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后花园的神君》青狐郎君

19、神仙也有怨妇

　　风十三姨举手瞟着师祖，凄声道：“小神一片赤诚，送你雪芝不要，却暗中遣弟子偷！这一千年，为能在最冷的冰山上种出最能凝聚仙元的雪芝，我的手，伤成了如此模样，只为能助帝君早日醒转。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帝君醒转不过几日，便躲我有如瘟神，还在湖中设下结界拦阻，是何道理！？当年号令天下的尊神，便是如此回报故人之恩么？”

　　她声音越来越冷厉，黑发在腾腾杀气里飞舞，眼底却隐约泛出泪光。
　　醋醋按捺不住，躲在师祖身后探出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许我们收雪芝，是因为师祖不忍你再受□□之苦，偷偷去你园里挖，却是我和青精自己的主意，师祖不知晓，你别瞎冤枉人！还有，我师祖为何躲你？难道你不自知？他醒后，你不顾他病体未复，需要闭门调养，日日赖在房中不走，这也罢了，竟然还几次下迷仙散在送来的点心里！枉你修到上仙之位，魔族女子都比你持重些！师祖怕你执迷不悟，堕入魔障，好言将你开导，你丝毫也不见悔改，师祖这才不得不躲着你！你这不知羞耻的疯婆子，竟然还有脸说……”

　　一道银链横飞来，疾奔醋醋咽喉而去，师祖凌空虚拍出一掌，银链失了准头，远远荡开。风十三姨面如寒霜，攥着银链的另一头，对二人怒目而视。
　　师祖低喝一声：“醋醋住口！”
　　走上前温言道：“仙子的手，青华但在世一日，总会设法医治，三年内如治不好，定当自断一手相陪。那结界不是为了挡你而设，请不要误会。仙子恩德，青华记下了，但情爱之事，我早已无心，忘仙子断了执念，免受贪痴之苦。”

　　难得见他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话，但看来是白费了，那女子听完，只是挑眉侧目：“早已无心？那你是对谁还有心？”。
　　眉毛越挑越高，最后厉声道：“你骗我，你是还念着那修罗贱人，她，她害你沉睡了千年，自己也早已灰飞烟灭了，你还念着她！”

　　狂风随她的愤怒咆哮，黑浪一重重打来看，小船颠得如风里一片枯叶，几番我险些被甩出舱去。
　　又一个黑浪打过来，那方才掉在水里的双头狮子，竟从浪里“噗通”一声窜上了甲板，抖抖毛，很快发现龟缩在船舱里的我。

　　两只头齐齐咽出声低吼，作势欲扑。
　　我紧贴着舱栏蹲着，死死捂住嘴，不让惊叫逸出来，以免给师祖再添些麻烦。

　　狮子的低吼引来众人注意。师祖不再理会风十三姨，飞奔过来。可比他更快的，是风十三姨袖底的闪电。
　　那道银光生着尖刺，雪亮雪亮，亮得人睁不开眼，直劈面门而来。
　　手心里一滑，有物事飞了出去。舱口轰然巨响，船身猛震，我如一粒筛子在杯里摇了几摇，浑身巨疼。
　　知道疼，应该还没死。开眼看，舱口多了一道紫晶帘子，光芒流转，象活的一般。帘幕中一抹深紫印痕，舱外夜光里，尚有未散尽的银芒划出好看的弧度，纷纷坠落湖水。

　　那道闪电，看来是劈在这紫晶帘上了，又是那方紫色丝帕幻化的么？这个东西甚好，以后再逃，一定要带着。

　　甲板上，多了两个人。
　　持剑背身立在舱口的师祖和风十三姨。
　　那只倒霉的狮子，又已不见，不知是不是被闪电又震回了湖里。
　　“夜芙！”风十三姨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被错认做这女子也不止一次，虽然觉得被这么个一言不合，抬手就是一道闪电的女子错认作情敌十分不划算，但此情此景也无法置辩，只得和她大眼瞪小眼对视。

　　“你认错了人。”师祖冷冷道：“你应该可以看出，她只是个凡人。”
　　风十三姨指着紫晶帘，脸从帘后透过来，扭曲成奇怪的样子：“东极妙严宫当年号令三界的乾坤天罗符，你给了她护身，还说她只是个凡人？”
　　又是一道道闪电连环劈出。

　　眼前升起漫天紫色气泽，那一道道银光尽数没入，不见踪影。
　　紫气褪尽，风十三姨跌坐在十丈开外的黑浪上，半支着身子死死盯师祖，惨白的脸上挂了一丝血痕，满眼的不可置信：“紫极罡气？你的修为竟是全然恢复了？你……你醒后的第一次施法，竟然是打我！”

　　师祖疲乏道：“风十三姨，不管她是谁，身为仙族理应救度众生，怎可乱伤生灵？今日你也该闹够了，这就请回吧！”
　　转身道：“青精，送风十三姨回去。”

　　青精陪笑上前，却被风十三姨狠狠推开，她踉跄站起来，忘着师父背影一字一字道：“早知今日，我宁愿，宁愿你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说罢，唤来狮子，恨恨而去。

　　青精尴尬目送她远去摇头叹道：“唉，师祖你这命，实在太招桃花了！还都是这么难缠的！你看过去常和你下棋龙族的烈辛太子，对付这些事情是多么的游刃有余！”
　　师祖似乏极，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不理青精，只无声细看了看我：“你没事吧？”
　　我捺住乱跳的心，平顺的一笑：“没事。”脚却抖得一步也挪不开。

　　紫水晶帘如幻影消散，化作道紫光稳稳钻回我袖中。
　　耳边“当啷”一声，师祖的剑毫无征兆掉在甲板上，有血一滴一滴落下，蜿蜒成一条小河，从甲板直流向进船舱。
　　抬头看，那个紫袍的人儿颓如玉山，摇摇欲倾。
　　脑子里有巨钟轰鸣，似和什么不愿忆及的旧事重合，想不起自己怎么突然就身轻如燕扑过去，及至有了意识，已是在甲板上，紧紧扶住了他那高大身躯，丝毫也没觉得吃力。
　　醋醋、青精惊叫着飞来，我们慢慢扶他坐下，醋醋带着哭腔：“还以为您老人家近日好了些，没想到……”
　　师祖闷声咳出口鲜血，闭目缓缓道：“哭什么，我死不了，送我回山上。”

　　师祖原来是住在山顶的一个石洞里，离青精的草庐不远。山上来了无数次，却不知青精草庐后遮天蔽日的竹林里，还匿着这么一个大石洞。
　　石洞不知是青精还是他自己打理的，还颇整洁灵秀，光洁的白钟乳石琢磨出的床和桌椅，一个天然的小水潭里云缭雾绕，清清淡淡浮着三两朵白莲。

　　他在石床上盘膝坐好，就立刻以聒噪为由，把我们都赶出了石洞。
　　我、醋醋、青筋蹲在洞外的竹林里，把当前的形式回顾了一下，很快做出了分工。

　　醋醋、青精带上踏雪继续寻药，青精的看法是，师祖旧伤未愈，他这个旧伤，最忌的就是动用真气施法，和风十三姨一场大战，还能撑着自己走上山，委实是个奇迹。但考虑到他一向是个越是不好，越要抵死撑着不让人瞧出的性子，实在不可不抓紧时间备些灵药以防不测。
　　风十三姨的园子是不能去了，需得去更远的仙山寻，而照顾师祖的重任便不容置辩地交给了我。

　　风藏云静，正是最热的六月天，满山虫子叫嚣得火气十足。
　　青精他们很快腾云而去，留下我独自在山顶喂蚊子。
　　神仙这种师父断言并不存在的珍惜物种，怎么照顾？

　　焦躁地搓着手在洞前打转转，在直接下山去更衣取早膳给他吃，还是先进洞看看再下山之间犹豫了许久。师祖赶我们出山洞时曾经吩咐，他不叫我们，就不许进去，但想起青精的预言，决定还是悄悄进去看一看他，否则实在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