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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南方的人5 ...

  •   “即使我这样求您,您还是不心软,是吗?”凯特跪坐在地上,膝盖抵着柔软的地毯,全身钻心般的疼。她望着不远处那样冷酷看着她的丈夫,积累了两年的眼泪终于滑落:“我父亲的请托也罢,监牢中的无辜者也罢,哪一样都不能让您让步,对吗?”

      “我说过,无谓的同情心和您一点儿也不般配!明明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何必现在才假扮圣者?”从未见过妻子的泪水,卡尔莫夫大人前所未有的心烦。他不明白一向顺从的夫人为何突然固执地一再重复那些令人生厌的请托。明明知道这些有碍前途的事对他,对这个家都没有好处:“我说过,任何妨碍我的事情我都会不计任何代价的铲除,我警告您,娘家的那堆烂帐您最好不要管,监狱里的叛民和您更没有关系!收起那些愚蠢的心思,做好卡尔莫夫家的女主人就可以了!”

      凯特没有作声,她放下一切自尊的乞求只得来这样的回应,实在也发不出什么声音。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又或者仅仅是一个符号。也许哪一天是她妨碍了他的前途,或是他的前途不再需要她,这个符号也会毫不犹豫地粉碎掉吧。

      “不许再掉眼泪了!”卡尔莫夫大人越来越烦躁,只觉得那泪珠成了洪水向自己扑来:“三天后城主大人回来做客,您要好好准备。”

      凯特垂首,滑落的长发遮住泪容。

      “那,”他顿一顿:“就这样。”

      砰的关门声,房间里只余下她一个。眼睛里的液体慢慢干涸了,脸颊上一片冰凉,依然保持着跪姿,但思绪飘飘忽忽地将婚后的日子慢慢检视,发现除了几道模糊的影子,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在然后便是求学的日子,至今为止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那些不断灵动的片断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在昨天发生的。这是不是真的成了往后生命中的奢求?此时的凯特•卡尔莫夫夫人渐渐发现自己即将在绝望中溺毙,而那些带着色彩的回忆是挽救她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根稻草。

      慢慢收拾心情,浮出冷笑。今天的场面不是没有预想过的,好在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将侍女仆人都打发出去了。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抹去脸上的湿痕,短短的几秒便下定决心——或者说当她与克伊拉•奥姆巴特重逢起,这个念头就时刻盘踞在心头。在梳妆台前褪下所有首饰,在衣柜中翻出那套尘封已久的学院斗篷,脱下华服的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只扫了一眼便直觉回避镜面上那个一脸愁苦,微微苍白的女人的审视。

      钻进被子里捂了一阵,直到脸色潮红,才唤了侍女进来:“我不舒服,很不舒服,又累又困,你们有什么事都别打搅我。”

      侍女看到女主人满身疲累,激动的痕迹未退,想必是要平复一会儿,忙不迭地应了,掩门退出。

      静等了三四分钟,掀了被子爬起来,作出安眠的幻想留在床上,双手结界隐去形迹,蹑手蹑脚从门缝闪出去。门廊外来往的仆人不多,都在为几天后的餐桌准备,忙碌的人们大约想不到女主人的变故,于是凯特小心翼翼地溜出家门,竟没有一个人留意。

      通往监牢的路还是那么阴冷潮湿,不过这一次凯特没有前番欲近还休的胆怯,反而如同迫不及待迎接新生的孩子,脚步甚至是欢快活泼的。

      坐在牢房里的克伊拉正在教桑格和莉莉玩弹子游戏。几天来她有些厌烦应付华沙族人关于他们命运的问题。尽管她明白深陷囹圄的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态,但自从听说凯特要救他们之后,便只一味地将希望寄托于此,不断用一个又一个古怪问题和连绵不断的怀疑和抱怨评价她的性情人品,完全忽视了施救者的心情。克伊拉一遍遍解释凯特的为人品行和可靠性,但每每重复一次,好友一时大意被人识破的画面便跳出来吓她一次,久而久之光耀安抚自己都来不及,更无心别人的焦虑。

      “喂!你错了!”桑格好容易逮到野游者的一次走神,得意洋洋:“真笨!连莉莉都玩不过!”

      “真笨!真笨!”莉莉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扫被前几日的惶恐。

      “是啊,的确笨。”

      克伊拉恹恹的,自嘲的喃喃。被关起来的人果真容易胡思乱想,其实,凯特真的不是娇弱得连劫狱都完成不了的人。

      来不及自我嘲笑,门口一声闷响,披着斗篷的凯特便冲进来,望见克伊拉,欢呼一声扑到面前:“我把守卫和狱卒都施了幻界,钥匙拿来了,我们快走!”

      “我们?”极快地接过钥匙开锁,但还是疑惑地拧了眉毛。

      “是,我和你一块儿走。”凯特坚定地回答,好似她们原就这样打算的。

      “等一等,”铜锁应声而落:“凯特——”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走。”凯特第一次在克伊拉面前用不可反驳的语调宣示:“我想清楚了,也决定了,我不想继续目前的生活,就算是克伊拉你也不能说服我!”

      话既然这样说,似乎就不需要多余的争辩了。

      囚牢中的人们开始躁动,争相夺了钥匙,冲出牢门,十几名年轻人普一踏出就拥抱在一起,庆贺自由。凯特收回钥匙,将牢门从内里锁好,消形咒掩去所有脚印。

      事到如今也不能回头,克伊拉苦笑:“这是第二次被你救了。”

      “最好第二次也能成功。”终于抓住好友的手,凯特再不想放开:“我在结界外布下幻象,可以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只要不踏出结界,将族民全部带出城也是可以的。”

      “那就做个大些的。”双手合十,脚下便升起一层透明的屏障,克伊拉招呼所有人都进去。

      “等等!”人群中发出惊呼:“乌曼神!他们还拿走了乌曼神!”

      原本向结界中拥挤的人群马上凝滞,大家相互望着,犹豫和不安越来越浓重。

      “怎么回事?”克伊拉急迫地将旁边的人推一推。幻术维持愈久,对凯特的精神损耗愈大,一会儿还要出城,蒙蔽十几名军官的眼睛,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乌曼神!我们的乌曼神像被他们夺去了!要走也得带着神像一起走!”似乎又想起旧恨,投向凯特的目光分明将她划分至“他们”那一群中。华沙族的年轻人将信仰被玷污的仇恨直直投向现成的目标。

      克伊拉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胀得生疼,要不是被凯特拉住她就出手将这票人敲晕带走。

      “那尊神像放在城主大人的库房里,要不……我去拿?”

      “不用!”克伊拉狠狠瞪了那些固执得不看时间不看地点不看情势的人。她不会让朋友冒险,论身手,到底她强些:“我去过。知道路,你带他们去原来的聚居地,我们在那里会合。

      大规模的幻象很费体力,你们动作越快越好——要不是这样,我现在就和这帮人好好理论理论!”最后一句语气尤为狠戾。

      凯特苦笑,带一个人越狱和带一群人越狱果然不一样。

      “不过,要维持结界还要实施幻术,你可以吗?”满满忧心。

      “克伊拉,你不要总认为我弱不禁风。”

      但克伊拉根本没有听清她的回答。她反手扯住桑格,对上男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听着,你和你的族人如果要平安离开,就好好保护这个姐姐,你们要把她护在中间,一个人都不许踏出结界。中途如果她体力不支,无论怎样也要带她一起走,知道了?”

      桑格看看她,再看看凯特,微微动动脑袋。

      “发誓?”

      “……好啦,我发誓!你快去请神像!”

      克伊拉依旧不放心,但也容不得她再犹豫:“我在华沙族的聚居地等你。”

      最后叮咛一句,便一个人返身冲出狱门。

      “笨蛋!”修伊斯冷笑,看到克伊拉的衣裾消失在监牢里,狠狠嘲笑这个女同学的幼稚:“心爱的东西就要牢牢守住,怎么可以交到别人手里。”

      “是,少爷。”克劳奇无论是对克伊拉还是凯特都没有感觉,他只关心他的少爷。

      “叔父还在城堡里?和一个幽灵玩捉迷藏,母亲虽然憎恨他,倒是聪明地躲他远远的,看来大名鼎鼎的德塞克里克大人也不过如此。”

      “不过,据说很快就会遇见了。”终于明白近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克劳奇尽管认为修伊斯对待母亲的态度太过冷血,但目睹几次那个惨败女人无休止的哭闹后,心肠终于一点点硬起来。

      “如果连一个灵魂都抓不住,他就羞愧而死吧。”冷哼一声:“你就把这句话传给你主子听也没关系。”

      一直站在屋角,像塑像一样没有活气的乌里埃终于恭敬地,一成不变地颔首:“是。”

      “东西带来了吗?”

      德塞克里克大人的贴身侍从从身上掏出一只匣子,呈给修伊斯。

      封锁掀开,赫然是一只金杯。

      “誓约之杯?”纤长的手指抚上和他皮肤一样冰凉的杯面铭文:“果然是和黑巫师的约定。叔父将我卖了多少价钱呢?”

      “日后德塞克里克家主夫人的安全和荣华,以及因菲特实验室的地图。”

      “龙卵?”薄唇一挑,修伊斯仿佛听到赞扬一般,掀眸看到缎带中克伊拉灵巧地闪避过几名仆人的身影,心情突然兴奋起来:“叔父真看得起我。既然如此,这婚约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少爷?”克劳奇以为少爷不会接受这门被擅自决定的婚事,还做好了缓和叔侄关系的准备。可没想到修伊斯端着一幅本该如此的态度,就这样接受了。

      “哼,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叔父太自负了。”从椅子上站起,亲自将缎带从墙上取下,环视四周,这阴森灰暗的环境终于让他腻味了。在白鹰城堡待了几日,他的自我惩罚也该结束了:“乌里埃,你回去吧,好好侍奉叔父,他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乌里埃用最标准的姿势表示服从后,见少爷没有其他指示,缓缓退出门外。对于叔侄俩的明争暗斗,他至始至终冷眼相看,忠心于他认为必定获胜的一方。

      “少爷,纳瑟斯大人此次来访,只是告诉您婚约吗?”

      “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唇角满是嘲讽的笑,有时世界就是这样莫名其妙,让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沾上不可预见的阴谋感。也许他在坎培拉一役的失败中也包含着叔父期望以失败的压力迫使他接受婚约的影子。修伊斯的指尖滑过额角,笑意嘎然而止,倚在石砖斑驳的窗口,看着外面一成不变,单调浓重的黑。突如其然的兴奋过后,马上倦怠下去,从他懂事来不曾松懈的神经已经到了不能再维持的地步。

      “既然他娱乐了这么久,总该支付费用了。”

      一直以来,针锋相对是叔侄俩相互亲昵的方式。修伊斯突然对叔叔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模样产生了莫大兴趣。

      “少爷,您要帮助夫人吗?”一旁察颜观色的克劳奇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她?她只是死神镰刀下即将消灭的灰尘。让纳瑟斯叔叔收拾就好。不过,如果让法皇枢的猎犬知道尊贵的德塞克里克大人无故在白鹰城堡多盘留了几天,随后关押着的侄子就神秘失踪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您打算离开?”

      “克劳奇,不用小心翼翼。”修伊斯像一个恶作剧的顽童般笑开:“标准的说法是,我要越狱。叔叔二十年来竟然从未因为我的叛逆头疼过,我要好好反省,纠正这个错误,不可以如此便宜他。”

      “可您要去哪里呢?”这是头疼起来,就算出白鹰城堡很容易,可他的少爷总不能风餐露宿地躲躲藏藏吧。

      狠狠瞪了侍从一眼:“你以为我会愚蠢地去作野游者?”

      “那么——”

      “作为本性顺从的人,既然长辈定下婚事,当然要拜见将来的岳父大人才对——叛军首领,黑巫师,北方特别执政官,你说他会不会收留我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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