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乱》知暮

26、第二十五回 争风吃醋

　　少阳率先反应过来，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人，如今见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身子却微微颤抖起来，小心翼翼的唤道：“阿缨……”
　　王缨低了低眉，再次抬起头来，淡淡的应道：“母亲。”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少阳有些失神，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些话。
　　少阳如此失态，沈染清还是头一次见。她看向王缨，只见她也在回望着她，便朝她点了点头。
　　慕容熵怕少阳继续失态下去，忙道：“姑母总算了了多年来的一桩心事，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这时少阳才陡然回神，起身快步走向王缨，也不顾他人在场便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这些年你在外过得可好？”
　　王缨性子较冷，闻言也不过不咸不淡的答道：“好。”见少阳流露出愧疚失望之色，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自然是及不上家里好的。”
　　少阳心知她仍有心结，倒也不勉强，转身朝帝后行了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
　　沈染清心里也高兴，一想到汤沐邑到手，便不免露出得意神色，看向慕容熵。
　　却见慕容熵面露尴尬，且道：“明早还得早朝，朕同皇后便先行回宫了。姑母这些日子就多在府中陪陪阿缨吧。”
　　“是。”
　　众宾客也跟着起身恭送。
　　沈染清随慕容熵行经王缨身边时，听到她轻声说道：“我明日进宫。”
　　沈染清微微一愣，旋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慕容熵坐上马车后，才问道：“方才阿缨说了什么？”
　　本以为他没听到，沈染清挑了挑眉：“陛下为何想知道？”
　　慕容熵扭头看她，道：“梓潼若不想说，朕亦不勉强。”
　　“她说她明日进宫。”

　　帝后一走，席间自是热络许多。只是少阳眼中只有爱女，宾客心下了然，也纷纷告辞。一时间，场面变得清冷了许多。
　　“我一来，倒把他们都赶走了。”王缨总是这样清清淡淡，似乎连话语都带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少阳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一丝讨好，笑着说：“纵使府前门庭若市，也比不上阿缨你！”
　　对于母亲的亲近，王缨有些不领情，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说道：“有些事不再提起，并不代表我会忘记！”
　　闻言，少阳心中一触，不免有些感伤。世间因果报应，既是她种下的因，那结下的苦果也须她来承受。
　　“此次你来，打算待多久？”少阳转了话题，强颜欢笑。
　　王缨一顿，半晌才道：“不走了。”
　　“当真？！”
　　王缨复又点了点头。
　　得了女儿的回答，少阳好一阵高兴，一时忘形，也不管她排不排斥，忙拉了她进屋秉烛夜谈。
　　入得屋内，少阳吩咐侍婢又是添茶又是上膳，忙了好一阵才坐下来与她好好叙叙话。
　　“可是皇后娘娘对你说了什么？”
　　王缨摇了摇头，说道：“她未曾说过一个字，不过却送来了一幅画。”说着，便去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副卷轴来。
　　展开一看，画上丹青妙笔，极是简易，却一目了然。一棵大树参天耸立，其上却枝叶凋零。倒是树根处满是落叶，厚厚的堆积了快半身高。
　　少阳初识不解，不过经细细一想，旋即恍然，笑道：“倒是她看得清楚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桩事情里，朕与姑母都是当局者，总不愿再次回顾往昔。而阿缨也总是沉浸在过去，不愿面对现实。梓潼不费一言一语，只是寥寥数笔便令阿缨幡然醒悟，汤沐邑赏的不冤枉！”
　　慕容熵与沈染清同榻共眠，听她讲了那幅画的内容，感叹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道理人人都懂，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惦念往昔已是无用功。她身在山中，自然是一叶障目。”
　　慕容熵搂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令她有些痒，稍稍逃开了些。见他要作色，立即转移了话题，“不知陛下何时赏赐汤沐邑？”
　　闻言，他挑了挑眉，手越发的不规矩起来，甚至从背部一直往下摸去，待她伸手来打他才消停，调侃道：“君无戏言，你还怕我赖了不成？”
　　“哼，谁不知道陛下好手段，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次日一早，临上早朝前，慕容熵便下旨将汤沐邑赏赐予皇后。
　　在去昭台宫请安的路上，沈染清有些忐忑。此前与慕容熵不睦，缠绵病榻多时。同他和好后，又适逢少阳公主寿辰，已是许久不曾请安了。
　　果然，沈染清的担心成了事实。
　　后宫向来人多口杂，不过是方才的功夫，赏赐汤沐邑一事已经在后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了。
　　沈染清跪在殿中，眼角余光瞄到太后下首的三妃。她们神情各异，贵妃撇了撇嘴似在看好戏，淑妃一脸愤懑与嫉妒，反倒是德妃气定神闲，眼神中竟还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若换做以前，沈染清或许还会信她一信。只是之前她已领教过她的高招，如今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着了她的道！
　　“皇后正位中宫，理应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你不事舅姑便罢，此前竟然敢与皇帝置气，真是天大的胆子！你无德无能，怎能受赏汤沐邑？！”太后一副色厉内荏，大有贤后之风范。
　　闻言，沈染清不敢辩驳，只伏低做小。只是她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汤沐邑。
　　说起汤沐邑，宸国的规矩一向是将它作为太后的别苑。只是当朝太后却没有此项殊荣，原因只在吴皇后。
　　吴皇后是慕容熵的祖母，亦是太后的婆母。她的独女少阳自小便受宠爱，成亲时更是从母亲那得到汤沐邑。太后对这个小姑一向颇为忌惮，此后汤沐邑又成了顺手人情到了皇帝手中，她自是不好开口。
　　只是如今，汤沐邑落入皇后之手，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淑妃见状，刚想开口火上加油，便被外头内侍的通报声打断：“少阳公主到。”
　　“这是怎么了？”一早在外头便听到了太后色厉内荏的话，少阳佯装不知，轻松问道。
　　太后见到她，又想起汤沐邑的事情，便笑不出来。少阳从小性格就较为跋扈，她虽是她的嫂嫂，却也不敢随便置喙她。
　　德妃本想出言解释，但是想起少阳素来不喜她，如今她开口只会火上加油，倒不如沉默是金。
　　一时间殿上无人出声，静静地仿佛能令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染清看出少阳有打圆场的意味，便借了借势说道：“是臣妾不孝，此前缠绵病榻多时，致使好些日子没有来昭台宫晨昏定省。今日特来请罪。”
　　闻言，少阳立即接话，笑着说道：“这倒确实是皇后的不是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你，生了病自然是要好好休养的，若是把病气过给了太后，便是成了大大的不孝了！”
　　“是啊，太后就大人有大量，免了皇后娘娘的罪吧！”开口的是一直站在少阳身边的王缨。
　　进殿之时王缨一直未说话，殿上的人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少阳身上，这才微微吃惊。
　　她……竟回来了！
　　太后定了定神，想起她与慕容烬的往事，心下一动，便道：“原来是阿缨！既然是你开口求情，那便恕了皇后的罪，下不为例。”
　　“多谢太后！”沈染清拜服，做足了礼数后才缓缓起身。
　　王缨朝沈染清淡淡一笑，才向太后问安。
　　“阿缨，你瞧你，多年未见，都是大姑娘了！”太后张氏话中有话，略带惋惜地说道。
　　闻言，王缨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后身边的德妃一眼，道：“太后，若无其他事，阿缨想同皇后娘娘单独叙话。”
　　这番接话，太后一时失了面子，顿时心生不悦。
　　少阳知晓她的心思，忙道：“阿缨许久未出入宫闱，只怕是忘了规矩。太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要同她置气才好。”
　　大长公主已是这么说，太后亦只好黑着脸点头应允。
　　沈染清本就不想留在昭台宫，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同王缨出来。行经大殿，沈染清问道：“想不想去见见上皇？”
　　本以为她会应承，谁知王缨却摇了摇头，道：“不了，免得想起一些旧事。”
　　沈染清挑了挑眉，也不勉强，笑道：“既是如此，便去我宫里吧！”
　　王缨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正有此意！”

　　却说太后因为汤沐邑的事情心情不畅，即便少阳在场也毫不忌讳地命人散了。三妃也不愿往风头浪尖上凑，便先行告退。
　　少阳本想留下来说两句，眼见太后张氏的情形，当下便作了罢。今日若再火上浇油，只怕皇后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这么想着，少阳便也往上皇处去了。
　　贵妃同德妃、淑妃一向不对付，自顾自的回了宫，只剩德淑二妃在宫道慢悠悠的走着。
　　“哼！方才要不是仗着大长公主撑腰，她今儿一定逃不过去！茗儿，你说陛下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擅房专宠不止，还得了汤沐邑这么大的赏赐！”淑妃气愤地数落着沈染清，话音落下却不见身旁之人有所回应，便侧过脸看去，却见她正直视着路面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
　　淑妃有些担心，忙扯了扯德妃的衣袖，“茗儿，你怎么了？”
　　德妃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堆起笑，问道：“恩？你刚才说什么？”
　　见她这样，淑妃叹了口气，说道：“茗儿，我知道你心里苦。按说之前陛下最爱的便是你，如今你却同我一样，一个月才能得一两次圣宠。”
　　闻言，德妃暗中松了口气。她仍在震惊王缨的出现，毕竟她们二人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宠着谁，自有他的用意。”德妃反过来安慰，心里却也不由的敲起了警钟。她看到过慕容熵看沈染清的眼神，与他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时隔一年，打算继续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