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枫巽东南

5、破落户家那点事儿

　　杜安拧着东西，屁股后面拖着不开口不见脸之后普通正常的杜少爷，一仆一主走过荒芜的庭院。
　　杜家是个破落户，没错，可是破落得相当有规格。
　　就说他们府上，人虽然没两个，地方四进四套，院中有院，格局那是相当得大。老墙是斑驳了，屋檐门窗饱经风雨年久失修，朝阳开了裂背阴破瓦里满生杂草覆青苔，不过房檐柱廊的红朱漆蝙蝠雕花照样依稀可见。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样的房子，按说租了卖了怎么也能兑上一笔银子。可是有些东西偏不是那么简单。看看啊，红朱漆雕双蝙蝠芙蓉花，不是真正官府出身，谁家敢用？杜府毕竟曾经沾过官威，就算破落了，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捡走。
　　偏僻小地方人口少口舌却多，担得起的看不上这里穷乡僻壤，担不起的更犯不着贪便宜给自己惹事，再说了，这屋主还是个远近驰名的丧门星！丧门星待在家里就丧这一家，你要把人家家都端了，你不是把祸害端到外面去？
　　所以，端好宅邸一个大子儿换不来。俩孩子守着栋大宅子打扫都是问题，日子一久更加破败，里面住人的地方像样，外面嘛，两扇大门跟荒山破庙没区别。要不是杜安时时出来骗眼泪赚口碑，人家都怀疑这家不住人住鬼。
　　唉唉唉……
　　没走几步，杜安斜眸一瞟，眉头打出老大一个结。
　　“少爷……”杜安指着院角，“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院角边上一把黑不溜秋的椅子，可是仔细看，那椅子的四脚分明是四支铃杵，两侧有横枨连接，扶手前柱和椅边柱圆雕莲，扶手和搭脑上拱，两端上翘又饰莲花，莲花下垂串珠流苏，越看越是庄重华贵。
　　这么一个破家，这么一把椅子？
　　杜耀扬露出三分喜气，拉着杜安过去往椅子上一按，又从腰后面抽了把扇子出来，迎着风慢慢扇。
　　紫檀椅、描花扇，风来草叶飞，腿脚还有人来捶……
　　舒服吧？杜少爷一脸灿笑抬头等着表扬，对上他们家总管大人一脸黑。
　　“少爷！”
　　杜安说话，手上的蒜苗掐断一把。
　　“我千叮咛万嘱咐！”
　　白菜也碎了。
　　“你就是不听是不是？！”
　　这下子葱姜肉也丢了，指头就在他家主子额头上使劲撮。
　　“山水不可显！”
　　戳一下。
　　“富贵不露白！”
　　再戳一下。
　　“树大招风、名大招祸、财大招贼！做人要低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年累之一朝毁之！”
　　戳戳戳、戳戳戳……杜耀扬嘴角都垮了，两手使劲蒙住了脑袋。
　　“日头……”
　　“想叫我乘凉是吧？”
　　杜少爷听了立马点头，杜总管说完眉毛倒立。
　　“我都被你气凉快了！什么东西你不好搬？啊？这个？搬出来晒太阳？你怕晒不褪色晒不变形晒不烂掉啊！”
　　杜少爷脸上更垮，杜总管一指正中眉心。
　　“还不快搬回去！被人看见怎么办？”正经宫里流出来的货，被人知道了还怕不抄家？
　　杜耀扬脸皮都要垮掉了。不就是把木头椅子？看你平时又摸又擦爱得跟心肝宝贝儿似的，专程抬出来想巴结讨好你，还不领情……
　　杜安跳起来鼻子上也戳一下。
　　“嘟什么嘴！”
　　“安……”
　　“觉得没关系是吧？觉得拿出来一下下不要紧是吧？隔山有眼、隔墙有耳，等下被人知道了，我看你还敢嘟嘴！再嘟嘴，饺子也没得吃！”
　　杜少爷一听饺子没得吃，嘴也不敢嘟了，规规矩矩起来搬椅子。
　　“当心着点儿！”杜总管卷起衣袖子仔细擦了擦椅子边角，哈了一口气。宝贝儿啊！只等着白花花入账的好宝贝儿啊！
　　“好好把椅子搬回去，我去包饺子。”
　　“嗯。”
　　“不许再搬出来啊！”
　　“嗯。”
　　“再搬出来，回锅肉这辈子都别想吃！”杜安举巴掌恐吓。
　　“嗯……”杜耀扬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不过，想想昨儿夜里睡糊涂了抓人家胸咬一大口，咬得人家半夜鬼叫满床滚的份儿上……算了，今天有心赎罪。
　　杜安监督着他们家少爷扛着椅子走远了，这才收拾起地上的菜。
　　喏，破落户也是要过日子的。破落户家的日子不好过，再不好过日子还不是照样过。他从十三岁理着这个家撑到现在，容易么？不容易怎么着？该赊的钱照样赊，该撒的谎照样撒，该吃的饭照样吃。外面当他们穷啊？是是是，穷。越穷越好。穷得靠人接济、全家穿一条裤子、空着灶台等米下锅，看谁谁破财、招谁谁晦气，一个人也不上门大门都不用关，这样太好了。
　　杜安想了想，冲里面高叫：“少爷，后面院子清出来了没？”
　　杜耀扬在里面冒出一颗头，“又？”
　　杜安挥挥手，“吃了饭再去，不着急。”

作者有话说

　　杜少爷说话有问题，意思不太好懂的我会标注在这里
如果不标准，那就是无关紧要的废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