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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相依为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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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北川卷第四章我们相依为命
北川在天桥下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冻得牙齿咯吱咯吱响,雪人一样堆在地上脚底仿佛扎了根,我被他从地上强拽起来,因为立不住,再次堆坐下去,他皱起了眉,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眉心拧起一个“川”字,脸色猛然一沉,抬起手狠狠的甩了我一个耳光,一巴掌甩的我彻底晕头转向的倒下。
很久,北川伸出手扯过我一把揉进怀里,久违的温暖几乎将我融化,我闭着眼,慢慢的留下了泪,哑着嗓子说:“……哥,我不是故意……跑开的,……我怕。”
他的手臂环的我几乎窒息,一字一顿的哽咽着:“阿落,你记住,你是你爸爸的唯一,你要坚强的……我是你哥,我会照顾你,照顾你一生一世。”
阿爸离开的那个冬天,我经常在深夜裹着大衣像这样去奔跑,可是就算我不停的跑,在我的世界里,追击问题的解答永远都是追不上。
我一直跑一直的跑,到累了或者迷路了就停下来想想他,想想他之后再继续跑,很多时候我就这样千回百转的跑回了家,每每深夜敲响了家门,前几次的北川面对半夜里从天而降的我总是会愣一愣,后些时候北川也不愣了,把我拽进屋继续蒙头睡觉,桌子上是他刚煮好的面条。
因为家里有人在等,所以我就养成了这样一个持之以恒的坏习惯,总想在夜里偷偷摸摸的跑回家,即使后来到了高中,宾县高中离老房子有半个城市那么远,北川那时候也不在老房子里住了,我还是会偷偷往回跑。
当然我自认为的奔跑,在一次和常偷偷跟了我一段自定义为“狂奔”。
想想从前阿爸在的时候,我怎么不回去呢?
学校里因为我的夜不归寝往家里打了电话,班主任刘也定期把这个唯一比我大四岁的口头指定监护人教育一番,她总是心痛不已的看着丁北川和我,心里自然联想到无父无母的一对兄妹,哥哥因为要供妹妹读书而辍学打工,怜悯之余又感慨万千:“你们兄妹啊……”是班主任刘的开场白。她经常从我们的家庭教育情况说到中国的义务教育体系,不过那时我已经开始努力学习,成绩好了,自然她对我青睐有加,老师的套路你们懂的。
只是有次她说的多了,惹得北川不高兴了,于是北川反击了她。她对北川说:“你爸死的早,所以你妹妹的事情……”
北川打断她说:“刘老师,她父亲的确是我的阿爸,但是我阿爸却还活着,没死呢,请您说话注意些,我会照顾她,所以以后也不用您费心了。”
那时我在自学柳永比较伤情的词,看着班主任委屈受挫困惑的表情,一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这颗被北川毒舌伤害的心,于是想都没想就幽幽开口道:“刘老师,您无语凝噎…”
那个下午,北川拎着我的衣领,一双人垂头丧气的回了八号。和常听完北川郁郁的叙述后捧腹大笑,笑的心满意足才用手指头试探性的戳戳我说:“星辰姐,我真怕你抑郁了,好在你还有点幽默细胞!”身后北川清凉沉沉的声音响起来:“我们的二姑娘回来了!”
从前我跟北川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很少说话,就像是我救了他的第一个下午,即使那时我心里的荣誉感油然而生,像是救了王子的小美人鱼,可是我仍旧和他相对沉默了一下午。事实上我也不是非常乐意说话的人,直到爸走了,我仍旧跟他在一起,他也仍旧住在我家的屋子里,但他却很少同我说话了,我只觉得离不开他,也知道我爸在死前应该是对他说了些什么,而我很长的一阵子里像一块失水的大海绵,急切想从天地间获取一切有关我阿爸的细微消息,当然这是在他永远离开我之后,如他所言,我就是这样后知后觉。
等我再也找不到丁北川的时候,我才知道在我最需要他的十四岁里,他一阵子一阵子的消失再一阵子一阵子的出现,是因为他整段时间都在跟南厂协商阿爸因为职业病过世的索赔问题,也正因此,我才有了日后生活的所有费用。多年以来,我身边出现过很多男人,这些男人们身边也有很多女人,我不止一次挨了她们的打,她们恶狠狠的打完我,经常甩出来的一句话就是,“你没心没肺。”
十六岁的时候,班级里开始有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在角落里议论某某明星男某某篮球男某某打架男某某校草男。我问过北川我阿爸离开时跟他说了什么,北川淡淡回答说“没什么。”我不信,寻根究底一番,他不耐烦的说“你阿爸叫你跟着我好好读书,你能做到么?”
于是我开始拼命读书。
就是眼下十六岁的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重点高中,倒是让那帮说我智商情商都很低的胖墩等同学匪夷所思,经过我这件事,他们普遍认为:智商跟成绩是没什么关系的。
几天后仍旧是阴雨连绵,北川和我坐了很久的客车回到乡下去给阿爸烧纸,老房子里秀姑一见到我就忍不住哭出声音,我跪在阿爸的照片前与他对视良久,直到阴雨连绵的天空突然放晴,阳光烈烈的从阴霾中射出来,动人心魄的雨后清香钻进屋子里,我起身打开窗子,回头看了看到站在旁边注视我的北川,正正经经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回去的一路他一直沉默,第二天他便开始着手准备借此机会和朋友们聚一聚,那天来了很多人,原来北川已经有很多朋友了。穿着牛仔裤站在人群里,看着长发飞扬衣裙飘飘的青珂在人群里忙来忙去,突然感觉这一切都与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我悄悄的拐进厕所,踩在座便上抽了一颗捡来的烟,耳边就传来“咣咣咣”的砸门声,我迅速从坐便上跳下来,把门打开,再蹲下假装系鞋带,因为那时嘴巴里叼着烟,我以为来人会是北川。
谁知偷瞥一眼,只见一个男人,很年轻很好看,倚在门边上直勾勾的与我对望,直到我发了毛,烟头也终于因为用力过大被我咬断了,慌忙躲开了脚,这才恢复理智,几秒钟之后,我的眼神弱下来,因为我对视不过他,他喝多了。
这个人冲着我发愣了一会,“哇”一声吐了,我低头黯然看看我的白球鞋,撇了撇嘴,很想流泪。
好一会,我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尴尬的连拖带拽把他弄到水池边上,他个头比我大很多,所以我废了很大力气才到抵达目的地,中途他还摔了个跟他,倒在我的鞋上。(你真的是尴尬的拖么?你那是往死里拖吧?)
他趴在水池边忘情的吐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我有什么好尴尬的,一来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不是因为看到我的花容月貌才发愣,而是喝多了。二来不是我酒后失了态吐在了帅哥的小白鞋上,而是他吐在我的小白鞋。
我嫌弃的甩了甩鞋,吸着鼻子拍他后背,边拍边一字一顿的问,“你?还?好?吗?”
他摆摆手。
还是吸着鼻子:“那?我?就?走?了?啊?”本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谁知他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不等我说话,他又是一阵吐。
本来,为了保持中考肠胃健康,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荤腥,今天是我放开肚皮的第一天,一个肚子吃的滚圆滚圆的,哪经得住这打击呢,终于也跟着吐了出来。他洗净脸,估摸清醒了许多,看了看我,也体贴的拍着我的后背。
被他拍了好一阵子,我终于缓过神儿来,洗了把脸问:“你落榜了?”(你好乌鸦的嘴啊?)
他摇摇头:“没有。”
我说:“那你失恋了?”(好锲而不舍的精神啊。)
他说:“……也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很为难的在摇头。
我立马知趣的说:“你为难就不要说了,我不太想知道。”(这次你很懂事,做得很好。)
与此同时,他说让我一辈子难忘的一句话:“我的女朋友太多了,有时候……我会觉得麻烦。”
耶?眼前这位因为女朋友过多而为难的公子,比起胖墩那种只能偷看小黄书偶尔偷看色情光碟,一遇到真正的女孩子脸立马就红的像猴屁股的,没有女友的小男生你幸运多少倍你知不知道啊?想到这,我打了个哆嗦。
正哆嗦间,耳边传来了青珂清脆的叫声,“星辰姐,他们找你哪!”
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咧着嘴巴难看的笑了一下:“那什么……紫霞仙子来找我了,我得走了啊。”
他微笑点头,和片刻前的凌乱倒是格格不入,很有情圣的范儿:“再见,星辰…你……”
卫生间门口不知何时探进来一张满是黑线的大脸:“二姑娘,跟我回去!”我嘿嘿的挠着脑袋眨眨眼,跟着北川往回走,心里窃喜他没有发现我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