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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荣辱1 ...

  •   清晨浓重的雾霭在森林里布下层层迷阵,茂密的草甸轻易沾湿了行人的靴子,在斗篷上洒上点点银珠。山鸟和走兽几乎无影无踪,避开人类的天性在敏感地探知树林深处若有似无的杀气后,更加催促它们离开这片阴郁的土地。

      阿美达•科林队长带着心爱的战马在树林边缘的一处草地上散步。规律的马蹄声和盔甲摩擦所特有的韵律是一片迷茫中唯存的活力。她习惯于战争前寻一处清净,平息那种天性的紧张。

      对,是紧张。

      无论在她的同僚,她的士兵或好奇的村民面前有多么挥洒自如,镇定自若,在预想到挥剑夺取生命的刹那,她总是紧张的。‘

      阿美达的坐骑很温顺地蹭蹭主人的面颊,换来难得温柔的一笑。

      昨天,第五军团终于开始转进。虽然军官们满脸的不认同,但修伊斯•德赛克里克的强势和身为最高长官的事实,让他只用冷冷一瞥,就镇压了诸多议论。贵族天生强烈的气场果然如传说般不可抵挡,这让她又想到克依拉•奥姆巴特忿闷的脸,于是嘴角的笑也终于染进眼底。

      不过,纵队司长伊芳•贾赛福德大人总是不平,特别是得知被任命为进攻坎培拉的先锋官后——先锋官总是由纵队长担任的——立即冲进主帐理论。说了什么,无从而知,但挑帐出来的纵队司长最终还是沉默犹疑地接受了命令。阿美达当时远远看着,作为军中仅有的两名作战女军官之一,她无法队贾赛福德大人抱有好感,但和德赛克里克大人相比,却不知道哪一个更另她不适。

      也许是自己多想。毕竟第五军团的人事固然令人担心,但本部的麻烦也好不到哪里。前一天,亲爱的祖瑞克•班提大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去补眠,劳动各级军士昏天黑地地找了一下午——谁知道第七军团的金发少爷会突然来访?直到修伊斯•德赛克里克大人如大理石般光华的脸色暗沉得如黑夜一般,她的长官才睡眼惺忪,一脸歉意地出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班提大人的怪癖,更不要说修伊斯更习惯于别人容忍自己,于是,自然不欢而散。

      这可真是一支困难重重的队伍啊。阿美达怨叹着,也许自己的人生就是要在如此戏剧化的环境里发展,才能满足命运之神恶劣的幽默感。

      草地尽头,一个静默的身影伫立。当阿美达•科林拨开迷雾发现时,已经近在眼前了。

      “赫梅斯?”不能说镇定,像贪玩孩子被发现一样的尴尬。

      全副武装,只除了没有掌旗官应持有的军旗,赫梅斯•李看上去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但厚重的铠甲上薄薄一层雾水表明她站在这里很久了。

      “怎么?轮到我的队伍开拔?”阿美达故作轻松地掩饰自己的任性:“你又不是作战人员,这么早,应该多睡一会儿。”

      虽然掌旗官的工作不多,但那是在上司能够自觉履行义务的前提下。如果摊上莱克•拉奇尔将军这么一个主子,和祖瑞克•班提大人这么一个领导者,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掌旗官营帐的灯光熄得最晚,亮得最早,几乎成为士兵们做细的预备信号。

      不过赫梅斯是强悍的,行动从不露疲态,甚至有精力看顾好友的出格行径。

      她拍拍阿美达的肩。

      “知道了,知道了,掌旗官大人。作为实战军官,我不应该离前沿战场过近。我错了,我马上回营!”流畅地表达歉意,显然不是第一次,阿美达心甘情愿放弃早晨的散步:“这该死的战争!”

      被咒骂的战争的序幕拉开前,生活也可以流动得如咏叹调一般优雅矜持,在弗西莱•雅达吕西参事官眼里,不明白这个道理的阿美达•科林,也许就是一个应该被剔除掉的危险分子,就像他现在轻巧地剔掉餐盘里令人讨厌的西兰花一样,面前的早晨说丰盛的。军队的食物不可能精致,但提供给官员的内容庞大的菜式弥补了味道的不足,虽然用餐者只有一个,但铺了满桌的食物足以填饱十个人的肚子。

      雅达吕西大人不失风雅地嗅一嗅一瓶藏酒中飘出的清香,引得一旁饥肠辘辘的仆人羡慕的一瞥,忽又意识到错误,重新面无表情地垂首肃立。

      “大人,您的信。”侍从打断了她的享受,换来不悦的瞟视,不由得有些颤栗。

      “我告诉过你——”

      “可、可是,大人,是您吩咐——”

      “哦?”不客气的打断,仿佛因为听到对方惶恐地找借口而感到被冒犯,诡谲地将可怜的侍从上下审视透彻,才慢慢开口:“来自己济斐的?”

      “是、是的。大人。”以最恭敬的姿势将信件递上,再用最快的速度退出营帐,才敢擦一擦快流到鬓角的冷汗。

      雅达吕西大人仔细地端详着信封上完好的漆封,满意地点点头,拆开极快浏览过后,指尖燃烧起的火焰在瞬间便湮灭了纸片。

      很好,演员都到齐了。他对自己的筹谋很得意,不过更得意的,还是牢牢抓住了尤利斯•嘉达弗利这个同伴。出征来主军帐里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经由神官流至他的耳朵里——果然,建立在精神上的同盟是虚幻的,只有彼此形成利益关系,才能撑起牢不可破的关系。

      “既然背叛,就要不留一点儿余地。做些半吊子的事只会招致惨败。”当他好奇地问起,尤利斯如是回答,裹在白袍中的表情安详而圣洁,一点儿也看不出内疚或羞愧的痕迹。

      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是麻烦,雅达吕西大人的抱怨中裹着得意洋洋的自夸:修伊斯•德塞克里克也好,尤利斯•嘉达弗利也好,不都乖乖的在自己手中跳舞吗。

      盘子里精心烹制的熏肉突然更美味了,他重新拾起刀叉,用与军部最高长官等同的矜持,重新进食。

      帐外,骑兵已经开始奔袭,由各自的队长带领,士兵也向郡度挺进,长官并不催促,所以队伍有些拖沓,看着安睡了几日的空旷营地依依不舍——他们并不眷恋驻地,而是不想失去战争中稀有的安全感。

      修伊斯•德塞克里克此时正游走在大军边缘,苛刻的目光审视眼前的长蛇。站在他身后的克劳奇•霍夫曼可以清楚地觉察到他的少爷对队列混乱的纪律嗤之以鼻。

      “大人!”远远的,传信兵的战马急驰过来,俯身递过一迭书信,是来自军部的命令或指名交给修伊斯的私人信件:“大人,有吩咐吗?”

      “先遣官的位置随时向我通报。”

      快速翻过几篇公文,无非是些琐事。漫不经心的目光被一封打着艾博特家漆印的淡蓝色暗纹信封擒住,看标签:“济斐?”

      纤长的眉头疑惑地迭起。

      “达文•卡瑟少爷时任济斐副城主。”

      好在克劳奇适时送上一句,修伊斯立时想起那位严肃,不苟言笑的朋友和军火商家的小儿子:“菲利尔德•艾博特也到了济斐?”

      撕开漆封,军火商家惯用的花体字母立跃入眼中。

      内容平平,不过是听闻他作战的消息而祝愿大捷,以及邀他战后至城中游玩的客套话。修伊斯一日十行,最后停留在一排小字上,目光如炬。

      “又及:五日后,遵督审官之令处决一名野游者,系与命案相关。前日听闻,此人黑发,颇似求学时之旧人。甚奇,惜君征战,不得同赏,憾。”

      克劳奇异样,担心地看着少爷的身体一点点僵直。

      “克劳奇。”低低地唤一声。

      他全身一颤,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济斐的处决日是什么时候?”

      “一般是古芒节,冬末和秋收开始前,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在十天内就会处决一批犯人了。”

      翻翻日期,信是两天前寄的。

      修伊斯咬紧牙,握拳的手掌被指甲刻出深深的红痕。

      “少爷?”

      克劳奇更担心,慌忙接下修伊丢来的信纸,粗粗读一遍,那简短又有些潦草的附言的字里行间,有一种恶意的挑拨。

      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急促的来回踱步,紧皱的眉头甚至比思考战局还要严肃。

      “少爷,可以派人去确认一下,也许……”

      “去济斐来回要四天?”修伊斯难得提高音量对侍从叫嚷。他的确咬牙切齿地想看到那个女孩儿倒霉的样子,可在他亲手教训她之前,她的脑袋要牢牢长在脖子上才行!

      可是,现在最有用的那条缎带,他为了让那个该死的魔族闭嘴,刻意留在了皇都。

      修伊斯在惊讶、暴躁和愤怒间挣扎,其实在第一次理解这封的瞬间,他直觉这是一个卑鄙的陷阱。克依拉•奥姆巴特,决不会那么笨拙的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她的聪敏和皇朝警备队的智商不在一个层级上,更何况只要她想,一个普通的高级黑魔法术可以把牢狱轰塌数次——
      可万一是真的呢?

      信封上醒目的艾博特家家徽提醒他,这并非来自敌对者,而是来自与他相处了六年的同学,菲利尔德不会无缘故地送来这种信息。

      也许,是出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

      毕竟菲利尔德为了自家的生意,绝不会随便与官员交恶;而达文只是副城主,并没有多少外溢的权利;又或者,克依拉•奥姆巴特那不合时宜的傲慢激怒了审判官……

      直觉和忧虑激烈地拉扯他的神经,那封信被揉掉,又展开。一字一句都被仔细地审视过几遍,企图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克劳奇看着少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外露,心中的不安也愈来愈盛。修伊斯一径考虑这封信的真实性,却并没有意识到,无论他的结论为何,作为一军主将,都无法对遥远的济斐城发生的任何事有任何影响——他所能主导的,只有这场战争而已。

      心中滑过一片阴影,那个黑发少女是不是少爷生命中的恶星?还是妄图将修伊斯辉煌高贵的人生拉向错误和失败的深渊?

      “少爷,掌旗官来报,部队还有约四分之一滞留营地,进度缓慢,”掌旗官瞧主将脸上的烦躁十分畏惧,央求克劳奇代劳:“少爷,您的指示?”

      “应该去济斐……”

      来回踱步只会浪费时间,修伊斯下定决心地溢出一句,无视侍从惊惧,与不可思议的眼神。

      “备马,去济斐。”

      “少爷!”克劳奇眼前有一种跌下高崖的黑暗。他明白当少爷恢复到冷然模样时,必然代表已做出的决定无可更改,但还是徒劳地挣扎:“少爷,您可是主将,掌握了几万人的生死,不可以离开战场!”

      “我的角色已经演完了。部队已经开拔;全盘计划尤利斯清清楚楚;几种突发状况也推演过,绝对没有给敌军战术选择的余地。有问题让掌旗官问尤里斯!”不耐烦地挥挥手,修伊斯开始拉扯座骑的缰绳。

      “少爷!”

      “放手!我待在这里欣赏一个早知道情节和结果的剧目做什么!告诉尤利斯,按那夜讨论的计谋行事,不会有任何差错!”踢开克劳奇攀住鞍凳的手,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如燃烧一般耀眼,那是沉寂了近两年的兴奋。

      “少爷!”无法挽回了吗?“少爷!嘉达弗利少爷绝不能取代您的位置!他只是个神官,而军令……”

      “把该给的东西给他!”高喝一声,缰绳一紧,剽悍的战马不需催促便向前一跃。

      克劳奇急退得踉跄几步,待稳住身体,修伊斯的身影早被破碎的阳光撕扯得模糊了。

      “少爷……”

      忠心耿耿的侍从只能无助地看着他的主子无比任性地放弃自己的前程,任由命运之神将他拨入一个方向未明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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