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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红梅 ...

  •   第十五章红梅
      九月中旬,政治嗅觉异常敏感的凌云城内,大小官员街头百姓嘴中都在不断地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武卫将军高长胜。这武卫将军高长胜少时曾作过嘉德帝身旁侍读,善弓马,不好趋炎,秉性耿直,属朝中难得的清流人士,深得嘉德帝的信赖。
      且他本人也是性格沉稳,为人低调,不喜张扬的。而之所以现下一反常态成为人们竞相议论的焦点,都源自于两日前,镇国夫人韩若夜携裕王世子殷桀的造访。
      韩若夜此次高调做事,毫不隐讳,面对高长胜开门见山地提出希望他能出马担当殷桀的亚父,并在他未满弱冠之年前辅助他执掌殷氏军队。高长胜当即愕然,连连表示不能胜任。韩若夜依旧坚持,此后二人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谈话。临近傍晚韩、殷二人才告辞离去。
      此事一出,顿时吹皱朝廷一江春水,殷、高两府府门外探听消息之人络绎不绝,但两府似早有了默契都在此时选择了缄默。
      接着,殷氏便不断地与高氏接触,虽然韩若夜未在出现,但殷桀和殷氏宗族中有头脸的包括殷平寂、殷平安等几位将军都陆续地登门拜访了武卫将军。
      殷、高两家的事情牵动了多方的视线。朝堂之中参奏此事的奏本也如雪片般飞舞,人们都在等待王上对此事的看法,然而此时的嘉德帝竟也选择了沉默,所有关于此类奏折都被他堆于一处,不做批阅。王上意图不明,座下的臣子便开始了不断的揣度,一时之间朝堂之内人人自危。
      九月末,嘉德帝和老太后分别诏韩若夜进宫,之后,嘉德帝诏高长胜进御书房单独议事。
      十月初,嘉德帝颁下旨意,宣告武卫将军高长胜为裕王幼子亚父,武卫将军需担负教习督导殷桀直至弱冠之职。自即日起所有裕王府所出公文都必须加盖“裕王”及“武卫”两枚印鉴才能生效。
      此旨意一出,朝堂哗然,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功高摄主、拥兵自重的殷氏终被辖制,忧的是殷氏军权被限,是否意味着这个家族就此败落。
      但无论是忧还是喜,都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裕王妃亲自挑选的,嘉德帝欣然认可的,安插在殷氏腹地的武卫将军,一年之后却会因为老母突遭病故,须持丧三年,不得不离任丁忧。当然,这已是后话。
      但此时,甘认亚父的做法确实从根本上打消了嘉德帝裁撤殷氏军权的念头。
      * * *
      秋收之后,兵部收到了户部拨来的最后一笔军饷,统共连本带利五百二十万两白银全部划拨还了殷氏。军饷之忧也算是告以段落。自裕王爷薨逝之后,威胁殷氏的两大问题终被这年轻的王妃化解。
      与此同时,泰和宫老太后那里派人送来个女孩——殷锦绮。这女孩是殷氏的远亲,虽然也是殷姓,但已完全属于旁系,家道也是早就衰败的。太后虽说是希望韩若夜替她照顾这年幼失沽、父母双亡的女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老太后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
      不过若夜却不愿这么想。第一次见这女孩就为她左眼角下含的朱砂色滴泪痣所吸引,都说眼角有痣的女人容易流泪,一生为情所困。若夜深信这种说法,自己的母亲便是情意绵长,致死方流尽最后滴泪的人。所以她对她是否是老太后派来监视她的并不在意,毕竟这女孩年岁刚至及笄。
      与其说她是老太后的眼线,韩若夜更容易相信这是老太后想时刻提醒她,自己当年跨入王府时也不过刚刚及笄而已。
      总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裕王府终归是要将人收下的。韩若夜待她不薄,月例、丫环都是按照王府小姐的标准给的。接着让玉枝交待了几句规矩,告诫她不经通传不可擅自靠近书房之后,韩若夜便由了她去,不再过问。
      * * *
      道是花来春末,道是雪来香异。
      韩若夜的母妃夜芸在世时,每年年末都会带她和韩昭宏姐弟俩去城郊光耀寺祈福,几乎从未停断过。后来母妃逝世,姐弟二人仍旧秉承着这一惯例,每年十二月总会去次光耀寺,这样的习惯一直延续到韩若夜出嫁。
      今年又回凌云城,韩若夜自是提起要去光耀寺祁福的旧事,韩昭宏估量着姐姐这几日身体不错,便欣然同意。
      南方雪下得比较晚,入了十二月头才下来一场真正意义的雪。初下时雪片并不大,也不繁密,如柳絮般飘散在空中,随着北风吹紧,雪越下越密,雪片也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是绵延的帷幕盖满了整个天际。不出一个晚上,银白已洒满了整座城市,脆弱的树枝也被白雪压弯。
      韩若夜撩开车帘,便看到昭宏披着斗篷,背着手站在雪地中,双脚不断跺地,抖去鞋面的雪花,他身边拴着的马儿倒是很安静,任由雪花埋没了马蹄。
      她笑了,娇嗔道,“还不上来,看你那猴样!”
      韩昭宏嘿嘿一笑,自身后边戏法似的拿出枝红梅,递到她面前,“今早在院子里发现它开了正浓,便折了一支来来送你,喜欢吗?”
      红色的花瓣,嫩黄的蕊上还挂着半片雪花。“喜欢,上来吧,车上暖和。”韩若夜温柔地笑,伸手接过梅枝,将帘撩地更开。
      韩昭宏应了声,便解了自己的斗篷交给下人,双手捂着冻得麻木的耳朵钻入车内。
      韩若夜命人在暖炉内添了块碳,又将袖中的手炉端了给他,自己则举起那枝梅花仔细端详起来。
      曾几何时,红漆木的白纸窗户被偷偷扒开条缝,自缝中便生出这么一支红梅,然后窗缝越来越大,接着便从窗下探出一张被冻地红扑扑的小脸来。“他们都去祁福了,我就来了,这梅花喜欢吗?”
      “傲骨娇霜,冷香暗含。”韩若夜轻轻将梅支摆于案几上,看了半天才将目光移开。
      “这几日听人说,你都待在元神医那里。”韩若夜貌似不经意地提起。
      韩昭宏微微一愣,随即才回答,“是的,前些日子看医书上记载了几个病例,我觉得记录的处方有疑,就去请教老师。”
      “那结果呢?”韩若夜扬眉问道。
      “我和老师推想了数日,又翻阅了诸多医书之后,终是确认此中确实错了。恐是传承誊抄中出的差错。”韩昭宏忆起那几日自己将十七、八本医书摊在老师的面前,然后一一指出其中对应那个处方错误的地方,最后老师终于在事实面前认同了他的观点。当时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即使是现在想来也觉得是热血沸腾。
      见着弟弟说起医书便一脸的兴奋,韩若夜不由地叹了口气。“你若是研习经世济国之策有这么上心的话,我也就不用这么受累了。”
      “姐——”韩若夜每次提起这便是一脸的无奈,看着他心里也不舒服。但经济之术他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潜心学习。因此每次一遇到这种问题,他都会借故岔开话题。这次也是一样,“姐,老师说他去了两次裕王府,你都避而不见?为什么呀?”
      知晓他不愿意自己提起这事,韩若夜也不勉强,毕竟这次回来可以待很长时间,有的是机会循循善诱于他。
      “他毕竟是对我有恩,我又何苦去害他。”韩若夜回答得直白,不做隐瞒。
      “怎么害他?”未料到她有这样的答复,韩昭宏诧异地问道。
      韩若夜戏谑地盯着弟弟,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当年你道他为什么匆匆离开东木?”
      “呃——”
      “当年他为我诊脉,连着七天用尽各种方法,最终一无所获,留下那个奇怪的方子之后便悄然离去,你说他是何用意?”
      韩昭宏略微思忖,才道,“老师当年对姐姐的病症并无根治的良方,便遗下了一个暂时可以舒缓症状的方子。然后离开东木,寻求可以诊治的方法去了。”
      “嗯,确实如此。”韩若夜点着头,心中拿捏着如何说得比较妥贴,“但元太聪是当世的神医,杏林中的泰斗,他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谁又有这个本事呢?”
      “姐,话不能这么说,兴许老师觅得了什么奇方堪治此病?”
      听了他的话,韩若夜讪笑,“那元神医该是迫不及待地奔回东木,然后来见我并施手医治。毕竟治愈裕王妃的怪症这桩事传扬出去,能让他神医的名号变得更加响亮。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在他来裕王府的一个月之前,他刚在北水国都城花重金开设了医馆,这又说明了什么?”
      听到她的分析,韩昭宏默然,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悠悠地叹口气,将沉默的弟弟搂入怀中,“名气越是大的人,他就越需要维护自己的声誉。他不愿意回东木,怕的就是医治不好我损害了他神医的名头。我不知道是谁迫他回来的,但我知道他定是医不好我。选择避而不见,便是为了保全他神医的称号。”
      韩昭宏不发一语,静静地思索着。
      许久,他才低低轻叹,“我原以为老师该是潜心钻研医术,置荣辱于身外之人。”
      “世上没有人真的是不顾荣辱的,只有所得与所失,何长何消而已。”韩若夜轻轻拍着他的肩安慰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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