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之泪》￡幻雅￡

3、第二章：名为梦之花

　　朱莉娅伸了个懒腰，祭神仪式上所需要的礼仪和规矩学得她头疼，以前自己那么讨厌的学业课在她看来都比这些要可爱多了。心里这么抱怨着，不知不觉来到昨天的那个庭院。
　　艾德……那个奇怪又神秘的男子说过今天也会在这里。朱莉娅转了个身，准备朝原路走回去，不想和这个男子有太多瓜葛。
　　“喂喂，一个大活人坐在你面前，就这么无视过去吗，小朱莉娅？”艾德的狡诈声音从身后传来。朱莉娅一惊，却没在视线范围内看到他的身影。她朝前走去，推开树从，发现这个懒散的男子像昨天一样躺在那里朝她笑。
　　她对天翻了个白眼，艾德“呵呵”笑了笑，把放在手中的花往朱莉娅头上插。“啊，你做什么！” 朱莉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别动……好了。”艾德完全不在意朱莉娅对自己的抗拒，硬是把花插在她咖啡色的头发上。朱莉娅斜着眼睛看着那朵花，这种类型是她从没见过的，美得简直难以比喻。看似水晶却又如碧玉般润泽……花瓣上的水珠更是突出花那梦幻般唯美的颜色，让朱莉娅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漂亮……”
　　艾德带点得意的表情笑了笑：“它的名字叫【梦】。跟我想的一样，它的颜色和你配极了！”被他这么一说，朱莉娅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一朵如此美丽的花，只有华丽的美艳女子才能够衬托，怎能与朴素的自己相比？
　　“这种花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从哪里弄来的？”脸上掩盖不住喜悦的表情，朱莉娅故装镇定地说道。“秘密~~” “真是的，说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嘟着小嘴抱怨道。“你想知道也行啊，只要我们来做个等价交换！”艾德翻起身，朝着朱莉娅坏坏地笑道。
　　“什么等价交换啊？” “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成为神仆，我就告诉你这朵花的故事。” 朱莉娅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但是对于这朵名字叫做【梦】的奇幻花背后所附带的故事，她的好奇心占了大半。
　　“……为什么，你想知道我的事呢？” “好奇而已！我想知道那些成为神仆的人是抱着什么心态的。”艾德耸耸肩，回答地很干脆，这使得朱莉娅对他的戒心小了很多。
　　“成为神仆的人大多是这样的目的吧，为了孝敬父母或者为了自己的荣耀。确切来说，我是属于前者。……母亲因为我去世了，父亲虽然不说，但是我明白他在憎恨我的诞生。我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没有像其他父亲对待女儿那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牵我的手……所以，无论是什么我都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最好，这样父亲就会夸奖我，甚至以我为荣。但是我错了，父亲对于我的才能，绩业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直到神仆竞选邀请信送到父亲的手中时，他向我投去一丝期待的目光时，我明白。这才是父亲一直想要得到的荣誉。但或许……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他的女儿，只是他培养出的完美神仆而已。” 朱莉娅的声音很低沉，目光中也流露出寂寞和伤感，可是艾德清楚地看到，她并没有哭。
　　好坚强的女子，她明明只有那么瘦小的身体，却仿佛能够扛起整个国家对于她的期待。
　　可是他想知道的，并不只有这些。
　　朱莉娅深深吸了口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也就没必要回想让自己伤痛了。好了，该你说了，如果你瞎编或者敷衍了事，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一股魔法的波动从朱莉娅手掌上传来，带着小小的火星和一点焦味。艾德往后退了退：“知道了啊，别用那种危险的魔法对着我。”这次轮到朱莉娅得意地笑了起来。
　　见到她的笑，艾德心里滑过一丝暖意。“其实，这花是我母亲生前精心培养用魔法制作出来的，也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幻之花。我母亲为它取名叫【梦】。” “……真是非常符合的名字呢。” 朱莉娅抚摸着花瓣道。“我的母亲常说，这朵花是她对父亲爱以及思念。”
　　“因为我深爱着你的父亲，所以才有了你，所以才有了梦。而【梦】是爱所聚集形成的花，永远不会枯萎的花，它会因为爱而变得美丽。”母亲温柔的笑容和和蔼的声音又在艾德面前浮现出来。
　　“这么珍贵稀有的花随便送给我行吗？” 朱莉娅将花拿了下来。“【梦】会自己选择主人，当一个有爱的人触碰到它时，它会根据主人的不同变化出梦幻的五灵色。现在你看，它所呈现出来的碧绿色，就是你的心灵颜色。你的心灵就像大海一样广大，像大海一样深沉并且清澈。” 朱莉娅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梦，仿佛被带进梦的碧绿色世界当中不可自拔。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艾德那炽热的视线。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这么稀有的花就这么送好想太可惜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一件我更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艾德又露出那种狡诈的笑容，朱莉娅不禁打了个寒颤。
　　“比如……罗恩·杰米拉的事情。” 这次朱莉娅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周围的空气也好象受到她的情绪开始降温。没有咏唱咒语，而且还是靠着情绪无意识地发动，没有对魔法运用自如的话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朱莉娅的才能，艾德是很欣赏的。
　　半晌，她才抬起头，脸上被恐慌和不安的神情包围着，用那几乎是颤抖着的声音道：“……这个……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见她一副几乎恨不得让自己永远闭嘴的表情，艾德不禁哀叹自己魅力不足。
　　“放心吧，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至于我从哪得知则是商业机密。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你帮不了我的。” “嫌我能力不够？”朱莉娅摇了摇头：“刚才我说自己成为神仆的原因是真的，只是我隐瞒了罗恩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艾德耸了耸肩答道。
　　他的这个动作让朱莉娅情绪缓和不少，但她心中仍有忌讳。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罗恩的事情。现在的朱莉娅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这个男子的面前，而对方则还是一团浓雾，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清。
　　能够信任他吗？
　　仿佛看穿朱莉娅的忌讳，艾德深深吸了口气：“如我所说，我们同样是失去母亲的人，这种感觉，谁也不能比我们更加了解。我只想帮你一把，仅此而已。” 朱莉娅望着艾德直视的双眼，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梦，点了点头。

　　10年一次的祭神仪式，这对这个国家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期待许久的仪式。在祭祀的这天，人们才会不分身份的高低，统一穿上白色的衣服，在衣服胸口处放上白色花的别针，每家每户也都会在窗户和门上粘贴上白色和金色相间的花束。
　　朱莉娅坐在房间里——确切来说是上了这所巨型船后，祭祀们所分配给她的单房。她没有心思和那些第一次到玥祯殿去的侍女们一样，好奇地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色。
　　“你什么也不要想，只要乖乖地去进行仪式，如果事情没能和你预料之中那样发展，我就会出来让仪式中断。”昨天艾德的话不停地在朱莉娅脑中回荡着。她也怀疑地问过他到底会如何出来阻止，而他只是很自信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算了，如果罗恩决心放弃，那么她也没什么力量继续坚持下去了，不如随父亲和大家的期望成为优秀的神仆。但是……为什么在她看到艾德自信的笑容时，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随着船头工的宣喊到达的声音，朱莉娅握紧了拳头。

　　罗恩身着白色祭师袍，加上他接近银色的金发和白皙的皮肤，整体看上去没什么色素。幸好祭师袍有着淡淡的金色花纹，让他苍白的脸才不那么死气沉沉。这是他首次穿上老师的衣服，正如人们所期待的那样，他完整地继承了光祭师格林老师的意志。
　　在人们为他高兴的时候，全然不知他平静外表下的内心是如何痛苦呐喊。他的内心正处于极度矛盾当中，他放不下朱莉娅，放不下父母对他的期望，放不下格林老师对他的认可，放不下周围那一个个期待的眼神，同样放不下自己。
　　各方面的压力一起袭来，几乎要把他的精神压垮。
　　他走在整条祭师队伍的正中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像一巨没有灵魂的人偶般行走。“不要太过于矛盾，下定决心放弃一方才能够继续自己的人生，无论选择哪项，你们都必须坚强地去面对。”出发前狄罗的话还一直在耳旁回响着。
　　罗恩抬头看了看天空，恩师逝世前对他说的一番话也深深地刻在心底。
　　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她身穿白衣裙，走在清一色侍女的队伍中。仿佛是谁恶意的安排，今天的天气正适合祭神仪式。蒙蒙的小雨，轻轻洒落在身上，凉丝丝地……她的心也跟着队伍缓缓向玥祯殿走去。
　　玥祯殿如它的名字那般，只有最纯洁的女子才能进入此殿。所以，待到达神殿入口时，只有2位女子跟随着朱莉娅进入主殿。
　　殿内的墙壁十分洁白，也许是因为岛上矿石的属性缘故，玥祯殿内总是散发着幽蓝的光线。大殿内没有一人，有些静得可怕，只有殿内喷泉传出的流水声。
　　通过主殿后，往上阶梯走就是祭台。祭台之所以设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中间天然生成的泉水池的缘故。在很久以前，这个池就驻扎在这个山坡上，泉水清澈见地，即使再怎么污染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净化。所以人们取名为『净霜泉』，意思是，最洁白的霜也会被净化。
　　祭台上站着两排的人，一排全是身穿祭服的祭师，而另一排则是花纹不一的官服。站在中间，也就是净霜泉旁的正是罗恩。
　　几个月没能相见，现在突然以这种方式见面让她差点没哭出来。可是不行，她斜眼看了看一脸露着自豪神情的父亲。朱莉娅只能低下头去，迈着小小的步子向中间走去。
　　只有十多节的石梯，却仿佛走了半个世纪。泉水台上就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时，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眼神从没落在她身上。
　　“请神仆进入『净霜泉』洗去世间凡尘。” 站在泉水台下方的另一边主持的，是这场祭神仪式的主办人克特里德·帕尔。
　　她拖着白色的长裙一点一点走进池内，清澈的泉水轻轻托起裙角，她的样子就像一朵浮开在水中的白莲。那么美丽，那么纯洁，仿佛吸取圣泉带给的所有精华盛开在水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就像磁铁一样强烈吸引着他们的眼珠，怎么也移不开。
　　“光之祭师咏唱圣言。”
　　罗恩全身一振，惊然发觉自己也看得入神，差点误事。他在心里向神祈祷，希望能够给予他坚定的意志，然后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维，向前走了一步：“以天赐之光引导，以地予之耀呼唤！”
　　罗恩对着泉水咏唱着自己的咒文。每代的光之祭师都会在一生当中经历几次祭神仪式，而这期间所需要的咒文大都是根据自己的魔力波动和咏唱方式而决定的，这关系到他们能否成功地召唤出精灵。
　　所以对于初次经历祭神仪式的罗恩来说，大家还都是相当紧张他自创的咒文能否成功地召唤出精灵。而这其中也有不少祭师在认证，这个只有十来岁就能继承光之祭师意志的少年究竟有多少能力。
　　“水元素的司掌者，水之精灵王啊！请带来如泉水般柔和的纯洁。火元素的统御者，火之精灵王啊！请给予像火焰般燃而不息的勇气。风元素的支配者，风之精灵王啊！请御赐似天空般广阔的智慧。土元素的掌管者，土之精灵王啊！请奉献出那大地般的意志。”
　　他每咏唱完一段，站在『净霜泉』中间的朱莉娅身旁就闪现一个不同颜色的小光点，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后停留在泉水上方。观看的人群中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克特里德和尤莱恩对视一笑。前者是为罗恩即将会在仪式结束后正式被认可，后者则是为自己的女儿能够被精灵王认同而自豪。
　　“以吾之名开启神圣之扉，呼唤而降的王者之灵啊，请接受您的仆人们为您献上的纯洁之心！”
　　四个不同颜色的光点在天空旋转，连成了四方形，然后仿佛共鸣一般天空中降下一道光柱把朱莉娅笼罩在里面。泉水微微起伏，四个点形成小型龙卷水柱，轻轻洒在她身上。耀眼的光芒，加上附在头发和脸上的小水珠，看起来更加光彩夺目。
　　“那么，请光之祭师给神之仆撒上『神之泪』。”
　　『神之泪』是指这座岛上某一处隐秘地方凭空涌现出来带着矿石那种幽蓝光芒的水，这种水很稀少，几乎只有满月的时候才会落下一两滴，而且落下的样子很像一个人在流泪，故因此得名。而玥祯殿的名字也是由于这个而起的。
　　罗恩竖起食指和中指，沾上手中圣杯里的『神之泪』，走进泉水中。

　　朱莉娅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他微微把头低下避开她的视线，直到他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才惊慌抬头。她的脸上或许在别人远远看来是水珠，而在罗恩这样的近距离才能完全看清——那是哭泣的泪水。
　　罗恩感到自己的心中有某种东西在崩溃，手也停留在半途动弹不得。他们两就这么对望着，直到底下的人们开始发出不能理解的吵杂声。罗恩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让自己能够清醒些。
　　动啊，只要这一刻痛苦过去，他们就只剩下用时间忘记彼此。
　　看到罗恩强迫自己的手颤颤地伸来，朱莉娅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以后她常常想起这一幕时，总会莫名的伤感，她的初恋永远停留在了这一时刻。

　　“等一下——！！”在这个关键时刻，朱莉娅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不知是她，所有人都惊讶地把视线转想声音的来源之处——那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王座上。
　　克特里德的心悬了起来，一股不祥之兆从心底缓缓而出。他紧盯着王座上的人，看不透此时他出声代表了什么。
　　乌里事先虽然没有被告之，但他知道自己身边坐着的人一定会在某一时刻出击，从刚才他眼神的不安分，他就已经知道他已经待不及了，不过出声的时机却恰恰好。
　　“王……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克特里德颤颤地问道。旦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王的行为一向出乎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王只是以他独特的方式笑笑，然后走下王座，不顾众人惊异的眼神，走上泉台。

　　大概没有一个人敢打断这样神圣仪式的高潮时段，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这个男人疯狂的行为。刚才克特伯伯叫他什么？王……？！朱莉娅感到头脑有些混乱起来，原本仪式就非常消耗精神力，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不是现实，亦或是她在做梦？为什么艾德，这个奇怪的男子是这个国家的王？！
　　艾德以非常优雅的姿势向朱莉娅伸出右手：“这个女孩，是即将成为我妃子的人。”轻描淡写的宣布，却仿佛一字一字地刻进心里。全场的人都惊讶地发不出声，克特里德更是气地全身发抖。
　　“王！您是在说笑吗？小女可是作为神仆被神选中的人啊！”比克特里德更早暴发的是尤莱恩。先别说放弃了如此荣耀的机会，光是说把女儿嫁给这种无能的王岂不是糟蹋了她的一生？
　　“她是被神选中的人，可惜不是成为神仆，而是成为我的王妃。”艾德没理会众人和朱莉娅的反应，主动拉起了她的手。朱莉娅还没从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中反应过来，毫无知觉地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突然，她的思维仿佛抓住了什么，猛地抬头向一旁的罗恩看去。他也和众人一样还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显然，他的脸色比其他人都要苍白。
　　“…………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尤莱恩的脸上一阵阵发青。眼看老友气得心脏病就要发作，克特里德连忙站出来说道：“王，这是正规的仪式不可当儿戏……万一触怒到神……”艾德好象早就在等他发话一般，立刻打断：“是不是神的决定，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一瞬间内，他向站在王座旁的乌里使了个眼神。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密党，他很明白艾德在心里对他说些什么，于是很默契地在众人把视线集中在泉台上时，悄悄退到了王座的后面，轻轻地咏唱起了咒文。
　　小时候陪同艾德一起学习时，老师就说过，乌里和他姐姐一样非常有魔法天分，如果认真钻研魔法很快就能成为伟大的贤者。可是乌里却拒绝老师的提议，改学习剑术，成为的皇家骑士队的一员。

　　朱莉娅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一看，泉底竟又卷起了小龙卷，一下子冲了上来，形成四根小型水柱，围绕着她直到被那四个光点抵挡了回去，将原本浮出水面的那颗作为神仆标志的圣石击了个粉碎。
　　众人一阵惊呼！四精灵王都把圣石击毁了，谁还敢说让仪式继续下去呢？底下的人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吵杂声忽远忽近，时而在耳旁时而又像隔至千里。周围的景物开始翻转，罗恩感觉不出到底是自己在转还是周围的一切在转，只觉得头脑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灼烧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了。
　　“罗恩——！！！” 朱莉娅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才使这混乱的局面静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