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诗入梦》凹墨

5、第 5 章

　　翌日醒来，墨承轩早已离去，卿安只觉全身无力，背上疼痛难忍，这样被他强压一晚上，伤口肯定裂了。一抬头便见知书领着太医来了，知书脸上大概清洗了一下，虽然不见了血迹却红肿异常。
　　太医有些老，很是规矩，行礼也刻板工整的很，礼毕才埋首道，“娘娘，臣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娘娘看病的，请娘娘伸手。”
　　这也是宫中的老御医了，行医这么多年，纵是女眷，怎么可能不看病人脸上的气色只号脉的？这个太医果真有问题，幸好早醒了！卿安心道，果真伸手却是拉过知书将她推到太医面前，“不是我，是我的丫头需要太医看看，她脸上的伤可不能留疤，身上也挨了些板子。”
　　“小姐，你身……”知书转身不解，小姐身上明明有伤却为何不让太医看呢？一开口却被卿安冷眼一扫，硬生生的打住。
　　太医也明显疑问，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见卿安的脸又迅速埋了下去，很是为难，“这……皇上的……”
　　“劳烦太医。”卿安却像是完全不知他的为难，淡淡的开口，不容有异。
　　太医停了片刻，伸手为知书号了一脉，回禀道，“姑娘脸上倒没什么，擦些祛瘀化血的药就好，身上的伤倒有些麻烦，不过好在身体底子好，又年轻，臣去开一幅方子，吃几贴就好。可，娘娘脸色不佳，臣斗胆想给娘娘号一脉，可好？”
　　“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你将方子开来我看。”卿安再一次拒绝，声音已经很是冷淡。
　　如此太医也不敢再纠缠，开了方子递给卿安，上面的字迹很是潦草，别说一般人，就是专业的大夫能看懂的也不多。卿安果真皱眉，看了半响才轻轻交回，道，“太医的药方很好，不过我的丫头自幼经过药理调节，身子特殊，还需要一些特别的药材，请大夫抓药时加上荨麻，甘草，艾叶，石竹和三七草。再加一些川贝、丹参调理身子。这些药材多加一些，一并送过来吧，药，我们自己煎。”
　　太医又是一惊，迟疑的开口，“煎药一直是太医署的分内之事，而且药材……”
　　“我们既然会煎药就不用麻烦太医署了，太医如此为难，是我选的药材有问题？”卿安怎会不知眼前的人在纠结什么，抢先一步道。
　　“不，不是，”这些药材倒都是极寻常的，可她处处压制，他来的目的一个没有达到不说，反倒依了她这些要求，恐怕有人不会让他好过。不敢轻易应承，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小心道，“这煎药之事虽小可也至关重要，要保证药效的话需要注……”
　　“这不劳太医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人。”卿安再一次冷冷的打断，脸上已有逐客之意。
　　“娘娘懂医？”太医揣下卿安言下之意，尤不死心，“这煎药可大有讲究。”
　　“我的医术不比你差。” 卿安突然冷了脸，神色更加迫人，“明说了吧，让你看病只是因为我拿不到药材罢了。我素来不喜假手于人。我的人我自会自己照顾，你只管拿来药材，其他的事不劳费心。”
　　太医被呛的脸色青紫，他李愈在宫中行走几十年，全靠一身精湛的医术，今日竟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他说她的医术不比他差，简直大言不惭！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他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当下来了脾气，拿了药箱甩袖而去，“既然如此，想娘娘以后也不需要臣了，臣告退！”
　　出了门，李愈尤还怒气未消，心下感叹，又是一个祸国妖精！这后宫怕是要大乱了。若皇上真要彻底被她勾走魂，这乱的可就不只是后宫。
　　卿安也有些意外，李愈言下之意竟是以后都不给她看病了，没想到这老头倒有几分硬气！刚撵走了人，卿安也懒得理会知书一幅得罪人之后后怕的样子，忍痛道，“你先去打些清水来，再看看茶壶里泡的是什么茶，若是有隔日的茶叶更好，我的箭伤恐怕裂了。”
　　知书一惊，一看卿安的后背，月白的衫子上果真红了一块，又心疼又担心，自责道，“都怪我，昨晚就应该拦着皇上的，之前也没给小姐换药，才……”
　　知书慌忙的打来水，急的伸手就要脱卿安的衣服，卿安却按住了她的手，低冷的声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莫慌！你先去将外面的人支开，将门关上，然后再用干净的帕子沾了茶水将我伤口的纱布浸湿，这样把纱布撕下来伤口才不会很疼。然后你用清水将伤口清洗一下，将泡软的茶叶覆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包了，这样可暂时止血。然后你再去将我们的行礼拿过来，里面有些药还能用，但是那些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一定要把药藏好，私自藏药在后宫是死罪，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你怕的话，可以不去，别勉强！”
　　知书听着卿安一番细细的安排，沉默的为卿安做好前面的一切，对去拿行李藏药一事很是踌躇。卿安也不催她，她知道她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毕竟她太过单纯，这些冒死的事，怕，很正常。
　　“先把这些藏起来，晚上没人的时候悄悄烧了。别让任何人看见。”卿安看一眼地上粘着鲜血的纱布和衣服。
　　卿安的意图已经很明显，知书怎会不明白？却很是不理解，她一门心思的想早些入宫不就是为了让小姐早些治箭伤、养身体吗？可现在已经有条件医治，小姐现在还是皇上最喜欢的人，怎么反要瞒着所有人她受伤这件事呢？
　　“小姐，你为什么不，不想让人知道你受伤了？连皇上也要瞒着吗？”过了良久，知书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诺诺的问。
　　“这很复杂，你不会明白的。”卿安知道和她解释不通，也懒得和她解释，肯定的说，“你只管相信，这是为我们两个人好。而且我保证，只要我还在一日，就不会让你有事。”
　　知书蓦地红了眼圈，眼中泪光闪烁，满是坚定的说，“知书愿意永远追随小姐，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这就去拿行李。”
　　“嗯，万事小心。将药藏在我们贴身衣物的箱子里，若有人要检查行李，你便让他查，自然一点就好。”卿安拉着知书的手叮嘱道。她前世也算育人无数，当然知道对哪些人什么时候该加把什么火。只是这样对一个单纯护主的小丫头，倒真让她有些嘘唏。
　　知书可不懂这些，只觉得小姐对她真的好，哪怕为小姐死她也一百个愿意。但心里还是担心，“可是小姐，你伤口那么深，光用哪些药恐怕不够啊？”
　　这样都还想着她，卿安本不是个感性的人，也被她的单纯触了心神，不经意的放柔了语气，“等你拿回了行李，太医的药估计也就来了，那些药再加上我要的药材，自己配一下可以治箭伤，只是还要从你的药材里拿几味药出来，你的伤或许会恢复的慢些。”
　　“那就好！我这就去！”知书立刻喜上眉梢，竟是对自己的伤全不放在心上。
　　“傻子！”卿安看着几乎雀跃离去的小小身影，忍不住轻轻摇头，不知觉竟升起了几分怜惜。算来她也是她在这儿看到的第一个人了，当然睁眼第一个看见的知画不算，因她睁眼时知画就已经死了。以一个很震撼的方式死去！她醒来时看到的就是知画像一个刺猬一样的抱着她，背上插满了箭。嘴角却还残留着笑意，说明死的并不遗憾。当时她就想，能有这般忠心的下人这柳卿安也应该不错，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主仆三人都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