他的双鬓竟有了灰白。
      “你老了。” 声音中透着沧桑,往事如云烟过眼,若夜扭过头去,不再赌气,但始终不愿与他相视。
      六年前他不过是礼部侍郎,六年后他却已位居三公九卿之首。六年前她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六年后她却已成为战功赫赫的裕王妃。六年的辛酸,六年的相思,六年的愁苦,却只能独自品尝。
      “这次回来了,不许再走了。”展修明的声音依然温文,但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决绝。
      “展丞相,还在耿耿于怀吗?”若夜抬起眼与他对视,却始终看不到他眼睛的深处。
      “我该释怀吗?”展修明音调拉长,说话明显激动起来,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受伤。
      韩若夜不再回答。远处太阳已沉下泰半,凉风逐渐袭来,她环臂抱紧自己,缓缓向后退却。这几年多少个夜晚,寒风习习,她渴望着他温暖的怀抱,多少次她怀着少女的甜美记忆,孤独入眠。塞外边关,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有的只是无尽杀戮的残酷。
      可是,这是她选择的道路,没有后悔,也不能后悔。在那血雨腥风的晚上,她便已经决定,她的存在不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这至高无上的王权。
      然而对于他,她终究是辜负了。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在皇城宵禁前进入呢。”声音依旧淡然,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王妃为国劳心劳神,堪称我东木典范啊。”展修明也恢复了嘲讽的口气。
      “岂敢。”韩若夜蹙了蹙眉,记忆中的男子儒雅谦和,何时开始说话如此尖刻。“若夜就此告别。”说罢,盈盈一拜,也不管他是否回礼,径自上了马车。
      见王妃上了马车,车夫挥起马鞭狠狠抽下,马车辘轳向前奔去。
      官道上,徒留下展修明望着远去的马车面浮笑意。
      马车内,韩若夜时不时地回头探望,待得那天青色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点,她紧蹙眉头仍不自知。
      “王妃,”一旁看不下去的玉枝不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话还不曾说完,就被韩若夜冷冷扫了眼堵了回去。王妃是水晶般的心思,玲珑般的人,唯独在这情字上想不剔透。
      “王妃——”车外传来话,“皇城到了。”
      本还想从旁解劝,怎奈时机不对。玉枝扁扁嘴,起身跳下马车扶自己主子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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