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明月尔应知 下部》若相识

4、繁花

　　时光荏苒，三年的时间让莫离几乎快忘记谢临愈曾经的模样，如今的他陌生而又熟悉，还是那样清俊的脸，可是却更加成熟和圆滑，从前的他开心与不开心她尚可观察出来，可现在却完全无法判断这个笑的灿烂的谢临愈到底是怎么想的，根据子墨的情报应该是发现自己是伪装的了，那他此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没想到再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两边道路上繁花似锦，就如当年，而他一身白衣在亭子下等候，蓦地回头看到那张不再有瑕疵的脸，风华绝代，却不是他熟悉的人。

　　他明知她不爱自己，但却还是为了她步入仕途，做了自己从前最不屑的事情，阿谀奉承，左右逢源，只因为她也步入了仕途，女扮男装的她比从前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他知道此时的她必定对他百般防备，但想见她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减少。

　　还是那双琥珀色的眸眼，不属于纯种汉人的眸眼，至今除了知道她叫莫离以外，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三年了，他本应忘记这个人了，可是偏偏无法忘记，一意孤行走到今天，她却连真实的面貌都不愿意展现。

　　“谢大人，不知贵客此来，所谓何事？”她客气地对他说道，就如对待最陌生的人，仿佛三年前他们从未相遇过，仿佛她只是莫释，不是莫离，仿佛真的不是那个当年会因为一株桃花粲然一笑的瑾独兮。

　　“莫大人，初次相见，小小礼物，请笑纳。”面对那张绝美的脸，要说没有惊艳，自然是假的，但是面对这样的莫离，他却还是坦然自若，随着他的一句话，他身后的君宇也双手捧着那托盘上前。

　　君宇，当年最喜欢和她斗嘴的君宇，如今也已经是青年模样，不复当初嬉笑怒骂，他面无表情，而她也故作镇定地看着托盘上的物品，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居然是一把平常到极点的木梳。

　　那把木梳看起来平常，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把木梳的历史绝对超过二十年，那质朴的纹路和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让这把木梳散发着不一般的魔力，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上前轻轻地拿起那把木梳，摩挲着着上面的字迹。

　　上面的字迹居然是——“木槿”，她一瞬间便猜测出这把木梳的来历，必定是谢安亲手雕刻的，那温润的质感，让她明白，谢安一定也在这二十多年里不断地抚摸这把木梳，怀念那个已经离世的莫木槿。

　　把木梳放下，她掩盖住内心的疑惑，问道：“不知这把木梳从何而来，谢大人为何要把此物赠予于莫某？”

　　“你会明白的，莫大人，不知莫大人可知家父病重的消息，此木梳为家父最爱之人所有，与莫大人有极大渊源，但此事关系重大，可否密谈？”谢临愈回道。

　　莫离很清楚，木槿这个人必定与自己的身份有莫大关系，否则当初莫木齐就不会让自己化名为瑾独兮来接近谢安，但是此时谢临愈的到来究竟是摊牌还是试探却让她无法确认，此时的她已经易容为莫释，一举一动都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任何一个错误的回应和判断都会让她心里深爱的那个人陷入无限的危险当中，到底要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呢？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唯有答应谢临愈密谈的要求，因为直觉告诉她，此时的谢临愈跟三年前的谢家少爷已经完全不同，那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让她无法拒绝他此时的要求，因为她心里的软肋已经让她不敢让那个人再次陷入绝境当中。

　　“谢大人，这边请。”莫离把谢临愈引进了内室，内室中空无一人，只有沉静的空气萦绕其中，三年未见，谢临愈发现自己此时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失望，曾经的自己为眼前这个女子彻夜未眠，而如今时光荏苒，当初的少女竟成了当今圣上的男宠，他知道真相时的震惊已变成现在的波澜不惊，眼前绝美的容颜下面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莫大人，客套话我就不说了，谢某今日前来只想问您一件事，你到底是谁？”谢临愈单刀直入，因为他认为此时眼前这位莫大人不会拒绝自己，理由很简单，因为此时两人都明白，互相彼此如若再隐瞒身份，那个莫离想要保护的人将会万劫不复。

　　“谢大人，相信您应该也知道，我不是莫释，我是瑾独兮，也是莫离，三年前我化名为瑾独兮接近您和您父亲都是莫木齐的安排，绝非有意冒犯，对于前事种种，莫离不想再提，也请谢大人可以保密。”莫离坦诚相待，只想让谢临愈可以保密，但她自己非常清楚，此时的她并没有谈判的资格，她甚至不知道谢临愈会提出什么要求，她孑然一身，根本无利可图，可谢临愈今日能来密谈，至少证明自己对他而言还是有谈判价值的。

　　对于莫离此时的坦诚，也在谢临愈的意料之中，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他年少时的绮梦，三年来他都没能忘记的绮梦，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的这个人为了一个男宠让自己陷入无限的危险中，他觉得一切都如此可笑，他这三年来原来一直都在做一个可笑的梦，甚至还为了眼前的这个人放弃了初衷入朝为官，而这个人却对自己半点心思都没有。

　　“莫离，你去看看家父吧，他已经病重，前事种种我也不想再提。木槿是你的姑姑，听家父所言，你和你姑姑长得近乎一模一样，这也是莫木齐三年前让你化名为瑾独兮接近家父的原因，看在家父这几十年来都忘不了你姑姑的份上，去看看他吧。我也答应你，将会对你的事情进行保密。”谢临愈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冷静的表情背后，往事已矣，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冷静地对她说话，就让过去的绮思随着这三年的时光远去吧。

　　莫离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到让她无法拒绝的要求，可能真的是自己过于紧绷了，三年前的谢公子已经成了眼前这个端正如玉般的男人，他成熟冷静，也不盛气凌人，就像君宇那般彻底地长大了，她应该开心的不是吗？他们都长大了，而且活的很好，不像自己，仍然随风飘摇，命运似乎从来不从她愿。她点点头，“明日我将会登门拜访，谢大人请放心。”

　　谢临愈离开了莫府，君宇一声不吭地跟在身边，沉默有时很自然，自从莫离离开谢府后，他就没怎么笑过，连带着君宇也变得不苟言笑，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冷静，他内心的不忿和表面的平静形成了巨大的冲突，他的言行举止没有半分不妥，但熟悉他的君宇知道，此时的谢临愈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虽然表面上谢临愈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了此时莫离最大的秘密，但是同时他也很清楚，知道莫离秘密的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愉快，聪慧的他本能地察觉到莫离在保护着莫释，甚至可以为了莫释付出她的所有，本来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得到莫离，但是他做不到，不是现实的束缚，而是内心的渴望让他明白他从来想要的都是莫离的内心，这个有着不平凡的身世的女子，从出现在他生命的那一刻就牵扯着他的身心，她曾经无比接近他，也曾无比远离他，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没能忘记她，即使在此时此刻，他冷静的背后却是汹涌的感情，时间没有冷淡一切，反倒让感情沉淀了下来，哪怕没有结果。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曾经的他无欲无求，所以过得潇洒自在，但如今步入仕途只为一人。

　　谢临愈走后，莫离在房间里卸去了易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谢临愈，分析着谢临愈的目的，现如今的她举步维艰，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莫释就多一份危险，所以她只有配合谢临愈的要求，虽然现在的谢临愈与自己同朝为官，但她很明白，谢临愈志不在此，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与自己短暂的相处里更多的是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很多时候她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有男女之情，但现在的他要的还是那份缥缈的感情吗？他冷静的外表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目的，如果他不图名利，那么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让他为自己保密？在这个乱世当中，唯有权力可以自保，莫木齐让自己顶替莫释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权力吗？那么谢临愈呢，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莫大人，左堂主来了。”身旁的云锦小声说道，莫离轻轻点头，随后便是慕容段瑞的声音响起：“明日你去到谢府，穿这套衣服。”手上拿着的包袱摊在木桌上，是一套刺绣粉色的衣裳，莫离心中猜测，应该就是当年她的姑姑莫木槿曾经穿过的款式，而慕容段瑞今晚冒险前来，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云锦自觉退下，莫离问道：“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