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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日的末梢5 ...

  •   任何激动的场面也不可能维持太久,谢尔夫老师凭着强硬的态度和教师的身份在逼迫德塞克里克让步,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下令让对方离开教室——如果还顾虑着事后的下场,恐怕整个西楼都会被这场小意外给毁了。

      但凡事总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首先,是克依拉•奥姆巴特感到脊背上一阵不可控制的恶寒,然后,后颈上针刺一般细细的颤栗涌向全身。这可以算是一个魔法士在厌恶之物靠近时本能的反应,如果克依拉硬要将它看作是不祥的先兆,也没有人会反对。

      封闭的考场门被推开了,涌进一股不算刺鼻,也决不受人欢迎的浓郁香气,让人顿时放松了神经。随后一件纯白的长袍跟着主人的腿一起跨进来,一连串柔顺的动作中有刻意的轻盈。
      当那人完全走进斗剑室时,他满意地看到有人开始对他弯下腰。

      “怎——么了?”

      如果说克依拉对一个人有了厌恶,那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对此人的厌恶保持下去。而对待这种自以为矜持,刻意模仿古老贵族腔调将本身粗厚沙哑的声线捏得又细又长——现在修伊斯•德塞克里克和休恩•蒙巴特都不这样说话了——的院长大人,这厌恶恐怕要持续一辈子。
      弗西莱•雅达吕西是上任法皇枢工部省长的次子,父亲在任时接下了圣纳夫学院第六百七十任校长的职务,三年前由于“兢兢业业的工作和对法皇陛下无与伦比的忠诚”兼任了教育省督审从次长。这刺激了这位勤于和权贵大臣们攀交情和奋力谋求更高职位的院长大人完全将本职工作视为踏脚石,偶尔想起才会利用一下。

      每年,克依拉只有在开学和年终的典礼上才会看到这位院长先生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其余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院长办公室是被锁上的。另一方面,由于克依拉始终没有对院长先生“充满高贵和激情”的声音产生抗体,一听到那种特有的造作不自然,和充斥着煽动的发言,就如同服下了呕吐剂,□□和精神都开始出现排斥反应。因此,院长大人这样原本应该让她鄙夷的旷职行为反被认作是一个优点,让她大加赞赏。

      今天,则是院长大人为了在特使打人面前表现出“勉力负责”的一面,专门回到这所他不大熟悉的学校里巡查。

      “怎——么了?”雅达吕西院长又问了一次,再次在克依拉背后划过一阵寒风:“我可爱的学生们——难道发生了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眼前的学生们将腰弯得更低;克依拉则纯粹是因为不适应,错觉自己开始腹痛而捂着腰部。不论克依拉的想法如何,在大多数学生眼里,这位相貌堂堂、彬彬有礼、有着贵族风范、对法皇陛下忠心耿耿的院长大人是相当值得尊敬的,更难得的是他还平易近人、宽厚慈爱,每年的开学典礼后,他总要和新生中的十名幸运儿一起共进晚餐,以表明自己的心志。

      唯二不深深行礼的只有休恩•蒙巴特和修伊斯•德塞克里克。休恩对任何人的礼节都相同:身体优雅的前倾十五度并微微颔首。显然他认为院长并不值得他作出更加尊敬的姿态。而修伊斯,几乎还是直直的站着,最多将视线下移了五度,无怪乎有人怀疑他并没有学习过表示谦虚的礼节。

      “是这两位学生,大人。”在场有资格说话的是谢尔夫老师。他不想承担这个任务,但教师的责任心还是让他又加了一句话:“他们有些小争执,大人。”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回答更加详尽一些,纯粹是为了冲淡前一句话的冷淡死板。而且按惯例,回答了院长的问话,就可以把腰直起来了。他只指出了休恩•蒙巴特和修伊斯•德塞克里克,刻意忽略了引发事端的那名冒失鬼。

      所以说谢尔夫老师是值得尊重的。让同为贵族的两名学生担负起责任,院长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哦——原来是圣骑士系和黑魔法系的两名高材生啊。”院长大人仔细打量了两位俊秀的少年,又将视线移向一片暗红的铠甲中:“那么,那边的两位小姐是来干什么的呢——”

      克依拉只觉得那双两栖动物般无机质的眼睛扫视过来,那个让她不适的语调现在浸满了不怀好意的毒液。

      “请过来,到这里来,两位黑魔法系的小姐。”

      院长大人的命令不容违抗。克依拉刚欲前行,被凯特抢先一步掩在后面:“跟在我身后,尽量不要说话。”

      两人一身黑袍在圣骑士系统一的红色中格外注目,一前一后的绕过大半场地,她们终于停在那件白袍面前。

      恭恭敬敬的弓腰行礼。凯特完全将克依拉遮盖在自己的身形下。

      “名——字,小姐们,你们的名字是——”

      “凯特•罗兹,采他城城主帕特•罗兹的女儿,大人。”

      “克依拉•奥姆巴特,大人。”

      “采他城城主的女儿……我前几月见过令尊,原来这就是罗兹大人的女儿啊——”雅达吕西大人脸上扯出一个极其肤浅的笑容:“幸会了。请代我想令尊问好……至于你,是叫做——”

      “克依拉•奥姆巴特,大人。”

      “啊——‘那位’奥姆巴特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黑魔法系的学生会来到圣骑士系的考场吗?”

      “那是因为——”凯特向前迈出一步,抢着回答。

      也许是受了克依拉的影响,她对这位只博虚名的校长大人并无好感。在朋友日常每每受到刁难的事实也让她明白这位校长大人对平民学生可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和蔼可亲。

      尽量别让他注意到克依拉。此时凯特抱定这样的想法。

      “罗兹小姐,我想让奥姆巴特小姐回答这个问题。”雅达吕西的眼睛死死盯在克依拉身上,以发现猎物的兴奋前倾了身体。

      “那个——大人,这不是事情的重点吧。”谢尔夫老师迟疑着插话,不明白院长为什么抛下这边情绪对立的少年而去盘问那边无甚过错的少女。

      “安静——谢尔夫。俗话说‘异常是争端的源头’,我发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当然要问明白。”

      “可是——”这两个女孩有什么异常?

      “安静——谢尔夫。现在——奥姆巴特小姐,你可以回答我了。”

      克依拉在心里翻起巨浪,表面却声色如常:“大人,今天是圣骑士系的剑术考试,我是来参观的。”

      “以黑魔法系学生的身份吗?我还以为这两个系素来不和呢。”

      “只是参观,彼此之间没有交谈。而且我未听闻学院规定圣骑士系的考试黑魔法系不能旁观。”虽然遣词造句极其严整修饰,但那声调下几丝不以为然的颤音让一旁的凯特惊出一身冷汗。

      “哦——上午才被特使大人询问过的你倒是十分悠游自在呢——”

      “大人,特使大人的嘱咐我一刻也不能忘。”

      “但是就我看来,你不但随意游逛,还牵扯进这样的事端里——”雅达吕西大人似乎一定要将克依拉和眼下的僵持联系起来。方才他和教育省特使共进午餐时,发觉那位大人对黑魔法系“地位低下,言行举止却极为放肆的奥姆巴特小姐”颇为不满,只因为抓不到差错让他有机会将这位小姐送进督审处。如今他本人却可以将眼前的这位“顽劣的小姐”送到特使大人面前进行再审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上级欢心的机会。

      甚至不需要再设置陷阱,只要再言辞上的认定她和这件事有关系就行了。

      克依拉自然不知院长大人转动的心思,只是本能的敛目垂首:“大人,我只是旁观。”

      “这可不是你说就行的啊——奥姆巴特小姐。不如到我的办公室来谈一谈。”

      凯特感到双膝再发抖。院长不怀好意的笑仿佛在眼前不断放大,直将克依拉吞噬掉。此时此刻不能叫阿美达作证言,那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更加说不清。就算此刻万分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也尽力一试:“大人,是我央求克依拉陪我一起来的——”

      “罗兹小姐,如果有话,我等会再听你说。”雅达吕西大人更加慈爱的望着他的学生:“我会公正的处理这件事……”

      “大人!但是这件事到底和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呢。”谢尔夫老师知道那些被请进院长办公室的学生都有些什么下场。教师间很少有不知道克依拉•奥姆巴特是全系中出名的聪慧果敢,他更是猜测到这位不太在乎魔法派系的黑魔法系学生和自己调教的几个孩子交好。所以今天他看到克依拉坐在看台上时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可院长分明要她卷入这场毫无干系的事端中……

      可是谢尔夫导师的意见被院长大人不经意的抬手给忽略了。

      克依拉知道自己逃不过,给凯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奥姆巴特小姐,请你——”

      “等一下!”突兀打断院长的话,一道同样穿着黑袍的身影横再克依拉前面,那一股不屈人而下的高傲直射向院长大人:“大人。”

      那口吻甚是轻蔑,似乎只是为了顾全礼数差使用尊称。

      “大人,你要将我的同学带到哪里去?”

      在场所有人都莫明惊讶,尤其是克依拉,当那金黄色的长发占据自己的全部视线时,胸口就好像被大石压住,有一种不自在的窒息感。就算她再心中盘演了几种脱身的方法,其中也绝没有包括寻求修伊斯•德赛克里克的保护。这位高傲不群,偶尔还对她露出敌意和不悦的同学,不是应当和其他权贵子弟一样,乐于见到自己的难堪吗?

      或者说,这其中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当最初的震撼过去,理智又迅速的收复了失地。她在一连串反常的痕迹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反而得出一个更加负面的结论。

      克依拉较先前更加戒备,打定主意若德赛克里克说出什么陷害她的言论,她宁可提早结束在圣纳夫的学习生涯也不愿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送进督审处。

      “是德赛克里克先生啊——”雅达吕西法人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泛起计较的涟漪。他自然知道挡在面前的少年出自名门,尽管诧异他会介入这样的事,但因为料定这贵族少年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平民太过忤逆,现在横加干涉一定只是年少气盛想在同学面前逞威风,他的心境也就慢慢平顺了。

      显然克依拉•奥姆巴特和弗西莱•雅达吕西都不了解修伊斯•德赛克里克自持淡漠的性格。诸如落井下石或者轻浮炫耀这些下作举止,于他都是万分不屑的。

      “我是想请奥姆巴特小姐到办公室解释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问明白了就会让她回到系里。并不会为难她。况且特使大人也有交代,要我多多关照这位小姐,为她修正行为举止和待人处事的观念。”

      克依拉方才回话的生硬可没逃过他的耳朵,自然对这个嚣张的无礼学生不悦。而且听说这位系里成绩排名第二的女孩在某种程度上可算眼前这位德赛克里克少爷的威胁,现今借自己的手给铲除了,对方说不定也会记得他的好处。

      “如果你想听解释,应该问当事人吧。”

      “那么——谁是当事人呢?罗兹小姐?”

      “自然是我。是我请奥姆巴特小姐和罗兹小姐到这里来的。奥姆巴特小姐没必要解释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吧。”

      原本打算破开墙壁逃跑的克依拉此时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她唯一能够感知的是修伊斯在说谎,除此之外一向活泼的思维就拒绝为她提供更多的讯息。

      “你?和奥姆巴特小姐一起?”

      “你有什么意见吗?”不容质疑地抬头,锋利地视线坚决地肯定这个事实。

      “不——当然没有。只是,既然奥姆巴特小姐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么你与蒙巴特先生的争执一定——也与她有关吧……”雅达吕西大人狡猾地反问。

      “我与休恩•蒙巴特同学有什么争执吗?”

      修伊斯尽管心底轻蔑着院长那种牵强附会的心态,倒是果断的不与事情的前因后果纠缠,直接否认出现过事端,所有人也就都没有责任了。

      “是的,大人。我与修伊斯•德赛克里克同学方才只是在讨论各自剑术的优劣,并没有争执。也许是我们太过专注,所以让老师误会了。”休恩态度谦和,神态平稳,一点儿也不像刚和人争吵的样子。

      “但是——”此刻的雅达吕西早放弃了么将克依拉带到办公室的打算,他只想不留痕迹的脱身,不伤害自己一向公正亲切的形象,也不得罪这位名门少年的自尊心。

      他将视线调向场地中央那道明显的伤痕。

      “那是我练习时不小心划出来的,原本只是练剑,但习惯性加上了破魔咒语。这完全是我的过错,大人。”休恩一脸愧疚,并且很诚意的表示一定会负责修补的费用。

      “哦——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大家就和解吧。我今天很高兴地看到圣骑士系和黑魔法系地各位怀着一颗包容的心相互交往;我也很高兴的看到各位充满生机的投入到刻苦的练习中。”院长大人此刻面向所有学生,以他特别的嗓音充满魅力的发表感慨:“——从你们身上我可以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法皇陛下座前会聚集一群多么英武无畏,誓死效忠的年轻人。特别是你,奥姆巴特小姐,特使大人多次向我提起你的非凡才干,我衷心期待你的这份才能能够为皇室服务——”

      “是的,大人。我愿为尊贵的陛下奉献一切。”克依拉无限敬仰的深深行礼。四周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显然这番富有感染力的发言博得大家一致的认同。只有她强忍住一股胃酸上涌的冲动——这种形式上的赞扬可不会让她忘记方才眼前这个人是多么的不怀好意,就算理智上理解此刻表示礼节的重要性,但克依拉深藏的矜持还是被重重伤害了。

      在场唯一由衷感到喜悦的就凯特。她从一种冰入肺腑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尽管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想象,只要结果是好的,也就不用较那么多了。因此,当雅达吕西大人白色的长袍从眼前滑过时,她与其他神情激昂的学生一样,怀着深切的崇敬目送院长大人的身影消失在斗剑室的门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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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终于完了,麻烦哪位给我找找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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