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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回 急火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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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沣八年十一月,殆扈再袭初国,初国尹都失守。月中,宸国占领蕞城,退殆扈。】
自宫中出了先前宫女死亡事件后,沈染清变得深居简出了,更加不同其他妃嫔来往。
秋日,宸宫内已是一片萧瑟。
从之通过密道从暗卫那里得到了消息,急急忙忙的告诉了沈染清。
“战况如何?”
从之摇摇头,面露忧色的答道:“不容乐观。”
沈染清定了定神,心想,她既然得到了消息,想来慕容熵也不会做那聋子,且先看看他待如何做,再做打算。
不知是不是因为深秋的原因,沈染清这几日有些咳,招了太医开了药,却也没什么进展。初国送来的密报已有几日,可是慕容熵却还未下令挥师向东。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缓缓躺下。
外头的秋风簌簌,吹得窗沿上的木撑子“哒哒”作响。
沈染清辗转反侧,紧了紧身上的棉被,缓缓的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偌大的凤榻。
“公主?”又之在外头听到动静,忙小跑着进来。
沈染清回过神,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又之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沈染清蹙了蹙眉,道:“怎么了?”
又之将攒在怀里的布条递上去,白白的布条上还隐隐带着红红的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
沈染清看了看,猛的咳起来。
白色的布条上,是银鹤和白雀送来的消息。
红色的大字,尹都失守!
又之赶忙上前拍她的背,又听她吩咐道:“备车。”
又之大惊,忙阻止,说道:“公主,身体重要。太医吩咐,需得好生调理。”
沈染清蹙眉推开又之,斥道:“你去不去?!”见又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染清掀被而起,径直出殿。
殿外当值的宫娥和内侍见状,纷纷帮着后头赶来的又之阻拦。
沈染清看着面前黑压压跪着的人,冷笑道:“现在你们眼里,早已没有本宫了吗?!”
“奴才不敢!”
“既是不敢,就给本宫让开!”
沈染清径自往宸佑宫走去,盈步带起了下摆,随着秋风飘扬。
到了宸佑宫,小黄门赵循正守在殿外,见着沈染清,忙上前:“皇后娘娘安好。”
“本宫要见陛下。”
赵循面有难色,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正在接见外臣,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外臣?
“可是太尉大人?”
赵循颌首,道:“正是太尉陈大人。”
沈染清沉吟了一会,道:“本宫今日定要见陛下。待太尉大人离去后,劳烦赵公公去耳房通传。”
“这……”
“怎的?”沈染清蹙眉问道。
赵循看了看殿内,心想,这殿内可不单单只有陈大人一人啊。
“奴才遵旨。”
沈染清入了耳房,奉茶宫女轻手轻脚的将茶点送上来。
她看着桌上的糕点,却毫无胃口。慕容熵此番召陈觐见,定是因为初国之事。她心里虽微微放心,可终究还是要确认一番才安心。
枯坐了一会,从之跟在赵循后头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雪白的狐裘。
“从之?你怎的来了?”
“又之怕您着凉,着我送了狐裘来给公主披着。”
沈染清点点头,欣慰道,她虽阻拦我,却也是为我好。
接过狐裘披上,沈染清向赵循问道:“陛下还在与陈大人议事?”
“正是。”
“赵公公为何这么说。刚刚我明明见着陈大人出殿了。”
闻言,沈染清看向赵循,眯起眼冷声道:“从之所言可属实?”
赵循见瞒不过,忙跪下道:“娘娘,奴才该死!”
这么说,是真的了!
“该死?你的确该死!既然陈大人已不在殿内,那为何阻拦本宫面见陛下?!”说完,沈染清便走出耳房,拐过去朝大殿走去。
刚走到门口,从后头追赶上来的赵循便拉着她的衣角,道:“娘娘!娘娘!你不能进去!”
沈染清怒由心起,猛的拍开他,便欲伸手推殿门。
这时,忽听得殿内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三郎,快些趁热喝了吧!”
三郎?
这是她第三次有人唤慕容熵“三郎”。
沈染清猛的推开殿门,柳眉倒竖,缓缓的走进殿内。
慕容熵本正欲就着德妃的手喝汤,却见沈染清一袭白衣带着丝深秋的清冷怒目而视。
“皇后这是作甚?”
沈染清冷笑道:“陛下不是在面见外臣么?没想到却是在承美人恩!”
德妃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欲屈膝下跪,却被慕容熵拦着。
慕容熵起身,身上墨袍顺着他的腿顺然而下,十分服帖,就犹如他身边的女人。他单手负于身后,紧攥着袖边,薄唇半开半合,冷然道:“朕行事,不由他人道。”
因殿门大开,风一阵一阵的灌进来,沈染清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恨道:“慕容熵!别在此与我说这些。我且问你,初国之事你待如何?!若你宸国不欲出兵,就别怪我乐国不再运送粮草!到时,宸国大军断了补给,怕也难逃兵败!”
慕容熵听了,脑中隐隐发痛,猛的扯过她的手腕,低声狠狠的道:“沈染清!你也别在此威胁我!我此生最恨人威胁!”
沈染清遽然大火,挣脱出手腕,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瞪着他道:“初国国君昏庸无道,被乱军所杀,以致各地流民逃窜至乐国境内。我父皇母后念生灵无辜,这才发皇榜招安,初国皇室臣于我乐国。臣妾甘愿来宸国,希望的也仅是皇上能助百姓抵御邰扈骑兵。不成想,陛下竟背信弃义!既是如此,你我又何必成就这段姻缘,误了一生?!”说到后头,沈染清已是落下了泪。
慕容熵见着她的眼泪,一刹那有丝心软,可思及她刚刚的举动,眼角一冷,生硬道:“外庭之事,后宫不得干政!”
沈染清闻言,心内更加气急,猛的咳嗽了起来,说道:“好!好!好你个慕容熵!”说完,最后竟是喷了一口血。
慕容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看起来只是湿了一般的墨袍,如触电般回过神,眼疾手快的抱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德妃在一旁也看的心惊,很想跑过去看看,脚上却一动也动不了。因为慕容熵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之色,可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苍白的脸庞,失去血色的脸庞,他这才发现沈染清竟是一脸的病容:“传太医!”说完,猛的将她横抱而起,疾步往龙床而去,将她轻轻的放置在床上。
德妃咬着唇,看着还在摆动的帘子,这龙床只有皇后能躺。而她曾经是那么的近在咫尺,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她的三郎正在慢慢远去。
慕容熵将棉被抖开来,这才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封血书。他抽出一看,竟是初国最新的战况。
这些情报他亦是刚刚才由枢府得知,何以她竟知晓的如此快?
带着这些疑问,慕容熵轻轻的将棉被在她身上盖好。
当值太医奉旨赶到宸佑宫,还未及叩拜就被慕容熵叫起为沈染清诊治。
宫娥放下帐幔,于沈染清手腕上盖上丝巾后,太医才小心翼翼的把脉。其中一个年长太医摸了摸山羊胡子,与一较年轻的太医讨论了一番后,才退出内室。
慕容熵坐于屏风外的典榻上,双眼闭着,右手紧紧攥着袖口,似是在思虑,又似在假寐。
赵循提醒了一下慕容熵,示意太医禀奏。
“如何?”慕容熵缓缓睁开眼,沉声问道。
当值太医中较年长的那位品阶较高,自是由他回答,“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乃是急火攻心,一口气不顺,才会遭此大罪。”
另一年轻太医接口道:“由于娘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今日又遭此大劫,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不过,娘娘只需静养半月便可痊愈。”
“皇后此前受了风寒?”显然慕容熵并不知晓。
太医被问的一愣,半晌,才道:“是。约六日前,凤寰宫女官传召太医院为皇后娘娘诊脉。”
慕容熵皱了皱眉,问道:“为何无人向朕禀告此事?!”
赵循身为内廷总管,自然难辞其咎,忙跪下,慌乱道:“启禀陛下,奴才并不知情……”
“不知情?!”慕容熵怒气渐甚,指着赵循骂道:“赵循!你这个内廷总管是怎么当得?皇后若有何差池,你就陪葬!”
闻言,赵循一阵哆嗦,一个劲的磕着头,嘴里不停喊着:“奴才惶恐!奴才该死!”
慕容熵无心再看,冷哼一声便甩袖进了内殿。
德妃看着怒气冲冲的慕容熵,心中无端升起了不安。沈染清因命案一事深居简出的这段日子,她和他仿佛回到了刚进宫时的样子。她也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可是今日沈染清的再次出现,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她清醒的认识到,她的梦早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