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兮考

5、相亲III

　　“小路，小路……”迎面有人跑来，见到秦小路犹如见到救星般，跌跌撞撞地扑上来。

　　“阿，阿千……”秦小路惊讶。怎么被她逃脱了？

　　“小路，”阿千气喘吁吁，“快跟我回家，奶奶她跌倒了。”

　　“什么！”秦小路大惊失色，推开阿千，飞奔而去。

　　“哎……”阿千被夏颜扶住，“我，我也去……”转头看他，已没了人影。

　　“你别急，我扶你慢慢过去。”夏颜拍着她的背。

　　“哎哟，”阿千俯身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喘死我了……”

　　“怎么回事？情况严重吗？”夏颜见她好些了。

　　“我也不知道，”阿千拉着她，又疾走起来，“我们快回去看看。”

　　夏颜身不由己，也加快脚步。

　　阿千神色慌张，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我们回去经过小路家，正碰上爷爷慌里慌张地出来，说奶奶摔倒了起不来，要送医院去。哥就让我来找小路，他自己去找车子了。所以，我还没见着奶奶呢。”

　　说话间，已拐入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夏颜看得迷糊，就听到阿千喊着，“到了到了，车子还没走，我们快进去。”

　　小院子里站着四五个人，皆一脸无所适从。阿千急忙去问情况。

　　“奶奶不肯去医院，抱着马桶不松手，怎么劝都不听。”

　　“你们几个大小伙儿，连个老太太都抬不动吗。”阿千气道。

　　“刚才是想抬来着，可是一碰她老人家，她就喊疼。你也知道奶奶的脾气，蛮劲上来了，我们也不敢乱动，怕伤上加伤。”很是无奈。

　　“那现在呢？”夏颜忙问，一直没听见里面有动静。

　　“小路还在里面劝呢，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那，那怎么办……”阿千着急。

　　“对了，你们女孩子进去劝劝呗，撒撒娇什么的，也许老人家能听进去，不再抱着那死马桶。”

　　“走，走。”阿千又拽着夏颜，冲进屋去。

　　老房子里没有开灯，午时也显得幽暗许多，胖子又立在门旁，一下遮去了大半光亮，更觉阴冷。夏颜闭了闭眼，再睁开才适应周围的昏暗。老人家却如所说，张臂圈着马桶肚子，神情却看不清楚，旁边另有一团阴影，也看不分明。一会才听得轻声细语入耳，夏颜不能相信这是秦小路在说话，愣了一下，阿千已撇下她，两步跨进去。

　　“奶奶，奶奶，我回来看你了。”阿千也蹲在一旁。

　　“阿千也回来了，回来好呀，正好小路也在，你们去，去外面玩，去外面玩吧。”老人家开心，却气息不畅，像是在忍着痛。夏颜听到心酸，不想也知秦小路心中在滴血。

　　“老人家怕去了医院，回不来，看不到小路，才不想走。”胖子解释，圆圆的脸此时才有些慈眉善目的轮廓。

　　“看起来摔得不轻，要不叫医生过来，在这儿处理一下？”夏颜皱眉。

　　“已经去找了，可是这地方太小，恐怕不方便，而且她也不能总这么坐着，地上凉不好，不好办啊。”胖子也愁眉苦脸。

　　确实难办。

　　阿千劝了一阵，又是撒娇又是掉眼泪的，也没见老人家松动分毫。

　　这得耗到何时？难道要等老人家精疲力尽了才抬出去？夏颜一筹莫展。

　　医生终于赶到，阿千退出来，眼睛还通红一片。

　　“情况不好说，必须去医院检查。”医生不啰嗦。

　　“外婆，你看医生都说了要去医院，咱们去看看，我都陪着你，别担心。”秦小路再劝。

　　老人家不理会，继续抱着不松手。

　　医生一时纳闷，却也马上明白，“老人家，听孩子的话，您这伤必须要去医院拍片子检查，现在拖着不去会加重病情的。”

　　“我好着呢，我不去医院，你快走。”老人扭头生气。

　　“这……”医生摇头，只得走开。

　　“外婆，医生是过来帮你的，你要听话呀。”秦小路低声软语。

　　“我们强行抬出去行吗？”胖子悄悄问医生。

　　“我看这老人家脾气不小，她现在不动还好，你们强来，她一乱动，就不好说了。”与之前的担忧一样，医生也无可奈何，“你们最好能劝她。”

　　胖子泄气。

　　“我去试试。”夏颜忽生一计。

　　“你有办法？”阿千惊喜。

　　“试过才知道。”夏颜笑笑，以示鼓励。

　　走近才看清秦小路的面容，那一脸小稚气混合着浓浓苦涩，像是未老先衰，夏颜几乎认不出他就是适才那个顽劣胡闹的秦小路。

　　“你先出去，我跟奶奶说两句。”夏颜拍了拍他。

　　秦小路忧愁不已，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默默走开了。

　　老人家还气鼓鼓的，面朝里侧，不理旁人。夏颜莞尔，慢慢蹲下来附在她耳边，开始说悄悄话。

　　众人在外间徘徊，不明所以，依旧愁云惨雾。然而，只三两句的功夫，忽然看见老人家松开了手，竟要扶着夏颜起来。秦小路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老人，再看夏颜，才发觉热泪盈眶，眼前已朦胧。

　　一时间，里外人士都活动起来，搀的搀，扶的扶，架的架，抬的抬，好不齐心协力。不多时，就到了医院。一番诊断后，终于可以放下心。老人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并无大碍。

　　“奶奶，你看这下多好，也不用担心，过几天就能回家了。”夏颜被一路拉着，直跟到了病床边。

　　“是啊，是啊，”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这回不怕赶不上了，到时候……”

　　“奶奶，”夏颜急忙叫住她，“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别费神想太多，我会跟小路讲的，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老人眉开眼笑，浑然不像生病受伤。

　　“奶奶，您千万要记着我说的话，”夏颜冲她眨眨眼，“一定要养好身体，我先回去，不打扰您休息。”

　　“哎，好的，”老人忙点头，又吩咐秦小路，“你快送送小夏，别在这儿傻坐了。”

　　“那我去去就回来，外婆你不要乱动啊。”秦小路刚才一直没插上话，干坐了好一阵。

　　“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真是啰嗦。”老人皱眉，挥手赶他。

　　“奶奶，再见，下次来看您。”夏颜笑语嫣然，如春风拂面。老人一见，又喜上眉梢，似无限欢快。

　　秦小路看得讶然，只得一旁赔笑。

　　“你……”走出病房，秦小路再忍不住，“你刚跟外婆说了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夏颜故作惊讶，“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着都该先谢谢我解救你燃眉之急吧。”

　　“那，那倒也是，”秦小路正了正衣领，肃容道，“大恩大德不言谢，请受小……”

　　“再蹦一个字出来？”夏颜斜眼瞪他，生生将那个弟字瞪了回去。

　　“哈哈，”秦小路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又欠你一回，我会记着的。”

　　“又？”夏颜想起昨日，忽然灵光乍现，“昨天也是因为老人家吧。”

　　“你倒清楚。”秦小路不多言。他昨天虽然落魄至惨，但至少记得家里电话，只是怕两位老人担心，才不得不借网寻友。大清早，天光未现，一排头像皆灰，发了信息也要半日后才得回复，正苦恼时，夏颜跳出来，闪烁不已，瞬间点亮了他微薄的希望。

　　“不过，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就连我都弃之不顾，只拉着你不放。”秦小路很受伤，“还有，我怎么觉得她再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你都说什么了？”

　　“一言难尽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就回去陪着奶奶吧。”夏颜诚恳劝他。

　　“哪有一言难尽，”秦小路不放弃，“你就跟她说了两三句话而已。”

　　“其中缘由很难参悟，”夏颜推辞，“还是改天有大把空闲了，我们再把酒言欢。”

　　“没关系，你简单说说就好，我回去慢慢参悟，不懂了再问你。”秦小路拦住她。

　　“哎，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夏颜摇头，“简而言之，就是，秘密。”

　　秦小路却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笑容浮现，纯良无辜。

　　“怕了你了，”夏颜受不了路人侧目，“我跟奶奶讲好了，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跟我有关？”秦小路想起老人家的眼神就浑身不自在。

　　“……有点。”夏颜迟疑。

　　“救人救到底，你看你都帮了我这么大忙了，也不差多说几句，”秦小路谆谆善诱，“再说，这个秘密跟我有点关系，我总要知道是什么，才能跟外婆搭上话呀。你这么乐于助人，一定不会陷我于不义的。”

　　“哎……”夏颜被说得头晕，“在当时那种情况，只能有一件比你更重要的事才能转移奶奶的注意力，让她接受治疗。”

　　“比我更重要？”秦小路渐渐觉得自己被阴了。

　　“没错，”夏颜邪佞地笑着，“我说，老人家，秦小路想带一大胖小子回来让您照顾，又怕您身体不好，您看……”

　　秦小路瞬间面瘫，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