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钗》罗曼

11、雷鸣

　　锦娘被救起时已奄奄一息，望着被园卫抱走的锦娘我竟有一丝负罪感。我刚刚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错觉，觉得是我把锦娘推进池里的。低头看着自已那白皙的双手我竟感到莫名的恐惧。
　　锦娘醒了，但她却说是自个不小心落水的。我真的是错觉吗，我真的没有把锦娘推下水吗？头好疼，真得想不起那时所发生的事。

　　喜鹊的死正如锦娘所说的那样微不足道，迷园一如既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下人们也重不在背后谈起有关喜鹊的事，就好像喜鹊这个人重来都没存在过一样。而我和锦娘的关系从那件事后竟莫名的变得陌生和疏远，这倒不是锦娘躲着我，而是我躲着她所造成的。不知怎么一见到锦娘我就感到气愤难当，恨不得砍她几下。我害怕这种感觉，害怕这样的我，偏激，暴烈，是我而又非我。
　　“月，你在吗，有人找你，在后门等着。”一名园卫敲着我的门，大吆道。
　　我应了一声，说了声谢谢，便往后门那走。
　　会是谁呢？我在这也没熟人啊，难道是月的熟人，有可能。
　　怀着好奇而又疑惑的心情，我来到后门，但见一老者的背影。
　　“请问，是您找我吗？”我问。
　　老者文言，一愣，随即转过身正对着我。
　　他是……“连伯—”我一涌扑进连伯那早已为我打开的温暖怀抱，强忍着因激动而欲落得泪水，抬头看着那满脸慈蔼的连伯，“月，好想好想连伯啊。”
　　连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微笑道：“我的月长高了，也变结实了，有点男子汉气慨了。”
　　我拍下连伯那满手茧子的大手，故作生气道：“连伯就爱拿月开玩笑。”说实在的，我也希望月能长得男孩子点，免得又受连歌和那群园卫的欺负。回想每次见到他们，不是对我说，月啊，你要是女孩该多好，若你是女孩子我一定第一个上门提亲，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姐姐之类的，介绍给哥几个认识……；或是，月，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子汉气概，长着这么娘们怎行？来这劈柴挑水的活就你干，好好练练肌肉。这明白的不是变相逼人干活吗？唉，在迷园都这样了，想想以前月在连府……有多可悲也可以猜到了。这也难怪连伯把他送来迷园。
　　“连伯，您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看月在这过的怎么样吧？”我握着连伯的手问道。
　　“月，还是这么聪明。我这次来有两件大事要办。一吗，就是老爷的寿筵已订在迷园办了，我这次来是为了通知公子一声。二吗……”
　　原来连伯不是想我才来看我的。有点沮丧，呵呵，不过也是，连伯是连府的管家怎么回又空来看我呢？呵呵，我真傻，哭什么，不争气的家伙，回去。
　　“二吗，就是来看看我的月过得好吗？”
　　什么我没听错吗。我猛抬起头，看着连伯充满笑意的双眼，那里有的是真诚，是关怀，还有喜悦。
　　“连伯……”我又再次扑进连伯的怀中，不同的是这次我再也没有极力控制那早已充盈眼眶的泪水。

　　“连伯，你是说我父亲已决定在迷园办寿筵。”连歌看着面前站着的连伯问道。
　　“是的，公子。”
　　连歌想了片刻，对连伯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等，月，你送连伯回去。”连歌转头又对着站在一旁的我说道。
　　“是”

　　“连伯，为什么老爷会选在迷园办寿筵而不是在连府办呢？”我好奇地问道
　　连伯转过身来，想了片刻，“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小姐要回来了。”
　　小姐？连歌的姐姐？是……是赵华夫人连天舞！她要回来参加她父亲的寿筵。等会，寿筵？！

　　“再过一段时间，寿筵就要举行了，那个人也会来，这是你下手的最好机会，不许失误。”

　　难道那夜他们所说的寿筵是指这个，而那个人会是连天舞吗？不，这太绝对了，竟然连当今赵王最宠幸的赵华夫人都来参加这次寿筵，那些达官贵人又怎么不会悉数到场。他们说要下手的对象也很有可能是在这些人当中。
　　“月，你也别送了，回去吧。”连伯在园卫的帮助下，将一只脚踏上马车，回头对我笑道。
　　“嗯”我站在门口，目送着，直到再也听不到车轮声，看不到马车奔驰的身影，才回去。

　　自从连伯来过迷园之后的半个多月，原本冷清，死气沉沉的迷园变得热闹，喜庆。园卫们忙着用红绸，红灯笼装点着迷园的每一处角落；厨娘和师傅们忙着张罗寿筵所需的酒食；而侍女们则忙着打扫迷园内的每一间厢房，每一件古玩。而这其中有一处地方不得不提是热闹非凡—那就是西厢。乐师们在这紧锣密鼓的排练，舞伎们则整夜练习歌舞……迷园上下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就连我这个小小书童也以人手不够为由，硬被拉去充当了免费苦力。唉，痛苦啊。不过好在这种日子在我日夜的求到下总算挨到了头。

　　那日，迷园的前院大门破天荒地打开了，上好的红绸铺在从大门通往正厅的大道上，大道的两旁挂满崭新的大红灯。侍婢们如雕塑般笔直的站在两旁。而早早从连府赶来的连氏夫妇和连伯则在大门前招待着来往的客人。
　　“司空大人竟能亲临，为兄这可真乃蓬荜生辉啊！”
　　“连大夫此言差矣，小弟能被邀请出席大夫的寿席，此乃小弟三生有幸。”被唤为司空的人是个年约四十的清瘦男子，说起话来一脸笑呵呵的，但给人一种感觉—虚伪，笑里藏刀。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对这个人第一影响很槽。至于我为什么会站在这看到他，唉，一切都拜我家那宝贝公子连歌所赐。你说他好好的一个公子哥，老爹过生日这么大的事，竟还玩起了失踪。想想前一刻，我向老爷报告这事，他那张脸别说有多难看了，好在这什么司空及时赶来，要不然我免不了一顿骂。不过我是不会因为这而改变对那司空的感觉，讨厌就是讨厌。
　　“司空大人请进，今晚可得都喝两杯。”连氏热情的招呼完那个什么司空，脸一黑的看向还在那发愣的我，这也没法啊，谁叫我是土包子进村，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穿金戴银的老爷们。“你还愣在这干嘛，还不派人去找公子。”
　　“是，小的这就去。”再不走就等着挨骂了。我匆匆向一旁正为我捏把冷汗的连伯投向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匆忙退下，开始了我艰辛的寻找路程。

　　一个时辰后……未果。
　　两个时辰后……未果。
　　三个时辰后……还是……为果。
　　四个时辰后……我已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你说你连歌，欺负我，上课早退，迟到，作业不交，害我被戚语罚也就罢了，而你竟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个我跑了，你知不知道找你的人手是有限的啊，你还给我躲到哪去了。唉，再次悲叹一下我可悲的人生，想想我一小小书童，一天跟连歌相处不到三个时辰，而那群黔书居的姑奶奶们和连歌在一起不时24小时全候，也应该比我多。怎么到出事了，一直认为是我把连歌给弄丢了。公道何在啊！

　　萧声？！是连歌的！你说你连歌上次在梅林吹，这次在乱石林吹，怎么竟找些偏僻的，别人还难到达的地方吹你的破萧。“哎呀！”这石头还真够锋利的，看来腿上是流血了。“后面的哥几个，跟上，翻过这座石林，公子就在后面了！”我一边攀岩，一边费力的回头叫喊着。
　　“月，你说这公子是怎么到那石林里的。”
　　“鬼知道，哥几个快点啊。”不理会脚下的抱怨，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到了，累死我了，不过还说真的，我还挺佩服自个。月这身体看起来不经风吹日晒的，攀这岩壁比那几个园卫还快。站在石林上，放眼望去。气竭，绝对气竭，这公子哥还在那忘我的吹着。
　　“公子—，老爷叫你回去，客人都在等你呢……”我大声喊道。
　　只见，连歌轻身一跃，踏上几块石头，飞越过石林，落在地上。头也不会的向正厅不急不慢的走去。
　　妈的，敢情老子怎么费力攀上来连句谢谢也没说。
　　“呃，你们怎么也上来了。”看着眼前这一群早已力尽而竭，却又如此原于我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我还真有几分感动。
　　“不是……不是上……上来叫公子回去的吗？”
　　“公子已经走了，刚才你们没看到吗？”我颇为同情的看着他们。
　　“难道……刚刚的那个飞影是公子。”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
　　“阿呆，我说那是公子吗，你却说是只鸟，你害死我们大家了。”
　　“嘿，阿信，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有没有脑啊。”
　　“你！我跟你拼了！”
　　看着那群正火拼这得家伙，我无奈的看着远处的夕阳，唉，有力打驾，还不如趁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爬下去。

　　我下来时，园内的大红灯笼早已点亮，照得迷园红气冲天，夜如白昼。悄悄地留进正厅，找了个不显著的角落站着。好在厅内的客人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厅中舞伎地精湛表演，而忽略了我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叹了口气，歇息了片刻，我也饶有兴趣的观察起大厅内的一举一动。那个连歌，还这么目空一切，一个人在那喝酒，就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更他没管事的。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找你到现在也口水都没喝上，你到好，换了身衣裳，在这自得乐。咦，连夫人身边坐着的那位美妇是谁？一袭红裳，一头金钗，一脸华贵。
　　“那就是赵华夫人连天舞，长得很漂亮吧。”
　　我猛回头，只见绿萼一脸俏皮的站在我身后。“姐姐下回，可别再在弟弟背后突然说话了，弟弟胆小会吓坏我的。”
　　“嘿，你这小家伙，我说你这是在教训姐姐吗，亏我……哎呀，我的天啊，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绿萼掏出帕绢，低身擦拭着我的脸。
　　“我脸怎么了。”我疑惑到。
　　“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绿萼将帕绢递给我，笑道“都成小叫化了。”
　　低头看着沾满泥土的帕绢，我又抬头望着绿萼那充满关怀的双目，格外认真地问道：“绿萼姐姐不会离开月是吗？”
　　绿萼的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慢慢的靠近我，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安抚般的说道：“不会的，绿萼姐姐永远也不会离开月的。”

　　其实那时我心里很明白这个承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兑现，但我却依旧渴望，就如同以往那一次次无望的等待。

　　“司空大人认为刚才的歌舞如何？”
　　“精妙绝伦啊，但与赵华夫人比起，却可谓一个地一个天啊。”
　　“司空，抬举了。”连天舞谢道。果然不愧是从王宫里来的，说起话来也这么华贵。
　　“不不，臣说的可不是恭维的话。”司空从座位上挣扎的站起，东倒西歪地走到厅中。“这天下有谁不知赵华夫人舞艺超群，要不怎么会把我王迷得神魂颠倒，以致废黜与其相伴近三十年的王王后呢。赵华夫人厉害啊！下臣敬夫人一杯。”
　　“司空大人，怕是醉了吧。”坐在司空一旁的一名武将站起，上前搀扶着司空欲倒的身躯，正色道“司空说言皆为醉话，还请赵华夫人饶恕。”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司空打下武将搀扶的手，扑到另一名客人的酒桌前，一把拉过那人的衣襟，吼道：“尚大夫，你说本司空说的对不对。”那个尚大夫还真是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偷偷瞥了眼上方的赵华夫人，又瞅瞅了眼前与他倍而今的司空，嘴角有点抽筋的笑道：“司空真得喝多了。”
　　“你他妈的孬种！”司空一吼便用力推倒那个尚大夫，又随手抓起一旁的另一个人发起了狂。
　　妈呀，现场版的酒后闹事。虽说我站得角落不显眼，但却是观察的好地方，厅内的一切包揽无疑。但这连氏一家的表情可这谓千奇百态。连氏夫妇正在那结眉，估计是在那发愁如何使这个尊贵的客人安静下来，而连家的那个公子哥还在那一个劲的喝酒，还边喝边笑，喂喂，你这小子到法定喝酒年龄了吗？还有人家是在损你老姐啊，你好歹也表个态吗？不瞄了，还是瞧瞧受害者吧……不是吧，你那是什么表情，一脸平静，事无关己的。人家是在说你啊，你不会就那么贱吧。
　　“司空大人得罪了。”刚刚被拒绝的武将在司空脑后勺用力一打，不用想，司空那原本就有点昏昏的身躯霎那间便瘫下来倒向身后的武将。
　　“来人，把司空大人扶到西厢去歇息。”从刚才就愣在那得连老爷子终算有点反映了，急忙唤来下人，将这闹事的主送到厢房去。
　　“来来来，诸位喝酒。”
　　看着坐回座位，正与一旁的官员对饮的武将，心中还真不是他妈的敬佩。
　　“他是烙落烙将军。”
　　“烙落？！”我回头看着身后的绿萼，一脸好奇。
　　“他是烙忠老将军的侄子，据说他参军时是从一名伙头兵做起的，挨了不少苦，靠着自个的打拚，一点点建立起军功才做到将军的位置。在军队里威信高着呢。”
　　废话，靠自个的主，做到这地步，没几个崇拜的，他也算白活了。
　　“绿萼姐姐，那个司空是谁啊，他怎么就那么横啊？”
　　绿萼茫然得望着远处，回答道：“被废的王王后是他的亲姑姑，司空是他的官名，王错才是他的名字。”
　　王错？还真是取对名字了。这个赵王也不是什么好鸟。年纪一大把了，还霸占着年轻美貌的女子，做出了抛弃糟糠之妻的恶举，天地不容啊。我怎么把话题扯远了，我现在要重点知道有关烙落的一切信息，他那刻苦创业史可是值我好好研究学习的啊。
　　“我说绿萼姐姐……疑，人上哪去了？”

　　一分钟后，我正式放弃。这大厅人呀呀的，放眼看去，我汗，侍女衣着一个样，还都低着头，让我怎么找啊……

　　酒席在进行中，而我则在郁闷中，我的绿萼，你在哪啊。疑，那不是阿九吗，他不在园里守着跑着来干什么？我走进了几步，但瞧阿九在连老爷的耳边低说了什么，连老爷的脸一下刷的青了。“诸位，老夫不胜酒力，出去透透风，各位劲兴。”噗～你从一开始就没喝多少酒，你儿子到喝的不少，你呢，别以为我没看见，虽说这角度看你那有些问题，但我这双眼明明看到你将别人敬你的酒倒进你脚边的痰盂中，你还在那睁眼说瞎话。哼！不过看他这么匆忙的离开，难道出事了。反正在这呆着也是呆着，不如更去瞧瞧。
　　“嘿，啊九出什么事了吗？”我在走廊上拉着走在最后的阿九问道。
　　“出大事了，不要再拉着我了。”阿九甩开我的手，匆匆跟上前面急行的步伐。大事？出什么事了，他们去的那个方向好像是西厢。西厢！？？我也匆匆地赶上前面的人群。
　　天啊，走得这么快，嘿，怎么又突然停下来了……好像是到了吧，嘿嘿。怎么都挤在门口啊，有什么好看的吗？我跳我瞟，我再跳我再瞟……那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司空，那个在寿筵上撒酒疯的王错……竟然就对着墙倒在地上，而他胸前插着一支紫金钗。那支紫金钗……我发疯似的挤进人群，盯眼盯着那胸前的紫金钗，不会错的是那支是那支，是被我扔在箱底的那支紫金钗。它怎么会在这，会在这命案现场，会成为杀人工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