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疯都

3、 凤舞九天，龙翔四海，鸿鹄之志，平沙落雁，翻飞击刺，招之速下，既落之雁，托迹未稳，旋又参差飞鸣，或飞或落，或落或鸣，于是一齐飞落，羽声鸣声，哄然满耳。为静境中之闹境，闹境中之静境。已落之雁，声已寂然

　　我出生在江南的三月，每当桃花盛开的时候，桃花笑，疑是故人来。
　　江南，字面上的含义为江的南面，但作为一个典型的历史地理概念，江南本意指长江以南的地区，在古代，江南往往代表着繁荣发达的文化教育和美丽富庶的水乡，区域大致划分为长江中下游南岸的地区，江南代表了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与希望。
　　“妹儿，妹儿，来，这是我家亲自种的瓜果，拿回家和你师父吃啊。。。”
　　“妹儿，别急着走，这是今天你伯打的鲜鱼。还有，这些天小黄下得好多土鸡蛋，都拿回去哈。”
　　小妹，还是那年的那个桃花小妹，抬头望望头上的那片天，一切却又是那般不同。如今，生活在陌生的朝代两年了，哭着过了两月，遇到了那个男子，就像真的爸爸，虽然很多人都可怜我没有妈妈，对我很好不再欺负我，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幸福的，是的，幸福。不用小小年纪就逼着上演员培训班，不用去当童星满足父母的虚荣心，不用在表现不好时怕挨打，不怕苦，不怕苦，一直苟且偷生逃离苦海。
　　虽然刚来这里时被人欺辱的情景也会偶尔浮现，然时也命也，想想那时的苦便知道今日的甜是多么难得，不好吗？
　　“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卖伞呢￣卖伞咯￣”
　　“馄饨，好吃的馄饨哟￣”
　　“妹妹，给你把今年最流行的伞，你看这小碎花，你看这蕾丝边，你再看这请浅色，就像你漂亮的容貌啊，你。。。哎，你别走，今晚来我家吗？小妹，小妹。。。”
　　“小妹，吃碗香嘭嘭的馄饨啊，我家的馄饨皮又薄又滑，与你雪白的肌肤相差无几啊，小妹，今晚上我家，我单独做给妹儿吃啊。。。”
　　“小妹，看你的样子是外地人吧，你这么好的相貌，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吧，怎么。。。怎么天天在我们这条街道上逛来逛去？！小小年纪，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看那些臭男人的样子，一群绿苍蝇般围着你，也不嫌咯得慌？！
　　就是，这些年的好女孩谁会是这个模样？！
　　就是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勾人的野猫骚货啊？！
　　姓骚的，我告诉你，这两月大家可怜你，加上你还小，对你还算客气的！再不知道收敛收敛，哪儿来的明儿收拾包袱给老娘滚回去！
　　对，滚。。。。滚。。。。扫把星！狐媚子！”
　　待这群市井泼妇闲闲散散的四去离开，一瓜子笑脸盈盈目光中轻轻浅浅的挂着两行水沟，哭得久了染了些污垢，倒像是两条蜈蚣似的刀疤，沉淀了经年的痛。
　　可在刚刚得喧哗中竟没人听见她的哭声，还是说她一直忍着没发出声呢？小小的女孩，小小的心灵，她能承受的到底有多少呢？这世上的人总是这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呵呵，可是没有过去苦痛的参照，怎知今日是何等的安乐，没有砍断桥的恶人，怎知铺条路的善人是何等弥足珍贵。现如今，世人缺少平常心。
　　看着天边的红云，归巢的小鸟，享这醉人的微风，甜蜜的空气，一切都那么迫不及待！赶快回家，赶快看到师父！
　　师父从未问过我是从哪里来的，有着怎样的过去，师父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当我想告诉他时他愿当个听众就行，师父说，一个人也能过，多一个也不算多，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师父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白玉林的好女孩，从今后你的名字就叫做白小妹。纯洁无暇的桃花小妹。
　　当然，我也没听师父讲过他的往事，他说，前尘往事，许多蹉跎，想那些干嘛？又没饭吃！
　　对啊，师父最喜欢吃我煮的饭了，煮饭给师父吃可是我最感到幸福的事呢，被彼所需，予佊欲求，我可是最可爱最善良最懂得知恩图报的好人呐，这些年，好人不多了啊！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今天我在路上时张阿婆给了些瓜果，王伯送了条新鲜鱼摆摆，李奶奶还拿了小黄的宝贝给我呢！”
　　听着那个小小的声音，想到小妹蹦蹦跳跳的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笑意，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哪怕一双眼就这样看不见了：“是啊。谁不把你当宝贝呢？小妹，小宝贝，师父的老宝贝！”
　　“师父，为师者是否应有师父的样子，您不怕年哥哥笑话你吗　，还是给你徒儿我留点面子吧！”
　　“哈哈，小妹，说得极是，说得有理，小妹今晚又做什么好吃的呢？”那个男人来了，一个有着光风霁月，羞煞小黄的男人。每次他来师父灰白的青光眼里总是闪过一丝亮光，幽绿幽绿的有点意思，吓得那只老是下不出蛋的母鸡滋溜声掉下来坨带血的铁球，咯咯咯惊吓着跑的远远的寻求街头那只大公鸡的保护去了。
　　这个男人也是个迷，他只说他在逃出一个牢笼，没想到却又被师父逼入了另一个囚牢，这辈子是永远逃不出这份孽障了。
　　他说，他叫清年。清水流年度春秋的意思。
　　他说，老了后，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免得长辈取这个名的好意。
　　实际上，师父的眼是以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只不过那天巧合的在救被追杀他的时候巧合的发作了，从此以后他就一直留下跟我们父女生活在一起了，他说，这辈子再也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事了。他那样伤痛无奈的表情在以后生活中只有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发生过。
　　师父说，他在想念人。师父说，等我长大了，也会有这样个人。师父说，我家的小妹，以后定是最幸福的。是的，我最幸福了，因为我有师父，未来我要跟师父一起这样过。可师父喜欢那个男人，想跟那个男人一起过。我知道的。
　　没想到的是，我和师父都只是那个人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们只是他短短两年蜕变的见证者。他生命中真正囚禁者在两年后的某年某月某日来见他了。
　　那一日，炎夏永昼，师父说他在书房闲坐，手卷抛书，扶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见一僧一道携“通灵宝玉”下凡，且行且谈，遂不禁上前施礼答话，请见此玉，但不及细看，那僧说已到幻境，便强从师父手中夺去，与道人经过一大石牌坊，上书四个大字，乃是“太虚幻境”。两边又有一对联，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师父意欲跟过去，方举步时，忽听一声霹雳，有若山崩地陷。他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大半。
　　“所以，我说我不记得见过你，你的，懂？”
　　“懂。”
　　“那你还不走，站这儿当门神吗？”
　　“走。”
　　“……还不走？”
　　“一起走。”
　　“我不是说了不认识你吗？！你老大是谁啊？路上有人给你一颗糖吃，你也会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吗？我……”
　　“我姓艾名宇，京城人士，无父无母，无妻无妾，无兄弟无姐妹，一直只有清年。且家田覆盖广漠之野，奴仆多于雕梁之钉，谋士堪比画栋之柱……”
　　“停停停……你真以为你是谁啊？！赶紧走，我没有这么个富亲戚！”
　　“不是，我不是你的富亲戚，我是艾宇，是他的爱人，一直只有清年陪着我。他要和我一起走！”
　　“哇。哇。年哥哥有人追，年哥哥有人爱，年哥哥好可爱。一起走，走出村边大河流。一起走，走到天涯不回头，一起走，一起走，呕，告诉爷爷奶奶去了，告诉爷爷奶奶去了，呕￣”这群小鬼，我讲的四书五经就是这样拿来做打油诗的吗？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少了人来承受对面这个男人的强气压，呼吸都变得很困难。这样的强势的一个人，小年会快乐吗？
　　漫天无尽的白茫茫中，只是隐隐绰绰的一个声影：玉带，黑发，白袍，不染尘埃。剑眉，星目，樱唇，白璧无瑕。
　　这样的天之骄子是受上天眷顾的，受伤的会是小年吗？
　　但是我呢？呵，我哪能真的做什么呢，胆小懦弱，这样的想想都是抬举了我。是的，抬举，我这样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所以小年最好的选择还是他吧。幸福不幸福不是我说了算，但是我知道他能给你幸福。花儿依然开在春天，鸟儿终究徘徊枝头，是哪儿来的还应回哪儿。
　　我，这个瞎子，偷来的美好终究是要结束了。
　　“往东走十米远，有个竹楼，你要找的人可能在那儿了。不过，艾公子，能否把竹楼后面的两个小茅屋的人一起带走，不然隔三差五的飞在头顶的鸽子熟悉了这片蓝天，怕是乐不思蜀，不愿再进金笼子呆着了。”
　　“先生放心，鸽子恋家，我会让我家的鸽子在我的羽翼下自由飞翔的。”
　　撇撇嘴，不愿在看那个男人一眼，这样的回答不是变相的囚禁吗？不过，暗中派人保护不就是这样吗，这个男人，怕是无论再过多久也不会放开小年的，这样也好，也好。。。
　　我，这一辈子，把小妹带大，看着她成亲嫁人，相夫教子，平安幸福的度过此生，就别无所求了。穷人家家里穷，思想更穷，这就是现在的我作为一个穷人最能值得骄傲的事了，往事烟云，浮生若梦，再繁荣富贵，百年后也必将重归故土。但小妹向来自主，自然，我也想不到，小妹的心里想的是那么多，她是精神富有的小姑娘，不知道长大了又该是怎样迷人的少女了。我苦苦的把她带大，却把她拱手相让给其他的男子，这样想想又是万分的不舍。
　　人生果然是件很神奇的事，神奇之处在于人的心理，总是琢磨不定，这样我到是羡慕清年和艾宇了，一心一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怕再多的折磨，只要想到有未来，奋不顾身的前行，这倒是一种难以逾越的勇气了。
　　一味的犹豫，一味的退让，到让原先的觊觎跑到不知何处去了，我们大多数的人总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豁达，自以为是的容忍，最后悲伤地还是自己。
　　最后说来说去，说到底，舍不得的岂非就是那么一两件事：舍不得小年的走，舍不得小妹长大后离我而去。我能改变的可能只是后面一种！
　　小妹，师父最后可能要为自己自私一次，一直把你留在身边，长大后，你可咒我早死，可请你…不要怪我……
　　快快！快！日子就这样过去，年龄像老树圈一样增长，头脚却像鹅卵石一样越来越光滑，喜新厌旧的人啊，时隔一久便忘今宵苦酒，一碗蜂蜜水下肚终觉艳艳芳华。
　　那么小年，我忘记你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