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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0.疑云(下) ...

  •   第三十章疑云(下)
      人们纷纷归位,垂手站立。楚肖与一干随从也被引到嘉德帝的左手位置,与展修明及韩若夜相对。
      一番寒暄客套,生疏刻板的外交辞令过后,酒宴正式开始。条案状的餐桌上不断被摆上各式丰盛悦目的食品,餐具皆光洁耀眼,张显着皇家精致豪华的气派。有乐声隐隐传入,丝丝入耳,如午后的阳光,闲适慵懒。
      待得酒过三巡,嘉德帝令官居礼部尚书的韩昭宏司酒,钦赐御酒提他斟满。尔后嘉德帝端坐皇位朝他举杯道,“今日两国重修旧睦,开丝棉往来之先河,真是可喜可贺。”
      楚肖双手按胸,躬身行礼道,“这是上天的垂青,陛下的英明,才造就了这两国的福泽。”
      嘉德帝闻言,大笑。“贵使来吾国数日,早听闻南火太子乃谦谦君子,今日得见着实不同凡响。”
      “陛下过奖了,想楚某不过武夫,又岂担得这君子二字。”楚肖的话执节有度,不卑不亢。
      嘉德帝点头,侧目移向左于右下手的丞相。
      展修明立即会意,他站起身,握拳对楚肖作揖,“楚太子位居定远候,善攻马骑射,又长年带兵在外,必是颇有一番心得。楚某乃一介书生,偶有翻阅兵书,也因从未能亲临实践,故常有不解之处,今日得此机会,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为楚某答疑解惑?”
      楚肖看了眼身居高处的嘉德帝,复而又审视他许久,方才温言相答,“素问东木有一名相,学富五车,气度风流,今日得见,实属荣幸。解惑二字,楚某实不敢当,你我二人共同探讨便是。”
      “好。”展修明依旧笑得温婉,内敛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情绪,“敢问行军打仗除将才谋略之外,作战胜负依靠的是什么?”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自然是粮饷。”楚肖答得毫不犹豫,话语中满是自信。
      “那么粮草均等的条件下,又依靠什么?”
      “好汉难敌四拳,自然是兵力。”
      “那么兵士人数均等的情况下,又依靠什么?”
      “公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自然就是武器了。”楚肖含着笑,似乎有些明白这连续三问的潜在涵义。
      听他这样回答,展修明礼节性地点头。随后唤过宫人,取来一个匣子。
      见到此匣,韩若夜原本不甚集中的精神会聚了起来。
      匣子被人打开,从中赫然横躺着一把宝剑。展修明将它取出,抓起剑身中央,单手横握。“殿下定还能识得此剑。”
      楚肖对其扫了一眼,尔后看下坐于一旁的韩若夜,洒脱地笑道,“当然。此剑名曰冷月,曾于我身上佩戴多年,后在青峰谷一役,被裕王妃取走,充当了两国停战的信物。”
      他的声音宏亮沉稳,能使殿中每一个人都可以一字不漏的听清楚。
      都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但真的能做到心无芥蒂的人却少之又少。韩若夜仔细观察着他的笑容,竟无一丝阴霾,清澈坦荡。这人要不就是真英雄,要不就是心思深沉不可探测。
      “东木能得此剑,当是东木之福。”展修明寒暄一番,复而切入重点,“得到此剑之后,吾王请了很多位铸剑大师鉴定此剑,都说其锋利堪比干将莫邪,是现世难得一见的珍品。”
      楚肖点头,附和道,“当初铸此宝剑,确实花了很大一番功夫。”
      “吾王也是一个爱剑之人,仰慕那位大师已久,但因国务缠身以及年岁关系,不能亲临受教,甚是遗憾。现他正有一义子,可否有幸代替吾王拜得他的门下,跟其研习铸剑之术。他日若能有所小成归国,也能了却吾王这份爱剑、惜剑之心。”
      听闻此话,韩若夜心中暗暗拍手叫绝。冷月确实是一把好剑,但它的价值并不仅仅停留在是一把稀世名剑,它更多的体现的是南火国的整个铸造水平。东木兵士从不软弱但却屡屡在南火吃亏,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南火兵士的甲固刀利,砍杀不过。东木也曾多次派人去南火察探,怎奈这铸造技术口耳相传,非铸造世家子弟都不得而知,最后都只得无功而返。今日,展修明乘两国重修旧睦之际,乘势提出拜师学艺的要求,楚肖纵使明白此理,也不能当面拒绝。
      果然,楚肖听完他的话之后,凤眼含笑,爽快地点头允诺。
      而后,嘉德帝便命那位义子上前,与楚肖相见,双方又是一阵攀谈。
      又聊了些不管痛痒的话之后,嘉德帝率先起身,命礼部尚书韩昭宏司酒,主持酒席,自己先行离开。
      带帝王离开之后,在座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酒席的气氛也变得融洽随和了许多。
      楚肖则端起酒杯四处敬酒,他彬彬有礼,虚怀若谷的文人雅士姿态已打动了在座的很多儒士。原本寻衅发难的臣公也开始对他青睐有加。许多性情中的官员,更是连对他的称呼也已改变,原本的“南火太子,殿下”等称谓都被“楚太子,楚先生”的称呼所替代。
      韩若夜冷眼旁观,今日才得见他这八面玲珑的外交手段,心中担忧不免更甚以往。她是朝中少数坚信三年之后南火必会反扑的人之一。战场中多次的对峙,令她深刻地体会到楚肖决不是像他表面这般无害的人。
      她轻拈银勺,舀起镏金银盆中的草莓,送入嘴中,一股酸涩顿时充盈整个口腔,她皱皱眉,随手举起桌上的酒杯就想饮下。忽而旁边伸过一只手来,盖住了她的杯口。她疑惑地转头,不明所以。
      展修明的脸色又转为阴沉,早没了方才对话时的温文气度。他手掌扣于酒杯上,蹙着眉说道,“第六杯了。”
      听着他的话,若夜浅笑,举起的酒杯的手也不收回,任由两只手在空中停留,“御用的酒是不会醉人的。”
      展修明不语,手掌略微施力,将酒杯压回了桌面。
      “我的酒量不会出丑的。”韩若夜笑得清浅从容,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忧愁。
      展修明叹息,缓缓将她酒杯拿开,凝目远望,不与她多说什么。
      “展相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似在沉思,又似犹豫,展修明眼神不定,竟是恍惚了半天才语重心长道,“你若真为东木好,就少接近他。此人将来必是东木大患。”
      听及他如此回答,韩若夜一阵嗤笑,“知是祸患前来,不避之除之,反而夹道欢迎,是何道理?”
      毫不受她嘲讽语气影响,展修明语调依旧沉稳,“国库银钱短缺,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而且——”他略做停顿,然后又说道,“兵行先招,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坚持。”
      兴许是这两日事多务繁,韩若夜竟一反往日的冷静,怒火攻心起来,“太子、太子……何时一代名相竟成了太子党的走狗。枉费你学贯古今,却不知凡事应以人为本,以民为先。”韩若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充满愤怒。“挖运河用银子的是太子,卖丝绸补亏空的又是太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将东木安危置于何地?你们将东木百姓置于何地?”
      展修明依旧不语,阴沉的脸色转为铁青。
      韩若夜继续说着,“他日若他能荣登大宝,那么你还是一代名臣良相,但如果不是这样呢,你可想过你将背负的是一世的骂名啊!”她的话说得激动,手指也不住颤抖。她不信她能看懂的,修明会看不明白。但是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韩若夜竟一丝也看不出来。
      她的神情激动,眼中隐隐地含着泪光。两人的座位离其他大臣的席位都有一定的距离,谈话虽不会被人听见,但在宫殿中公然的谈论这些,却也是极其忌讳的。
      韩若夜吐出心中所想之后,也有着懊悔,但更多的竟是释然。这些话萦绕在她的心头已经很久,早已纠结成了个包袱,今日能够抖出,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她戚戚然扯动嘴角上扬,似笑似哭,“今日话就说到此处,若展相还念及当年情分,就听若夜一句劝告,早些收手。”说罢,她蓦然站起,膝盖前的条案被她撞了一下,水果滚落了一地。
      这一变故,引来殿内所有人的注目,连楚肖也停住手中的酒杯,朝她这边看来。但见她神情冷淡,脸色却因刚才的激动变得红润,她满含歉意地对楚肖行礼,佯称自己微恙,便告了罪,一人独自离开了永乐殿。
      然而,由于她过早的退席,她未曾看到楚肖与展修明擦身而过时,楚肖看似随意的话却引得向来稳重的展修明神色大变……
      由于她过早的离宫,她未曾第一时间知晓嘉德帝于寝宫中突然病倒的消息……
      四月的东木,没有了往日的春色盎然,都城凌云沉浸在连绵淫雨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30.疑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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