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梅尚程荀

48、二十三回 父子见面

　　二十三回父子见面
　　慈禧太后从毓庆宫回到长春宫，要李莲英去找本宫的小太监们来唱戏。李莲英答应一声，招呼小太监去找长春宫里的“普天同庆”科班。
　　这个科班不在升平署编制之内，归慈禧太后直接管辖。唱戏的小太监们刚扮上妆，李莲英过来说让他们候着，太后让唱再唱。几人不解，问李莲英缘由。李莲英朝着里面，慈禧太后的寝宫努努嘴，“太后老佛爷正琢磨别的戏呢，谁也不许打扰”。
　　慈禧太后正在寝宫内室，边哼唱皮黄腔，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原来慈禧太后正在琢磨如何把《洪羊洞》里的“羊”字改掉。她自言自语道：“杨继业的骸骨怎么就偏放在洪羊洞呢？”。慈禧太后属羊，最忌讳戏名或戏词里有“羊”字。她在等着小太监来的空当，琢磨上这个事，正在全神贯注之时。故而李莲英让那些人等着。没成想，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慈禧太后琢磨好了，脸上绽出笑容。李莲英赶忙过来请示要不要开始演《群英会》。慈禧太后一笑，“呦，你也不提醒我。我倒忘了。已经上灯了，明儿个再唱吧，都什么时辰了”。
　　李莲英打发走“本宫”唱戏的小太监们，正要退出长春宫。慈禧太后叫住他，“连英，你抽空子，去趟醇亲王府，就说我请七爷来我这儿坐坐。皇上也想着他七叔。明儿，后儿啊的，哪天得空，就让七爷哪天来吧，到长春宫里，自家人说说话”。“是，奴才这就去醇亲王府告诉七爷一声”。
　　李莲英领命出宫。宫女们伺候慈禧太后准备就寝。
　　李莲英刚出了长春宫，迎面碰到光绪皇帝。李莲英单腿打千儿，“奴才请皇上圣安”。王商瞪了李莲英一眼，示意他跪倒。李莲英装作没看见。光绪皇帝和李莲英向来互相都没有好感。光绪皇帝问道：“李莲英，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是要去哪儿呀？”。
　　李莲英答道：“奴才是奉了太后之命，出宫去醇亲王府”。“哦？”，光绪皇帝一听醇亲王府，眼睛一亮，“太后命你去干什么？”。“这”，李莲英微微一笑，好像这话不能告诉光绪皇帝。光绪瞪了他一眼，下了软轿，“我去问亲爸爸，王商，我们走”。
　　李莲英追了一句，“皇上，太后老佛爷刚歇下了。您有事儿，明天再来吧”。光绪皇帝一咬牙，差点就要踢李莲英一脚。王商一揪光绪的袍袖，光绪忍住没有发作。他上了软轿，主仆调头回了养心殿。
　　光绪皇帝边走边发恨声，“李莲英，等朕亲政之后，一定剥了你的皮，拿你去喂狗”。王商扶着轿杆跑着，在旁解劝，“皇上，您甭和他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您是大清国的皇帝，身份多高呀。他不过是一个狗屎的奴才。您别生气了”。
　　光绪皇帝声音越说越大，“朕怎么也想不明白，亲爸爸是那么圣明的人，怎么会宠信这个东西？”。王商说道：“皇上，他在太后面前很会装人。所以您别和他认真。您要是真较起真儿来，太后恐怕也不能全信”。光绪皇帝一拍座位，“朕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横着”。
　　李莲英去了醇亲王府，说明来意。醇亲王赏赐后，打发他走了。
　　第二天一早，醇亲王奕譞来到奏事处，等着看是否有事。奕譞本是领班的首席军机大臣，但为避嫌，奕譞一般不去军机处，而是在奏事处等着，有事再去。
　　今天奕譞的心里有点打鼓。太后叫自己进宫倒也平常，但还要让皇帝作陪，所为何情呢？奕譞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吃中饭的时候。奕譞看看没什么事，估计太后也已经用过早膳，他往里递牌子，请起儿。
　　慈禧太后正在自己的长春宫里，和光绪皇帝说话，看到奕譞的牌子，马上叫起儿。光绪皇帝一听自己的生父来了，心中难免激动，被慈禧太后看在眼里，问道：“皇帝，正巧你七叔来了，你也别急着回上书房了。咱们一块儿坐坐吧”。
　　光绪心里高兴，马上答应。
　　奕譞从外面进来，刚进院子，就双膝跪倒，将顶戴花翎摘下，放在地上，叩头请安。光绪见到奕譞，激动得眼泪差点下来。还不等慈禧太后发话，皇帝已经说了，“七叔，快快请起”。奕譞心里真为自己儿子着急，心想他太冲动了。奕譞跪着不动，等着太后发话。
　　慈禧看看光绪，一笑，“七爷，皇上都说话了，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赐坐”。
　　奕譞十分恭敬，在凳子上轻轻搭了一个边，半靠半坐。他丝毫也没有把自己和太后与皇帝看成是一家人，俨然君臣分明。慈禧太后问道：“七爷，要不要给你弄点吃喝呀？”。奕譞起身，“回禀太后，奴才方才用过饭了”。
　　“坐着说就行了”，慈禧一笑。光绪皇帝也说道：“醇亲王，你太客气了。太后说了，咱们一家人说说体己话，你又何必那么多礼呢？”。
　　光绪皇帝说话时，慈禧太后一直看着他。奕譞嘴上不能说，可心里直叫苦，心说皇帝好糊涂，怎么能在太后的面前表现得与自己亲热不外呢？奕譞赶忙回道：“太后和皇上对奴才的恩德太重，奴才时刻不敢忘怀。但圣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乃是亘古不变的纲常之道，奴才岂敢逾越半步？奴才永世都不会忘记”。
　　听罢奕譞的话，慈禧太后点点头，“七爷，我自然之道你的忠心，否则也不能让你出来理事。只是”，说着慈禧太后朝光绪皇帝看了一眼，“只是咱们皇上年龄还小，有些事不明白。我呢，也总给皇上说着。就拿张佩纶的事说吧。我说了半天，咱们皇上还是听不明白。我就想着，七爷你是不是能帮我给皇上讲讲这些道理。这可也是你的责任呀”。
　　奕譞听罢，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太后，您怎么能让奴才给皇帝讲什么道理呢？皇帝在毓庆宫读书。毓庆宫的师傅就该为皇帝传道授业解惑。若是军国大事，皇帝也该求教于太后，怎么能问奴才呢？奴才只是听命于太后，唯太后的圣明是遵，对于军国大事，奴才不敢，也没有能力指指点点。请太后收回成命吧”。奕譞说着，身子竟然打起颤来。
　　慈禧太后看看光绪，“皇上，瞧瞧你这个七叔，就是这么个小心人儿。我才说了句不要紧的话，就把他吓成这样。皇上，你快去把七叔扶起来，都不是小年轻儿了，这么折腾受得了吗？”。
　　光绪皇帝一听，赶忙走过来，就要扶起奕譞。谁知奕譞较上劲了。光绪动不了他。光绪皇帝吃惊，叫道：“七叔，您”。奕譞偷偷抬眼瞪了光绪一眼，示意他回去。光绪皇帝的心里顿时冰凉如水。他黯然退回，站在慈禧太后的身旁。
　　这时，慈禧太后才说话，“七爷，起来吧，难不成让我去扶你吗？”。奕譞一听，一下子就从地上起来了，垂首站立，“太后，奴才孟浪了”。慈禧太后一笑，用手中指指奕譞，“坐吧。瞧瞧，光顾着这些没用的事，把正经事都给忘了。我找你来，一来咱们叔嫂见见面，说说话。二来呢，我是想问问你，朝中都是怎么议论张佩纶他们去督办海疆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