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钗》罗曼

10、云涌

　　裹着被子，缩在床角，但我的情绪却未见平复。脑海中一直回放着月下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怎么会是那个人，不可能呀。他们所说的寿筵是什么，还有提到的那个人又是谁，鹦哥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好乱好乱啊……
　　由于前一夜的失眠，我在翌晨就早早洗漱完毕，徒步在院内，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迷园内的生物在苏醒着，带着朝露，带着芬芳在生长着。这是我在迷园里头一次欣赏到迷园翌晨时分的景色。平时我都是被清晨那场雪所带来的寒冷而冻醒的，醒来后，惟有看到那漫天的飘雪和那地上，房檐上，树梢上厚厚的积雪。像这样下雪前夕的景色还真是少见。但如果能不见到某些扫兴的人就更好了。
　　“锦娘姐姐，您早啊。”对于锦娘，我打心里不喜欢她，尖酸，刻薄，自以为是，瞧不起人。她在连歌的身边呆得最长，资格也最老，凭这点，她看谁都不顺眼，老指使别人干这干那，把人家当牛使唤。正因为这样得罪了不少人，看来在这迷园除了连歌以外，没几个人喜欢她的。而我就是不喜欢中的不喜欢。
　　对于我的招呼，锦娘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在葵花树下接着露水。
　　我这个人很识趣，竟然人家不理我，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正打算转身离去，锦娘突然开口道：“昨晚睡得不好吧。”
　　我转身正对着她，少顷，锦娘又似在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好在房里呆着，不要学什么夜猫子似的，到处乱窜。”
　　她知道些什么，又看到些什么。此刻我竟感到丝丝寒意。
　　“要变天了，公子还等着朝露洗漱呢。”锦娘小心翼翼的将盛满露水的玉瓶抱在怀中，毅然转身从我身旁离去。
　　就在我与她擦肩而过的霎那，她在我耳旁低声道：“别忘了我在背后看着你。”
　　她知道？她什么时候发觉的，她是谁，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还有……鹦哥的事并不简单。
　　望着那渐失的背影，一丝毒辣在我眼中闪过……

　　“月弟弟，今天怎么来得怎么早？”瑟香手捧着几卷竹简，侧头看着正站在门外的我，笑问道。
　　“我想姐姐了，怕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早来了。”我微笑着走进书房，接过瑟香手中的竹简，笑答。而眼光却悄悄瞥向正在一角，看似聚精会神准备着笔墨的锦娘。
　　“月，今天来得怎么早啊。”我闻言，转身，行礼。来者正是戚语，作为连歌的先生，戚语无疑是倒霉中的倒霉。从古至今都是学生等老师，而非老师等学生。但这事恰恰被戚语赶上。这一等还不是几分，而是一两盏茶的时间。说句实话，这戚语的耐性可真够行的。
　　作为书童，我无法向戚语那样沏壶茶，拿卷书，危坐着。只能和瑟香，锦娘那样低着头，站在一角，等待连歌的到来。尽管有些无聊，却也给了我机会观察锦娘的一举一动。但我一时的大意，却忽视掉了背后同样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为我今后留下了无穷的麻烦……
　　“你还在这啊。”连歌果如平时那般，姗姗来迟。
　　“公子，您竟然来了，我们就开始上课吧。”戚语放下竹简，站起正色道。
　　“慢着，本公子有说要上课吗。”连歌抬起左手，指着瑟香，又指了指翠翘，道，“你们现在跟我走。”话音刚落，便已悄无身影。
　　“公子都走了，你们还在这愣着干吗，各回各房各做个事。”戚语有些气结的向我们做了个示意散去的手势，便也转身离去了。看着身旁渐散的人群，我却丝毫没有离去的念头，因为她也没有离去。
　　“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啊？”我抬了抬眉，笑着看着对面的锦娘。
　　“你不是一样吗？”锦娘笑道。
　　“弟弟我是想看看这些珍贵的书籍，难道姐姐也有心看吗？”说着，我便随手从竹简中拿起一卷，故作认真般看起。
　　“没想到月弟弟这么好学。”锦娘也随手拿起一卷竹简，眯着眼，看着我笑道“不过，下贱的东西就是下贱，即使穿上了绫罗绸缎，内在还是个臭虫。你说是吧，月弟弟。”
　　“但即使是丑陋的臭虫终有一天也会蜕变为美丽的蝴蝶。”我侧着头，微笑道。
　　“确实，不过，恐怕在他还没变成蝴蝶前，就已经被螳螂给吃了。”锦娘放下竹简，转身离去。
　　“被螳螂给吃了吗？”可惜的是臭虫的另一面却是等待已久的黄雀。
　　随意将手中的竹简仍在桌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也迈出了书房。在我离去后，一抹身影从门柱旁显现，意味深长的望着远处……

　　“月，你怎么在这啊？”我抬头，看着从黔书居那款款而来的秋雯。
　　“在等姐姐啊。”
　　“等我？有事吗？”秋雯疑惑地问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秋雯姐姐了。那我走就是。”我伤心的正要转身离去。
　　“等等”秋雯上前扭过我的身体，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姐姐什么时候说过不行了，你这小家伙真是自以为是。我们到亭子里坐下好好谈谈吧。”说着，秋雯便拉着我的手，领我到了前方不远处假山上的忘忧亭。
　　“秋雯姐姐最近好吗？”我坐在石椅上，正对着她，笑问道。
　　“还好吧，就是有点累。”秋雯锤了捶肩膀，道
　　“怎么很忙吗？”
　　“也不是，就是直从鹦哥走了后，公子……唉，也没什么好提了。”秋雯站了起来，背对着我，目视远方。
　　“鹦哥姐姐到底是的了什么病啊？”我问。
　　秋雯转过身来，想了片刻，说：“也没什么大病，就是伤风，但奇怪的是请了不少名医，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也不知是怎么了。”
　　伤风？不，这不单单是伤风。

　　“这次鹦哥的事已说明有人在防着我们。”

　　难道说……
　　“秋雯姐姐，鹦哥姐姐的药是谁抓的，又是谁煎的？”
　　“药是喜鹊抓的，也是她煎的啊。怎么又什么问题吗？”
　　“喜鹊？”
　　“就是那天给你送食的丫头啊。”
　　“秋雯姐姐，我有事，先走了。”
　　“哎，月，出什么事了？”

　　我匆匆的向厨房跑去，不顾一路上被我撞倒而抱怨再三的人。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药绝对有问题，那么那个喜鹊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啊—”
　　从厨房传来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快步跑向厨房，只见，门口围满了一群人，一个昏倒的女孩被抬出人群，在那密密的人群中时而传出哭泣声。怎么了，我不顾形象的硬挤进人群中，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满地的血，零乱的物品，还有……那倒在血泊中的喜鹊。冷静，冷静，我不能退缩。强忍着恶心感，慢慢地靠近喜鹊的尸首，身上没有伤口惟有脖间的一刀伤，看着尺寸大小，应该是菜刀之类所致，一刀致命。以现场来看，这里应该是第一凶案现场，喜鹊在被杀害前并没有与凶手有过激烈的打斗。而那些零乱的物品应该是在喜鹊死后，凶手弄的。是为了扰乱视线，还是为了找什么东西？等一下，一刀致命，没有打斗。那也就是说喜鹊认识凶手，那个人很可能是她熟悉的人。在喜鹊不注意间，趁机将其杀害。是为了杀人灭口吗？不过还真得谢谢那个凶手，让我更加确信我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我刚刚才找秋雯打听鹦哥的事，喜鹊就被人杀害了。是巧合还是有人偷听了……秋雯吗，不可能，她刚才一直和我在一起。偷听的人，也不可能，我刚刚是从忘忧亭跑到厨房的，在走廊上就已听到惨叫，这一声显然把其他人也引来，凶手没有机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也就是说那声惨叫是刚刚那个昏倒的女孩发出的。这就意味着喜鹊是在那女孩来之前就死了。如果是偷听者杀人的话，他又是怎么赶到我和那女孩之前杀人的呢。但很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凶手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现场，而是在人们听到惨叫赶到现场后，趁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喜鹊的尸首和零乱的现场上，偷混近人群中，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嫌疑。
　　“没想到，我们的月弟弟竟然这么勇敢。”
　　锦娘！我转过身，如愿看到锦娘正用锦帕捂着鼻，站在我身后。
　　“还愣在那干什么！”锦娘转过头，厉声对人群中的正围观的园卫呵斥道。
　　少顷，两名园卫拿着麻袋从人群中挤进。简单的包裹起喜鹊的尸首，向外抬。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连忙上前拦住。
　　“没什么，只不过把尸体处理了，老放在这会影响其他人工作的。月弟弟。”
　　“喜鹊是被谋杀的。”
　　“我知道。”
　　“那就应该报官。”
　　“报官？哼，为一个下等下人？”
　　那一刻我愣了。

　　而锦娘也趁机将我推到一旁，又回头指示园卫继续。
　　默默地看着喜鹊的尸首被抬出厨房，我只感到无奈和悲凉。
　　“孩子，想开点，这就是我们下人的命啊。”厨娘安抚般抱着我。

　　“哟，这不是我们勇敢的月弟弟吗。”
　　看着正坐在池塘边，休憩的锦娘，我心中的厌恶感难以平息。
　　“你把喜鹊的尸首弄到那了？”极力地克制住情绪，我淡然问道。
　　锦娘略抬头，眯着眼，舔了舔唇，看着我“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别人。你若要去找她，就去西北坡吧。”
　　不愿在多看她一眼，我正打算转身离去，锦娘又在背后漫不经意的说道：“不知他现在的尸首有没有被豺狼给吃了。”
　　“锦娘！”我疾步上前，猛一推她。
　　扑通～

　　“救命，救命啊……我…我不会…游泳……”
　　冷眼看着正在水中扑哧的锦娘，心中竟油然升起一种喜悦。

　　“天啊，锦娘姐姐，你怎么掉池里了，你等着，翠翘这就去叫人。”
　　翠翘？！锦娘？她怎么会在池里，我我刚刚做了什么？为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