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倾诉 聚拢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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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萧岚惊异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握住了叶子琪的，“我……我在干嘛……”
他在干什么——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挽留即将离去的叶子琪。尽管挣扎着用左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可是他的右手依旧死死得抓着对方的，用力到他自己甚至都能感觉到疼痛和颤抖。
不行，必须松开，这种撒娇的行为算什么。
理智在全力地拒绝，可是身体的本能却在反抗。萧岚粗重地喘息着，似乎这样做就能平复噩梦带来的惊吓感，并且能松开叶子琪的手。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无论怎样努力去尝试放松手上的力气，他还是无法松开。
“别害怕，我留下来陪你。”
萧岚感觉到了脑袋上传来一阵不算大的力量，正在轻柔地抚摸着他。对方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安抚受惊吓的猫咪。一下一下，沿着他顺滑却有些蓬松的头发，缓缓地移动着。对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令人安心，这种象征着家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让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某个人，某个“家人”。
“家人”这个词对他来说不仅包括了父母，还有曾经寄宿在他家的，那个叫做苏哲的少年。
苏哲是他父母的朋友的孩子，两家人是邻居，苏哲的父母因为工作需要暂时出国一趟，当时的苏哲只有14岁，为了不耽误他在国内的学习和人际交往，他们决定让他住在萧岚的家里。这对当时只有10岁的萧岚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以说，他从出生起就被苏哲照顾——在他父母工作的时候，苏哲通常都会陪在他身边，两人就像亲兄弟般黏在一起。
印象中，苏哲是个早熟的孩子，因为父母工作繁忙，他从小就懂得照顾自己，甚至自学了料理技能“照顾”父母的饮食。于是，不知不觉中，他便养成了研究料理这个兴趣。同时，也将这个兴趣传给了萧岚。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可以尝一口吗？”
“呵呵……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用烤箱，也许口味会很奇怪。”
在萧岚的眼中，苏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法师，任何食材到了他手上就会变成缤纷的美食。他认为自己很幸运，能够有幸第一口尝到苏哲的新料理。这在他心中是一个标签，一个可以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标签。
他的第一次是我的，我在他心中是特别的——这种想法不知不觉开始根深蒂固。所以，就算对方的“第一次”失败了，萧岚还是会开心地告诉他——
“好吃！”然后，再私心地加上一句，“最喜欢苏哲哥哥了！”
这个时候，苏哲就会露出无奈却溺宠的表情，然后轻轻地抚摸着萧岚的脑袋，告诉他：“等我研究出完整的方法，就教你做哦。”
身穿浅蓝色t恤的少年笑得就像加了砂糖的红茶一般，又温暖又甜蜜。所以，他奢侈地认定了自己是幸福的——每天都能见到苏哲，吃着他的料理，跟着他学习新的菜式……
直到这个“奢侈”的梦被打得粉碎。
当他得知“苏哲不见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那天，父母一反常态地翘了工作，焦急地在半路拦下了他。
“岚岚，你今天有没有看到苏哲哥哥？”
母亲颤抖的嗓子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苏哲哥哥约我放学在家里学做料理的，他还没回来吗？”
干练的女性瞬间瘫软了下来，却被身后的男人扶住了。
“爸爸妈妈，怎么了？”
那时，父母再也没多说一句话，便拉着他上了车。再次走进家门的时候，他发现家里聚集了很多不认识的人，有些是穿着制服的警察，有些是附近的邻居。然后，他从大人们的谈话中零零星星地得知了某些事情——苏哲失踪了，大概是在今天下午3点左右的事情。
“失踪”意味着“危险”，甚至是危及生命的危险——萧岚理解这个词语的意义，因为昨天他才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他差点因为一个有趣的游戏机而跟着那个所谓的“爸爸的朋友”走了。如果不是苏哲，此时失踪的就会是自己。
好害怕，想躲起来，但同时也很担心苏哲的安危。他一边默念着苏哲的名字，一边跑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反锁，然后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苏哲的失踪很快惊动了全小区，每天上学的时候，萧岚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正在议论纷纷，有些还对自己指指点点。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吧，就连时常照顾自己的人失踪了也不会表现出担心。
因为他不想表现出来，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认为苏哲是“失踪”。他会回来的——每天、每时、每分、每秒，他都这样对自己说着，自我催眠着。
然后，某天早晨，他看到了一份报纸。报纸的头条是巨大的黑体字，上面写着“郊外发现无名尸体，身体主要器官被全数盗走。”以及，那幅骇人的图片——图片上，苏哲瞪着血淋淋的窟窿，注视着他；他的身体被划开，空荡荡的腹腔和胸腔里什么都没有。
“少年儿童器官走私事件”从小区内部开始扩大，一直到全市皆知。某个实习记者为了提高关注度而不负责任刊登尸体照片，虽然事后他很快被开除了，但却无法收回已经散布到大街小巷的消息。
当萧岚的母亲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她回到家后便看到了摊在桌上的报纸，以及，正在做饭的萧岚。
“岚岚，接下来妈妈做就好了，你……去休息吧。”
“马上就好了。”萧岚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着，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咖喱牛肉蛋包饭，这是苏哲哥哥的新菜式呢，说好了今天来教我的，又没来。”
他理所当然地自说自话，全然没顾及到身后的母亲表情已经开始扭曲。女人焦急地走上前去，揽住萧岚的肩膀，将他从料理台上狠狠地拽了下来——
“别再说了！苏哲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那是没办法的啊，岚岚你赶紧恢复正常啊！”
正常？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吗？难道自己不是和平常一样上学、放学、写作业、和苏哲哥哥一起学习料理吗？
——不对。
有什么不对？苏哲哥哥只是今天忘记来而已，除此之外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不是的。
为什么不是？萧岚缓缓地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向在工作上无比强势的母亲憔悴的面容。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情让她瞬间老了几岁，保养得完美的皮肤上也出现了细微的皱纹。
他在干什么，不能再让更多的人担心了。逃避现实也好，不承认事实也好，就算是从理智到感情都在拒绝也好……
“妈妈……苏哲哥哥他……”亚麻色短发的男孩哭着抱住了自己母亲的脖子，压抑了很久的感情倾泻而出。
“苏哲哥哥他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全都是我的错——他固执且无理地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傻乎乎地想跟着那个人贩子走，如果不是自己的无知，让人贩子知道了家里大人们的作息时间，苏哲也不会死，也不会代替自己变成那种恐怖东西。
是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想起了那天，那个男人拉着自己就要离开家门口的时候，苏哲匆忙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甚至连围裙和手套都没有脱下。
“小岚！回来！”少年干涩的声音在瑟瑟发抖，“你最喜欢的焦糖布丁做好了……来吃吧……”
“焦糖布丁！”萧岚转身便甩开了男人的手，兴冲冲地奔向了苏哲的方向。由于顾及到街上三三两两的几个行人，男人并没有做更过激的举动，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苏哲来来回回地在萧岚的身上寻找着什么，在确认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伤口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没事就好……小岚，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记住了吗？”
“唔……那个人说他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坏人？”
“不可以轻易相信陌生人，至少也在向爸爸确认过之后再说啊，真拿你没办法。”
“呜呜……”不知为何，听到苏哲失望的语气，萧岚竟然觉得很难过。
“不……我……我不是责备你。”苏哲无奈地摸了摸萧岚的头，安慰道，“焦糖布丁好了，一起来吃嘛，来，笑一个，小岚笑起来最可爱了。”
对，我不能难过，我必须笑——
“小岚笑起来最可爱了。”
你看，苏哲哥哥，我在笑——
然后，大哭了一场的萧岚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流畅地完成了洗漱、吃早饭等一系列行动后，背起书包跳进了家里的越野车里。
“哎？这不是萧岚嘛，求搭个顺风车！”刚好路过的同班同学朝他打招呼，“或者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学校！”
坏坏地向同学做了个鬼脸，萧岚精神抖擞地又跳下了车，对坐在驾驶位上的父亲说道：“爸爸，我先和同学走了，放学记得来接我！”
男人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欢蹦乱跳地向前跑着。
“弱爆了，就你这样还参加运动会呢！”
“你才弱，你全家都弱！”
“哈哈，追的上的话你试试看啊。”
“等等！萧岚你这混蛋！”
我必须笑，必须开心地生活。因为我的生活是苏哲哥哥用生命换来的，我一定要代替他活下去。不可以害怕，不可以退缩，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
——从此，萧岚就被一个名为“苏哲”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倾诉 聚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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