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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蕾丝、糖果和漱洗室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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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坐在床上,看着床边一脸灰败的阿克帝拉,心中微微叹口气。
初初醒来,被告知自己身处黑巫师的家中时,满满的惊讶抵过了浑身的疼痛。可下一秒就释然接受了。像克依拉那样性格和才情的人,似乎生长在黑巫师的家庭中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当医生开门让克依拉近来时,她脸上的欣喜和激动一如往昔,将她最后一点疑惑也一扫而空。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好友,至始至终也不会背弃她的人。
身为小主人,克依拉当然很忙,尽管一有空便来看望,通常也是坐不到一会儿便走了。凯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躺在敞亮的房间里,看冬日的阳光一点点爬到她的床铺上,看夜鹗在花架上晒太阳,动也不动,偶尔抖抖头,看她一眼,然后又嗑上眼睑享受安静。一切都很安详,凯特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平和过。不用应付阴晴不定的丈夫,不用应付贪得无厌的家族,不用应付虚伪做作的贵妇,她就这么躺着,看着房间中的一切,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度过了一天。她如今最讨厌夜晚,一旦入眠,便有噩梦。拳脚,喝骂,诅咒,扑上来的黑影,怎么也挣脱不掉,凯特始终不明白,她一心救助的人为什么要如此伤害她……也许真的错了……那时若只救了克依拉,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也不会拖累克依拉这些天担心焦虑……
一旦清醒后,便这么胡思乱想。
这一天,克依拉一早来看她,做不到一会儿就被请去薇娅夫人那里,只留她一个人在窗户上百无聊赖。
一直安静的夜鹗突然轻叫一声。
她看去,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大文俊的男人,戴着单边眼镜,黑长的头发规整束着,唇边一抹轻笑,见她看过来,缓缓行至床边坐下。
“您好,凯特•卡尔莫夫夫人。”
凯特看到他一步步走近,不自觉颤抖起来,对这个看上去文雅和善的人莫名恐惧。她僵直,动也不敢动,半晌,才机械地微微点点头。
“呵,不用害怕。您在默哀城堡做客好几天才来拜访,是我的不是。我是阿克帝拉的父亲,奥弗利亚•维克希尔。很高兴见到您。
”
阿克帝拉就是克依拉。这她是知道的。凯特向后挪一挪:“不……谢谢……”
“您是阿克帝拉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所以我来看看。毕竟那孩子身份特殊,作父亲的总要照看些。”
“我、我不会把她的身份说出去的!”慌忙摆摆手。凯特虽然害怕,可到底聪明,不待对方把话挑明便赶忙保证。
维克希尔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更温和:“夫人您虽然伤得重,可恢复恨快,不知痊愈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凯特抬头看看对方,有些困惑。躺了几天,却着实没想到打算什么。
“是和阿克帝拉一起环游天下?我听说您和她在圣纳夫时常常谈论着去大陆上的名城胜地游览。虽然不算富有,可这种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环游大陆?她们的确说起过,可是……凯特打量对方的笑脸,直觉摇头:“不,我……我们从未想过。”
“没想过?”维克希尔先生露出苦恼的表情:“那您想的是什么呢?”
凯特害怕到只能沉默。
“阿克帝拉心中,您的分量似乎不小。您的意见想必她也会考虑的吧。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嗯?”
“您……您想让我做什么?”
“不用着急,”维克希尔先生又笑开了:“您先证明您能为我做什么吧。我掌握北方三郡,在外人看也许是不小的成绩,可阿克帝拉总质疑我的作为,总也不肯听话,让我很头疼啊。”
“您、您是说,让我说服她加入您的事业?”
“不是那样的,夫人。我并不要求您做什么,一切皆凭您自己的意愿。不过一个女儿长年不回家的父亲总想找人抱怨抱怨糟糕的家庭情况——您现在有时间,对吧——我的那位薇娅夫人,两个小孩,还有让人头疼的修伊斯•德塞克里克。”如此如此说了很多。
凯特些许呆滞。她尽力记住维克希尔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最后似乎什么也没记住。关于克依拉的家庭,她虽然曾经有过猜测,但现如今的情况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说也太过复杂了。黑巫师十分耐心地讲解了十多分钟,她也只意会到那最后五个字:
“您明白了吗?”
下意识点头。
“很好,那么,就不打搅您休息了。”再次友好地笑一笑,维克希尔先生起身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请您转告阿克帝拉,囚牢中关押了一名叫做霍华德•巴拉德的人。”
“啊?”
凯特茫然。她的脑子一时被塞进太多东西,完全无法运行。维克希尔先生似乎对眼前的情况很满意,偏着头再次打量了女儿的好朋友,便风度翩翩地消失在房间里。
一身冷汗。凯特忐忑不安,一点一点回忆刚才的每一个字,直至阿克帝拉脸色苍白地跑回来,也不管好友的脸色,发泄似地将父亲提及的婚约一股脑儿倒出来,那表情像是听到一件世间最恐怖的消息。
似听非听,在一阵喋喋不休中,凯特冷静下来。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说,修伊斯•德塞克里克要和帕德西斯家的翠坦妮小姐结婚?”
“凯特!我才不相信这种说法!你没瞧见父亲刚刚的脸色,他是要针对修伊斯!”阿克帝拉没有听清好友有些奇怪的说辞,还在一径莫名其妙的慌乱。
您想怎样做只凭自己的意愿。
黑巫师话尤在耳,凯特撑着头。她在默哀城堡的处境完全取决于眼前这个有些失了水准的女孩儿,想必自己的存在早已被住在右塔的那位夫人知晓了吧,身上也贴上“阿克帝拉一党”的标签。揣摩着方才黑巫师的态度,她想安生存在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坚定地站在阿克帝拉的一边。
“那你想要那个婚约吗?”
一片乱糟糟的阿克帝拉楞住了:“什么?”
“薇娅夫人的身后是在北方盘踞多年的帕德西斯家族;而修伊斯则是的德塞克里克家的代表。如果修伊斯和那位翠坦妮小姐联姻,薇娅夫人在北方的势力必定膨胀,这些,你想过吧。”
阿克帝拉看着凯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凯特坦荡回视,如今那无忧无虑,风华谈笑的日子已过去太久,成为发黄的,翻过的书页,开始由世间撒上薄灰,堆砌在快要遗忘的一角。就算再不愿,她们也必须面对现实的压力:“德塞克里克家的势力确实很诱人,但如果不想看到薇娅夫人坐大,这默哀城堡里不安全的只能是修伊斯了。”
没有说话,阿克帝拉看着好友苍白虚弱得无法下床的身体,掌心慢慢沁出汗水:“谁来过了?”
顿一顿:“维克希尔先生。”
从喉咙里溢出一丝模糊的呻吟,阿克帝拉揉揉眉心,突然头痛欲裂:这就是她的父亲,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是他这样告诉你的?”
“不。”凯特苍白的勾勾嘴角:“显然他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算是明明白白的恐吓吧。趁她不在时来找凯特,便是清楚地拿好友的安危性命作为让她乖乖听话的筹码。还有至今未见面的修伊斯。如果她不接受父亲的安排,那么,以父亲的风格,那位骄傲的少爷和脆弱的好友都会永远的停留在少年的年纪,成为永恒。在一幕幕被安排好的剧目下,父亲绝不会让帕德西斯家得势;而德塞克里克家的助力,如果不能为她阿克帝拉所用,便索性毁掉——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修伊斯,还有凯特。
“凯特,你有没有想过,我,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少爷,还有婚约,根本就是三个绝不相配的词。”她不是不明白政治,只要那个人不是修伊斯。
有些惊奇的看一眼阿克帝拉,仿佛是在打量一个在不适当的时机坚持不适当理由的任性孩子。可随即又掩了眸光,眼前闪过圣纳夫学院中两人水火不容的点点滴滴,每每他们交集时空气中满满的紧绷和若有似无的异样,恍惚中明白了什么,但无意让好友明白:“那么,你是想让他死?维克希尔先生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法皇枢的势力蔓延到自己的统治中来吧。”
揉揉头,其实没有这么简单。修伊斯在父亲眼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代表了贵族德塞克里克家权势与财富的一个符号,就如同一个置办好的精美礼物,希望女儿能够收下。但在她心中那位少爷却是一根拔不出的刺,只要一想到他的存在,便浑身不自在。可不谈金发少爷作为他同学的身份,单单凭着他救过她两次,就实在不能让父亲胡来。
“还有,维克希尔先生让我告诉你,牢房里关押了一名叫霍华德•巴拉德的人。”
眼角猛地抽搐一下。
“什么?”
“牢房里关押了一名叫霍华德•巴拉德……”重复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被阿克帝拉的表情吓到了。
一时无话。
站在一旁的夜鹗在胸腔里咕噜一声,在花架上换换脚。
“它饿了?”尴尬地打破沉默,凯特挣起身,将食盒向好友推了推:“要不要喂喂——”
“谁管它!”抄起盒子向花架狠狠砸去,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后,看着床榻冷笑:“你再如何精心伺候,它照样把你卖给别人!”
凯特的脸色渐渐更加苍白起来,几乎像抽干了血液的人偶。
阿克帝拉阴鹜的表情微微松动,下一秒,摔门而出。
一直缩着脖子的夜鹗终于抬起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像塑像一样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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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道歉,俺反省,俺努力更新!!!所以……这一章总算完了,下一章我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