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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坎培拉战役4 ...

  •   关于前线的消息总是迟缓,扭曲,漫无边际的,但长时间没有些许新鲜增加乐趣的民众对迪明特郡的战事津津乐道。各街道的公示栏上胡乱张贴着带有“完胜”,“大捷”等字样的图画,让每个从面前走过的市民指指点点,而关于加税或罪案的告示则可怜兮兮地被挤在角落。

      “如果消灭了黑巫师,帝国一定会迎来中兴之治的!”

      “摄政大人如果强硬起来,果然无人能敌!”

      “恐怖的黑巫师的末日来临了!”

      到处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人们激动地谈论各种在狭小市场里流窜着的新闻,连带对王朝光辉前景的憧憬淹没了前一日还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失落。整个柏哈沉浸在亢奋中,连大街上四处游荡态度嚣张的区警也和蔼可亲起来。

      克依拉•奥姆巴特裹了裹自己的黑斗篷,不可思议地惊叹这一路的神奇变化,有一种观赏二流喜剧的错觉。

      “民众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且多数时候会将这种信任无限夸大。”不知在哪本书中读到过,此刻真有些佩服作者的犀利。

      她病愈后,提香•加德列却由于严重旷职被大神殿长祭司狠狠教训一番,被罚参加古芒节的亡灵祭典,准备祷词和供奉。在提香一贯轻佻的脸上出现咬牙切齿的痛苦表情后,克依拉十足幸灾乐祸:“皇都的女性们暂时安全了。”同时,也赞叹当初那位将他分配至大神殿的官员非凡的幽默感。

      “不懂享受的女人只会得到被风干的命运!”提香临出门前将图书馆借阅证砸向她:“我都可以预见你皱巴巴地躺在棺材里,墓碑上上‘易碎物品,谨防潮湿’了!”

      看在借阅证的份上,克依拉兴奋地挥挥手让他快滚。

      只有贵族,大臣及其亲属才有资格进入的图书馆是她应该工作的地方,但现在却作为一个非法读者光顾,想象中浩如烟海的文献收藏让她幸福得一阵眩晕。于是迫不及待开始了早晨去皇家卫队观摩训练,下午泡在图书馆如饥似渴的颓废生活。

      她的幸福与格塔大陆另一处某人的恼怒与挫败对比强烈。

      “混账!”

      密林深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极没形象地坐在岩石上,杂乱的头发和丛生的胡须,至少四天没有打理过的乌黑的脸,简装束甲,和身边忙碌的士兵一般装扮,只有胸前银灰色的条纹暗示此人身份不同。

      “你就是骂再狠,也改变不了我们像兔子一样窝在这里的事实。”一旁,一个高大男子散漫斜依着树干,一丝不苟向后平梳的头发和简单干净衣袍让他如一个平和的绅士一样,只是上吊的细长眼睛很破坏这种印象。

      “你不是去检查装备了?”憋了一肚子火的男子就是梅卡•海德斯,北方特别执政官奥弗利亚•维克希尔旗下的一员猛将,也是迪明特停火线中间驻地的指挥官。虽然没有法皇枢官衔的他不能被称为大人,本人对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根本不在乎等级之分,但时值失败,又面对他一向不能忍受的副官,那不敬的用词立即让他暴烈的脾气失控了:“趴在这里等着领赏!”

      “如果一个将领事事亲力亲为,还要队长做什么。”苏弥特•席多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火力攻击。这个表面懒散的男人与上司之间似紧密似疏离的关系一直是部下们头疼的事情,就怕海德斯某天掐死了席多或者席多某天在战场上向海德斯放暗箭:“用不着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你所谓的‘懦夫逃命训练’,此时的处境会更狼狈。好歹给我留了点可以支使的人……偷袭,我方的拿手剧目,这么多年法皇枢总算有点进步了。”

      “竟然还佩服!我们损失了多少!”突然噎住,想到这块有好多亲密的士兵在睡梦中就被夺去了性命……“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套子都作好了,却只钻进几只兔子。”席多也有些挠头。事实上,在遭受攻击的那一刻,训练有素的士兵就开始向树林隐蔽,避退中即布置了伏击,结果敌人主力竟没有追,在营盘肆虐一番便退走。他们只逮到几支明显过于血性闯进来小支队:“第五军团,那个只会在西部漫山遍野追耗子的队伍?”

      是指挥官胆怯,还是警觉性高?

      海德斯瞪圆的眼睛又涨大:“那我们算什么?耗子不如?”

      席多满不在乎的作个肯定的手势:“至少耗子比我们跑得快。”然后在上司发怒前抢问:“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他们要么打持久战,拖死我们;要么向树林推进;要么……”想到这里,海德斯的眉头皱起来。他勇猛,但也有脑子。

      “进攻坎培拉。”

      “会吗?”

      他们驻守在“哭泣皇后之约”中明确界定的停火线上,狭长的迪明特郡隔开南北地区,战线上突袭与反突袭的武斗几成常态。就算此次规模大些,但袭击一个驻点与袭击坎培拉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法皇枢有这个狗胆?”

      长长的沉默。

      良久,海德斯有些沮丧:“先生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叛军将黑巫师奥弗利亚•维克希尔称为“先生”。从前,法皇枢有重要行动,“先生”总会带来警示,可这次,无消无息。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完全离开了前线。只固守他的金山银山。”席多的散漫态度一视同仁。

      但海德斯这次没有选择忍受。他怒吼一声冲上去,揪住席多的衣领:“混账!给我尊重些!”

      偏偏席多的思想里没有“害怕”两个字:“本来就是。”

      “你!”高高扬起铁杵一样的拳头,对着副官大无畏的挑衅,只纠结着轰不下手,只好定格在那里,让不远处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将领内讧。

      上不来,下不去,姿势摆久了又显得虚张声势。海德斯狠戾地把席多甩了一个踉跄,又重重地踩回原处憋气。

      席多好容易稳住身子,不紧不慢地挪回去:“如果只输了一场小突袭,无关痛痒。但如果把火烧到坎培拉,先生会剥了我们的皮。况且,”他的声音变成决绝的狠毒:“再看到萨基•希林斯那老东西高高在上,幸灾乐祸的脸,我宁可先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所以,无论对方出什么题目,我们都得接着。”

      海德斯眉头拧得更紧,半晌,又开始咬牙切齿:“混账!”

      双方对峙的紧绷一直持续到日落。当星月爬上树梢后,除了哨兵其他士官则在安静的兴奋中沉沉睡去。无论高层如何评判,底层的列兵无疑真心地认同自己的胜利,那是一种经历浩劫后生还的愉悦,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厮杀的恐惧,安心享受梦神营造的美妙。

      当然,还是有未眠的人。

      领着卫队巡夜的纵队司长伊芳•贾赛福德不提,连主帐内,露出的灯火也幽幽曳曳。

      克劳奇•霍夫曼打点了从柏哈送来的文书,无非是补给,军纪之类常规的文件,一一回复后,抬头看到傍晚端上的餐点依旧分毫未动,脸色阴晴不定:“少爷,听说嘉达弗利少爷也没有用晚餐。”

      修伊斯•德塞克里克抬头,眸子里还残留着琢磨沙盘时的聚精会神:“什么?”〕

      “嘉达弗利少爷探视伤员后,又要补充药品,到现在也没有用餐,而且,他也嘱咐了,想见见您。”

      修伊斯又埋头盯着沙盘,在克劳奇几乎放弃时才迸出一句:“请他一起用餐吧。”

      克劳奇如获至宝地出去。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修伊斯才疲惫地揉揉眉心。果然,真正的战争与课堂上所教授的僵硬理论有天壤之别。如果真的照搬教条,事事考虑周全,便只得守在这里动弹不得。前几日虽然下达了进攻坎培拉的命令,可要想实施自己的计划,前提是敌人没有援军才行。这种不确定让一向苛烈的他对部下消极怠慢的执行态度听之任之,反倒是第七军团,有模有样地做转进前的筹备。全军对命令的反应表现出怪异的平衡。

      他当然不会真的进攻坎培拉。

      他还没有蠢到甘做军部和法皇枢那被自负和权威怂恿,完全脱离实际下的无谋的牺牲品。

      再次揉揉眉心,但听到帐外的脚步声后,又恢复到凝然的模样。〕

      是尤利斯•嘉达弗利。作为随军神官主管全军医护的他也是首次上战场,发现实际的工作与理想有相当大的差距。医护营里被敌人杀伤者寥寥,大多数竟是太过热血沸腾,忽略地面的障碍物,或者不懂得避开着火倒塌的营房所造成的自伤,间或些许军队暴力和抑郁压力下的被害者。这让他这名治愈系的高手也常常混乱起来,被寻常的外伤弄得精疲力竭。所以,当他看见正中危坐的金发好友时,苦笑着摆摆手:“让我轻松一下吧,到你这儿我再绷着,可受不了了。”

      随后跟进的克劳奇奉上食盒,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因为亲近,修伊斯也柔软了线条,从上位走下来,和神官一起并坐在小圆桌旁:“上战场果然辛苦,难怪神殿一提随军就满口推辞。”

      “算了吧。”尤利斯啐一口,捧着餐盘狼吞虎咽,不复白衣圣职的翩翩庄重:“也就是我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才能胜任。换成你,那些士兵在血流光之前就会被你的冷脸吓死。
      ”
      “所以各得其所。”修伊斯对食物意兴阑珊。事实上,他意兴阑珊很久了。

      尤利斯停下,瞟瞟那只转动刀叉,就是不把熏肉往嘴里送的手:“怎么?反胃?”

      淡金色的眸子闪了闪:“……没有。”

      “我以为你会调整得很好。”尤利斯又埋头进攻第三只面包:“没想到还是让人担心。”

      “你担心?”听到这里,修伊斯才露出一丝笑意,口吻里满是不信。

      “怎么可能?我是说克劳奇•霍夫曼,你再这样,只怕他就要胃痉挛了。”

      “……我能怎么样。”修伊斯将那抹珍贵的愉悦凝固在脸上:“总会发生的。”

      “没错!战场上,怎么可能不杀人。”尤利斯刻意地大声附和,但望向好友的眼光里分明有一丝黯然。

      淡金色的眸子再次朝向餐盘中烤得焦红的肉块,瞬了瞬,忍下微微恶心,慢慢送入口中。

      “就知道这家伙神经坚强。”神官嘟囔几句,也不怕被听到:“你说要攻郡都,是开玩笑吧?”

      看他一眼。这不是军事会议,对方也不是只会诟病他容貌的下级,修伊斯自然放松得像是身处“空”酒馆里的常青藤隔间,私密,轻松和信任:“我绝不会踏入那林子半步。所以,就算要开战,也得先把对手拽到面前才行。”

      “你是说,这是引诱的伎俩?”

      “坎培拉毕竟是郡都,就算守军不多,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阻止它易主。所以我要他们主动从洞穴里滚出来,到了开阔地,就是我的天下。”

      “那为什么不动?”

      略略沉吟:“也许有援兵。如果人数增加,有地势的优势,就很危险。”〕

      “情报部没有消息?”尤利斯对兵略一知半解,只要扮演好听众的角色就可以了。

      “情报部?我如果相信他们,就让比军部还蠢。”丢下这句话,修伊斯突然灵动起来,似乎捕捉到秘密的精灵:“五年战事,只要情报部通告黑巫师只有百人,那么总会有近千人候在战场上——黑巫师刻意示弱——不过——”他拽过一张被随意丢弃的报告:“今年的军报,北方特别行政官有战力五十万。”

      “所以,其实上可能更多吗?”

      “不。”从前犹疑的思路开始明晰:“当黑巫师表示自己只有百人,他是在诱惑你冒进。当他不希望被攻击,名义上的强大则更有效。想一想,北方三郡,前几年还有灾荒,五十万,拿什么养?”

      尤利斯迟疑:“那么……”

      “监视下的第十二兵团有十万,但大部分聚集在东部与第三四兵团对峙。剩下的至多只有二十万,零散在个区。迪明特郡防线过长,不会是他们的重点。”在战场上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人才会活下来,对修伊斯来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捉住了黑巫师的实力,其实要的,只是一个让自己相信的理由。

      尤利斯把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口中,身为神官的他满脸不以为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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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催嘛,人家更新是很有规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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