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倾诉 聚拢的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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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萧岚渐渐地松开了手，然后，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叶子琪的右手被自己抓出了几道红色的印子。
“对……对不起。”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道歉，“我、我待会儿就给你治疗……”
虽然情绪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是他还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因为不想被对方看到此时红着的眼眶，他一直保持着低着脑袋的姿势，却在即将站起身的时候被叶子琪强硬地制止了——
“我没事，你先坐下。”
对方沉稳的嗓音和他抚摸的动作一样，都是那么的令人安心。但是，萧岚不想被他看到此时的样子，因为他辛苦维持的“开朗”和“健气”的形象在这个时候土崩瓦解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被这家伙看到了，而且，自己居然还像撒娇一样死抓着他的手不放。内心泛起了从未有过的不甘和苦楚，委屈得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叶子琪却没有追问的意思，他只是拿起了床上散落的外套披在了萧岚的身上——
“晚上有点凉，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别再感冒了。”
萧岚坐在床头，低着脑袋，房间内的橘色灯光在他脸上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清楚表情。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不该抬头去看那个男人。秘密被暴露的羞耻感让他无法言语，还有，烦躁。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着，滚出去好么亲——想如此说道，但是说不出口。
因为在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叶子琪表态要帮自己去弄点喝的，可是，拦住对方不让他走的还是自己。这种时候才想到自己的自尊问题而赶走他的话，未免有种用完就扔的感觉，太差劲了。
所以，坦率点吧——内心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那个……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干涩的嗓音在这片不正常的寂静中听起来显得尤其的别扭，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点，萧岚刻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宴会结束了？”
哎……多么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啊。虽然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叶子琪似乎完全不那么想。
黑发的男人起身，从桌上拿起了某个东西递给了萧岚，说道：“想和你商量下接下来的旅行路线。”叶子琪没有做多余的掩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立场的动摇，他将手里的地图摊开，展示在萧岚的面前，“据塞万提斯所说，当天和我们在同一考场的两个人应该是在布莱姆镇——也就是这里的‘蓝宝石’公会。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去确认这点，但是……果然我还是有些在意杰洛伊德的动向。”
叶子琪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询问萧岚的意见。可是对方的目光似乎有些涣散，显然，他的状态非常的不好。
“萧岚，你在听么？”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然而，换来的回答却是如此的答非所问。
萧岚真的很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当初想转移话题走出尴尬场面的是自己，结果到头来却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氛围又变得微妙异常。而后，如他所料般，房间里再次充满了沉默。
得说点什么来挽回，但是内心又很不甘，这就好像是在决斗中被对方一步一步逼到了尽头，就在自己快要认输准备投降的时候，对方突然收手宣布决斗取消了一样。
有些庆幸，却同时也很愤恨不甘。为什么不让我干脆输个彻底呢，为什么这个时候提出退出呢，难道看到我在你面前没有防备的样子很让你有快//感吗？
“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萧岚知道，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并且无法挽回了。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在你没有觉悟坦白之前我是没资格问你的。”
叶子琪不是个笨蛋，向来善于观察和分析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萧岚所做的噩梦并不仅仅是个梦，而是困住他多年的梦魇，甚至包含了某些他内心深处最不希望被人知道的过去。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对方惊恐到涣散的眼神——分明就是被碰触到内心弱点时的反应。他知道每个人内心都有不能被碰触的底线，正是不想逾越这条底线，所以他才连最基本的“刚才你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都没有问。
“觉悟？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觉悟干嘛……”
“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吧，别逃避了。”
又一次，自己的伪装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件透明的衣服，层层包裹之下却还是被从里到外窥视了个遍。这种奇妙的想法仿佛渗透进了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让他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
“你怎么了？觉得冷？”
冷你妹——萧岚不禁在内心吐槽道。他瞥了一眼此时正打算给壁炉加柴火的叶子琪，挥了挥手对他说：“没有啦，现在温度挺好的。”
其实，萧岚刚才的确是感到了一阵寒意，只不过是心理上的。而且，造成他感到这种寒冷的罪魁祸首正在拨弄着壁炉的柴火，企图让它燃烧得更旺一些。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为什么总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呢，为什么明明看透了，却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而故意掩饰不说呢？还是说，这种行为其实是……保护？
“嘭咚”一声，萧岚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随之升高的，还有脸上的温度。
“够……够了，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屋子里有点热……”
“热？”叶子琪放下了火钳，拍掉了手上的灰尘。他疑惑地盯着萧岚，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直视自己的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了叶子琪询问的视线，萧岚反而更加躲闪地低下了脑袋。一方面他有些惊慌，对于叶子琪这种“保护”一般的行为而感到不知所措；另一方面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明白这个男人是想对自己做出补偿，而且他的的确确也在做，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就像是……快要到达了某种感情的边缘……
停下来，别再想了——萧岚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他似乎明白，如果继续思考下去，那将会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而且也不能回头的路。然后，他做了个深呼吸——
“我……曾经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过分了，大概是上帝都不愿意原谅我吧，所以我常常会梦到它。”
叶子琪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萧岚的身边，安静地听着。
“呵呵……说来可笑，这个梦里梦到的东西明明是我最想看到的，但真正见到的时候我又是那么害怕。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软弱的家伙……”他拿起摊在床上的地图，心不在焉地用拇指和食指摩擦着地图的一角，“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我做出来的料理真的能让别人感到幸福么？明明自己就是个又没用又弱小的人，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你也是真心喜欢做料理的吧？”
喜欢……自己的确是喜欢料理的，右手握住菜刀，将整块整块的食材分割、切片、雕刻的感觉是美妙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尤其是看到食材在经过烹饪后，颜色变得鲜艳可口，并且散发出诱人香味的那个瞬间，内心便会充斥着满足感。
“对，我当然是喜欢的。”不经意间，萧岚捏着地图的手开始用力，“所以我会翘掉无聊的英语课去研究新的菜谱，而且就算是学校不允许在宿舍用大功率电器，我也要偷偷地买回食材去做料理！”
似乎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叶子琪缓缓地开口：“你……翘了多少节课？”
“谁知道，又不是院长老头的课，谁管那么多……啊……”因为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变得口无遮拦，可是萧岚随即便意识到了他刚才说出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不不不不……不是的，会长……都快毕业了你没必要回去之后再给我记上一笔吧？”
叶子琪故意装出严肃的样子盯着萧岚，他知道对方最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这种审视一般的眼神，尤其是当他翘课或者违反校规的时候。当然，这次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萧岚感觉轻松点而已。
似乎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叶子琪微笑着站起身对他说道：“开玩笑而已，谁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毕业生的。我下去帮你倒杯安神茶，稍微等一会儿。”
“只是开玩笑啊……”萧岚盯着黑发的男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冷面的家伙也知道‘开玩笑’三个字怎么写么？”
房间里似乎因为少了一个人的缘故而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但是，却因为那个离开的家伙给壁炉加了柴火的原因，温度并没有降下来。壁炉中的火焰和桌上的油灯一起，将屋子里照得既温暖又明亮。
萧岚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地图——羊皮纸的一角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了，心里百感交集。他看到了地图上艾尔法镇的左上角被叶子琪标注了一个红叉——那是盗贼团的据点之一，尽管现在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地图的右边是一片大海，接下来就是他们明天的旅行目标——特洛伦萨大陆的第一个沿海小镇，布莱姆镇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真的能顺利找到失散的同伴，然后痛扁杰洛伊德一顿，返回原来的世界吗？这种问题问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回答。
然而，的确也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因为叶子琪已经端着一杯红茶回到了房间里。
“厨房里已经没人了，所以我自己按照食谱配了一份，材料应该是没问题的，大概味道会差强人意。”
接过叶子琪递来的红茶，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子传递到他的手里，就像这个男人没多久之前抚摸自己的脑袋时的感觉。浅浅地尝了一口，特殊的香料和药草混合得确实不太完美，依稀能分辨出苦涩的味道，但是因为糖加得有些多，这种苦涩的感觉却更微妙了。
不算是艰难地灌下了整杯，萧岚却微笑着回答道——
“唔……果然很难喝。”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倾诉 聚拢的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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