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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初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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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维森皇朝文森法皇二十五年的第一场雨,带着冬日最后的凄厉和冷峻席卷了整个大陆。虽然酷寒到了尽头,但春神今年格外慵懒,在新的花裙子没完成前绝不愿披着老旧的袍子出门透气。于是人们只好在光秃秃的大地上依偎着炉火愤愤不休。
或许这萧索中暗暗涌动的肃杀,被时局折磨得敏感的民众在空气中嗅到一丝一毫的异动,便迅速让紧张和不安传染开来。无视法皇陛下千遍一律的新春贺词还在邸报上一遍一遍重复,城镇中的警备队已经开始大肆搜捕异端;城主们加紧装备民兵,并以此名义再一次提高征税;晚上宵禁的时段拉长,家中的青壮年不断消失。于是,街道在白日也开始沉寂,一切一切,都暗示大陆上污浊的硝烟又将重燃。
法皇枢再度忙碌。陛下的生日就在几天了。美酒,佳肴,一簇簇鲜花,用黄金和宝石精细妆点的雕塑和陛下的画像一起源源不断地堆进宫廷。夏凡伊尔宫殿南侧驱赶了游民后又扩建了一片花园。官员们将搜罗来的珍奇异宝填满每个角落,以此换得陛下的笑容和摄政大人的夸奖。在一片兴奋,希翼,和躁动中,军部的异常忙碌被盛大的庆典掩盖。威姆勒斯将军每天将东部战线的好消息送至摄政大人的书桌上,一切都十分顺利。
直到陛下生日后的第二天,前线的消息开始向灰暗的方向滑落。
纵使将领们忐忑不安,二个月后,终于送来东部战线的最后成绩:参与作战的三个兵团全部溃退,被杀被俘近五万人,东部索罗郡沦陷,北方势力扩散至第四郡。
法皇枢顿时大乱。
迎着摄政大人铁青的脸,官员们要求严惩军部的呼声越来越高,矛头并没有指向进兵计划的策划者,而是直冲着最高长官。前段时间威姆勒斯将军威风得过了头,大家都乐于在他仕途不妙时再踩上一脚。况且,雅达吕西大人十分无辜地辩解说,他是接到军部的命令,才让突袭计划推迟了一日,那命令上将军大人的签字无可指责。
至于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宫廷中急于讨好陛下欢心的大臣们都心知肚明,但谁都知道他和摄政大人之间的关系,多次受创的反对派等着纳瑟斯•德赛克里克大人第一个发难,摄政大人也向老对手严阵以待。可出乎意料,当大家一心期望时,德赛克里克大人却向法皇陛下请假,借口修养回了达贡堡,一点儿没有插手的意思。
于是,“东方防线的进兵计划虽然万无一失,但如果被泄露给敌人也无济于事。”雅达吕西大人在一次早餐后无意提醒威姆勒斯将军:“那策划书其实送到过情报部吧。”
第二天,陛下便对情报大臣德科大人震怒了,直接下令解除其职务,反而安慰一脸怒火的将军大人。摄政大人将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得活灵活现,大声控诉之余,顺便将亲信安插进了久攻不下的情报部。
他于是对这次战败的成绩开始满意起来,也益发看中聪明忠诚的雅达吕西大人。
五万人的性命,成就了摄政大人的又一次胜利。
所谓胜败,就像女人的欢心那样反复无常。在法皇枢自得满满地谋划着,自以为获得芳心时,却迎面狠狠挨了一记耳光,这之后的狼狈不言而喻。就算有摄政大人的暗暗欣喜,也掩盖不了那从上至下的颓丧。
可奇怪的是,获胜的一方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反而更显出一种事关生死的紧张。当索罗郡攻陷的战报送入默哀堡,大家在短暂的兴奋之后,马上明白,这是抉择未来的时候,因为,领兵导演这场胜利的,正是希林斯——薇娅夫人代表的帕德西斯家族最坚定的支持者。
自古芒节上演的那幕戏剧后,帕德西斯家也面临着式微的危机,原本亲厚的朋友们从热络转为观望。先生如今有了两个儿子,而宠爱的长女又执掌兵权,投机者们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在北方政权的新宠和宿老之间摇摆不定。如今,代表帕德西斯家最强悍战力的希林斯取得如此战绩,虽然最高执政官还没有表示,可无疑预示着某方势力的再度膨胀。于是,为了立场问题,默哀堡中一片头疼。
已经驻扎兵营近三个月的阿克帝拉也很头疼。在一匹飞龙狠狠向她侧腹偷袭过来的时候,她命令阿尔法重重回敬了一记强有力的抽击,盘旋在半空居高临下,一切在表面上并不糟糕。
龙骑兵队现在有模有样,在近四个月的观察中,高傲的骑兵们终于开始认同这个和他们一切摸爬滚打,被轰穿了胛骨也没一句抱怨的队长。更何况,所有人对异能者都抱有敬畏的态度,但除了那次忍无可忍,她再没有向战士们显摆自己的非比寻常。
异能可以摆布几个人,但不能摆布一支军队。
可是,维克希尔先生似乎将这只刚刚组建的军团完全遗忘了。自古芒节后,佩特拉就再没有消息传来。物资和装备虽然源源不断,可阿克帝拉用最仁慈的心思揣摩父亲,得到的结论和默哀堡里风传的一样:维克希尔先生需要在佩特拉城里布置一支光鲜亮丽的卫队。“卫队”这个词立即让阿克帝拉联想到鲜衣怒马的休恩•蒙巴特。而她所理想的绝不是穿着艳丽的衣饰供人玩赏的士兵娃娃。
她心情不悦,修伊斯不以为然:“维克希尔先生什么指示也没有,你没有抗议的立场,还是——”那细长淡金的眸子凉凉扫过:“默哀堡的小主人要耍性子了?”
阿克帝拉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对着修伊斯,将要吐的血再咽回去,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她原以为高傲少爷为了订婚的事会好好折腾她,可对方好像完全遗忘了这件事,纵然自觉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从初始的毛骨悚然到如今的勉强习惯也才不过一个多月。她衷心佩服自己的适应力,只要忽略未婚夫恶劣的语言习惯,也不会太过难以忍受。
当东线大捷后半个月,默哀堡终于出来消息,让阿克帝拉和修伊斯参加希林斯的庆功典。
装饰低调华丽的马车停在兵营外,在空间隧道门前不耐地等候。阿克帝拉不满地嘟囔一句,再次向凯特和普拉吉尔•特伦看去。
副队长不知如何回应上司求助的目光,凯特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德赛克里克大人不耐烦了。”
就算绝不想招惹修伊斯,但她还是一点儿也不想在密闭的空间里和金发少爷待一分钟啊!阿克帝拉用平生最缓慢的速度爬上车厢,门未关,抬眼看见闭目养神的修伊斯。
他坐在软椅子一侧,交叠双腿,褪去冷硬军服后换上柔软的袍子。从小窗格中透出的光淡淡扑撒在他的脸上,有些苍白的皮肤此刻近乎透明。瞌上的眼下有浅浅的青影,想必是近期过于劳累的缘故,此刻难得放松,平日强硬的线条完全柔和下去,金色的头发一半垂在脸颊边,一半铺在墨绿银边的衣袍上,竟有一种炫目的华丽。
阿克帝拉楞住了,忘了半个身子还在车厢外,觉得半依在软枕上的少年勾起她触摸的欲望。心脏猛的一跳,像战鼓一般响亮。
“克依拉?”
凯特不明白她为什么僵在门上,小声唤了一声。
却惊醒了修伊斯。
那熟悉的凌厉眸子望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满脸通红,几乎是狼狈地爬进车厢里。
修伊斯有些莫名:“你被阿尔法给踩了?还是大脑退化到不能控制四肢的地步了?”
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初春的寒风不依不饶追逐着疾驰的黑影,就算在空旷的空间隧道里,也没有一点减弱。阿克帝拉很生气,但怒火是向着自己的。她很明确刚才一定是不正常了才会对着金发少爷脸红心跳。
呸!她狠狠鄙视自己。
修伊斯的目光移过来,明显有些迷惑。对面十几年如一日不给自己好脸色的面孔突然变成一种诡异的潮红,连带着车厢里都似乎被一种躁动烘烤得闷热起来。他不自在地挪挪身子,暗想自己这些天是不是让她压力过大了。
“你身体不舒服?”
还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阿克帝拉慌忙抬头:“啊?”
那茫然的表情立即让修伊斯察觉自己的询问十分愚蠢。
立时沉默。
可女孩第一次觉得这和惯常的紧绷气氛不同,却不知哪一种更让她不舒服。她竭力让脸上的红晕褪下,可从脊背末端蹿上的燥热不可控制地炙烤着每一处血管。费尽力气将头转向窗外,假装专注于外面空无一物的风景,才能掩盖住想要破门而出的冲动。
好在魔法的帮助让她受煎熬的时间并不长。当变得刺眼的光重新钻进来时,便是熟悉的瑰红色建筑了。
“小主人。”车刚停下,葛立特•艾菲尔立即拉开车门。他奉命迎接两位新军团长,口中的恭敬却只对着一个人。那个过于精致纤细的男子根本就是凭借裙带才有如此殊荣,在军队中锤炼长大的他不屑一顾。
而精神力强大的修伊斯对这种程度的不屑根本连感知的欲望也没有。早就被车厢里的潮热空气闷得不耐烦的他没有照顾未婚妻的意愿,门一开便踩下去。外人看来,倒像是葛立特专门上前服侍修伊斯下车一般。
橘发年轻人的目光立即淬毒。
真正的小主人巴不得让自己坐立不安的根源立即消失,她甚至希望再无礼一些,直接走开该多好:“好久不见,葛立特。”
“小主人。”再次鞠躬,让旁边的侍卫引路。
“父亲身体还好吗?”阿克帝拉看着右前方距离三步之外的修伊斯走动时飘起的袍袂,心不在焉。
“先生殷切期盼小主人回来。”
葛立特十分清楚此次阿克帝拉回到默哀堡的意义。维克希尔先生在萨基•希林斯获得无上殊荣之后,想看看权争两派的态度,特别是长女屈于下风时,才能辨别出每个人真正的立场。他想起几天前薇娅夫人特特请了自己,和一双儿女共进晚餐。言辞间的器重和殷勤如此明显,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惺惺作态地费心拉拢的。何况他跟随先生十几年,大抵也能摸清现下的时局了。
只是……意味深长的眼睛又望向前方飘动的金发上,这个脸孔朝天的倨傲家伙根本不配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不得先生欢心的人,有朝一日一定会跌得很惨!
心烦意乱的阿克帝拉没有看到葛立特恶毒的表情。因为随着城堡大门的缓缓靠近,她愤怒的发现一个熟悉的可恶身影出现在眼前。
“哟,小公主终于回家了。”布拉德依旧一身刺眼的白,十分没有样子的斜倚在门前。夜鹗万分艰难地站在他的肩头:“你故意不把宠物带走,可不是乖孩子。”
看到阿克帝拉,夜鹗扑棱扑棱翅膀,委屈地低鸣,似乎在责怪主人的遗弃。
“这只蠢鸟不是你的宠物吗?布拉德,不要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对他万分厌恶,可又顾忌着一旁冷眼旁观的修伊斯和不明就里的葛立特,只得恨声:“警告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城堡大门只开了一扇,被他一堵,就无法通行。偏偏布拉德摆明了找麻烦的态度,听到狠狠的警告,看到紧拧的脸,反而笑得如骄阳般灿烂:“真是太不亲切了。你小时候可还用蜜糖般的嗓音甜甜地唤我一声‘老师’呢——”
见阿克帝拉走近,布拉德不可自持,那修长白净,戴着八只指环,涂抹熏油香精的手下意识往昔日女学生的脸上探去。
“啪!”
修伊斯毫不客气地拍开那只造次的手,细长的眼眸微缩,周身的气温立即降下几度。
布拉德捂着被拍开的手,笑容一丝未变,却犹如一张面具僵硬地凝固在皮肤上,脖子一点一点转向少年的方向,入目奢华的金色后,露出森森白牙:“哎呀——您真是太不亲切了,让我受伤了呢——”
一个跨步冲上来,完全挡在修伊斯面前,双手毫无忌惮地燃起火焰,阿克帝拉惨白着脸呵斥:“少装了!布拉德!”
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碎裂开来,露出底下阴暗狰狞的脸。能和修伊斯媲美的英俊面孔突然浸染上死亡的狂暴,就算是裹身的白袍也遮挡不住。一旁沉默的葛立特瞪大眼睛,第一次见证同僚彻底颠覆了形象,他很想质问这种绝对不恭敬的行为,可双腿如同粘住了,一步也迈不开。
阿克帝拉并不退缩,双手燃着的火焰更盛,将空气扭曲成稀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让开!”
炽烈的气氛似乎持续了几秒,又似乎持续了很久,布拉德终于将变形的面孔重新摆回原样。他看看面签气焰旺盛的少女,和她身后晦暗莫名的少年,半晌,才微微伏身,退出半个空挡: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今晚要和你的新兄弟一起进晚餐。”
一见到空隙,阿克帝拉立即拽上修伊斯的袖尾,寒着脸冲过去,脚步顿也未顿。
布拉德垂眸看着,当空气中再次只剩清冷时,才缓缓掀开捂着的手,一股被炙烤过的焦烂味道霎时冲出,皮肤升腾起淡淡的白气,被修伊斯拍中的地方已是墨黑一片。
“……真是太不亲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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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老老实实的在电脑上耕耘了一万多字,但是……可恶的电脑全给吞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写,重写是一件致痛苦的事T-T
————抱着电脑痛哭但是悲哀的发现没有眼泪的润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