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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落月 ...

  •   落月谷在益洲城外三十里的悬崖下面,是唐门历代伺毒官归隐后居住的地方。日升月落,阳盛阴衰,对于武功心法主阴主暗的唐门来是一个说极为不利的地方。

      “落月”,何苦取这样一个担待不起的名字。

      然而唐门数百年来一直将这个神秘的峡谷当作隐居的所在。除此而外,再无他处。

      同时唐门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入落月谷居住的唐门弟子,原则上等于脱离唐门。除非有危急到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发生,否则可以不过问唐门的任何事务。

      不过,也不是任何一个唐们弟子都可以住在落月谷中,能够获得掌门允许归隐的都是唐门内身份特殊的绝顶高手。其他人,便要生是唐门人死是唐门尸了。

      我在唐门生活了十七年,一次也没见过落月谷的人。这些人的名字已经成为唐门乃至整个江湖的传说。创造“红尘四毒”的陌云婆婆,年轻时曾一个人灭掉塞外无边楼,毒杀风花雪月四公子。重现唐门失传多年的心法“指间杀”的唐清音与名玉剑客司徒秋行之间的十年仇怨……还有唐门上一代的第一伺毒官唐玄风……唐门从来都是一个是非之地。死了的,没死的,都要在这硝烟弥漫的凡世占据一席之地。

      我急速而行,一道青影掠过益洲城的上空,太平人间依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南杨北益,和扬州齐名的锦官芙蓉城,自李冰父子修整水利以来,旱涝由人,五谷丰登。加上蜀山天险战乱不兴,已成天府气象。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富足而保守的地方,才能孕育出唐门这样的诡异奇葩。

      三十里地以我的轻功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崖下浓雾锁谷,深不可测。我不敢贸然下谷,将唐天雨的尸体置于一旁便到崖边打探。谷内隐隐透出寒气,竟让我瑟瑟发抖。一般来说,修炼武学小有所成者都可以自发以真气运行大小周天,日常的气候变化无法影响分毫,冬三九夏三伏均没有区别。谷下的浓雾显然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人不想让外人进入而以内力布下的疑阵。虽然奇门遁甲是唐门的本行,但是如此强大仍非常人可为。看来我杀了唐天雨真是惹下极大的麻烦。

      既是人为,这雾便不可能散去。我可以选择将唐天雨的尸体扔下去,唐玄风见了自然会到唐门询问。但是千丈悬崖深不见底,一具腐朽的肉身摔下去恐怕会烂到阎罗王也看不出所以然。也罢,我人都来了这里,难道还怕一个落月谷。大不了死在里头,只不过是结束了一次轮回劫难。

      念及此,我指间蓄力而发,一道气劲贯穿浓雾在其中打破了一道缺口,提着唐天雨便飞身而下。随着我的身体逐渐没入谷中,身后的雾缺也渐渐合上。崖上恢复了平静,一切仿佛从未发生。玉骨妖就算死在里头,恐怕也不可能有人会知道了吧。

      雾比想象中厚得多,我提劲而下,速度比普通下落超出不少,但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仍身一片混沌之中。而且渐渐感到一阵眩晕,唐门真的找不出不带毒的东西了么。

      只是我仍然意外,原以为经过这许多年在千叶园内出生入死,体内各种毒素已经达到平衡,早就百毒不侵了。没想到天外有天。我强运真气,封闭气孔,试图最大范围隔绝外气。不过若长此下去,怕是也无法维持清醒,就算不被毒死,这么高掉下去也摔死了。

      正在百念千回之间,眼前一亮,已出得雾来。

      只是下落之势不减,好深的落月谷啊。难怪底下的高人不肯轻易出世,这一上一下,多少真力也经不起消耗。旁边的悬崖也是一味笔直,浑然天成,就象一把巨斧当空切下一般,平滑得不可思议。但凡悬崖峭壁,经年日久,雷劈雨侵总会有些裂痕缝隙。有飞鸟掠过,排泄一些植物种子,缝隙内上便会横生枝节。断崖上的树木历来坚韧,果实多有药用,且常为世间不可多得之物。天下公理如此,绝处逢生,自然返回恩赐……也许,除了妖吧。

      可这道悬崖,却是一洗如镜。原因倒也不难猜到——崖口的毒雾,隔绝了一切生灵。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目下隐隐有村落出现,只是速度太快,看不真切。空中虚点气劲,扼住势头,足尖已经沾地。

      “噗——”体内一阵翻腾,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峡谷好深,反震之地居然如此之大,以我的功力也被震得当场吐血。我即以内观之法检查五脉。刚才那口血看起来吓人,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内脏受了一些颠簸,气息不顺。我调理片刻之后,已经完全恢复。扫眼看了一下刚才被震落的唐天雨,面目上青气浮动,全身已成酱色。胸口上我的那一指伤痕,相比之下也不明显了。

      抬头望去,有乡间小路蜿蜒向前。小河潺潺,水车旋转,良田阡陌,农舍炊烟。阳光明媚,宛如我佛慈悲。

      我那一身的杀气腾腾,只这么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严然……”

      唐门的落月谷么?晋人陶渊明误入桃源圣境怕也不过如此。

      玉骨妖拾起唐天雨的尸体,沿着崖下唯一的路向前缓缓走去。两旁都是田地,长势极好。远远一座水车,有打车人正在工作。他似乎也见着了我,居然向我挥手示意。

      “凡河滨有制筒车者,堰陂障流,绕于车下,激轮使转,挽水入筒,一一倾于枧内,流入亩中。昼夜不息,百亩无忧……其浅池、小浍,不载长车者,则数尺之车,一人两手疾转,竞日之功,可灌二亩而已。”(注释一)

      唐门为蜀中第一大门派。常年积累,收藏了许多东西。古书典籍,当朝传奇,甚至各门各派的成名武学秘籍都是一应俱全。关于水车的介绍,我在一些关于水利的书中见过,惊讶于人力巧妙,居然可以引水至高处,自然灌溉,却从未看过实物。

      眼前的水车比想象中大上许多,俟风转车,风息则止,实是巧妙。

      “这位小哥从哪里来啊?”打车人看到我走近,从地中起来,手甩泥水,溅了我一身。一身普通的粗麻布服,裤子挽得很高,手上有很厚的茧巴。怎样看都是普通的农家,不知道为什么也住在深渊下的落月谷中。

      我抓唐天雨的手一紧,神色平和,却不提唐门:“上面。”

      “上面?”他的表情疑惑,“上面有路吗?”

      有人!心中警钟一响,侧目过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已经站在身旁。距离我不过五步。这等轻功,唐门上下也难以找出可以与之比肩之人。

      女人也不管我,径直向着庄稼汉走过去:“你的两只眼睛都盯着水里你自己的倒影了,哪里看得到路啊。”

      声音平稳,听不出斤两。她穿得也是粗布,碎花底子,应是自己动手染的,颜色并不十分匀称。但是表情里无端透出一股媚气。

      那庄稼汉听到她说话,露出憨厚的笑容,想来是他的娘子了。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定定地站在那里,打量着在落月谷下看到的第一群人。不知他们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注意,谁都没有对我身边的尸体提出疑问。

      庄稼汉笑着笑着,表情突然一怔!我手动的也快,一根飞雪凝已经夹在指间。人没动,表情也没动。倨傲地等着水来土掩。飞雪凝是唐门独有的暗器,长三寸的透明毒针,很是隐蔽,寻常人难以察觉。女人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手,什么也没说。

      “娘子,你说我看不到路,那你看得到吗?”

      话一出口,让人哭笑不得。看他的样子还有些许得意,似是考住了他的娘子。

      女人对他显然见惯不惊,抬手就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你在老娘面前矗着,让老娘也关心起自己来了,哪有心思管路啊。”

      庄稼汉的问题层出不穷:“娘子,那没你也没我,路在哪里啊?”

      “我”字当头,于是视天下于无物。

      唐天雨,石辰英,在计较自己的得失艰辛的时候,是否看得到旁人的挣扎苦痛?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孤芳自赏,再没有更哀艳的不幸。但是除却如此,谁还可以有别的出路。

      我把话接过去,幽幽一叹:“没你没我,还管路干什么。”

      女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回复当初的漠不关心。她的容貌其实很好,皮肤也是不属于乡间的细致。神情中的淡然似与普通村姑无异——除了那偶尔流露出的妩媚妖冶的气息。

      “离魅惑心术”,一种邪异的外邦功夫,可摄人魂魄乱人心志。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女人的眼睛停在唐天雨的尸身上,淡淡有种惋惜。唐天雨日日在落月谷修行,与这对夫妻应是相识。两人却始终视而不见。我亦不敢唐突。只是沉默。

      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庄稼汉也没有什么动作。靠着倚在田埂边的锄头,静静地看着他的娘子。背后的水车在风力下缓缓转动,带起一阵阵清新的草香。

      片刻,女人才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进村吧。有什么事都对婆婆说。眼下落月谷管事的,只有她老人家在了。”

      “娘子!”庄稼汉喊了一声,语带警告。

      “相公,我们两个是拦不住他的……”

      我欠了欠身,以示道谢和告辞。唐玄风竟不在谷中。走出很长一段路后,听到了庄稼汉悠远的歌声。朴实无华,朗朗清脆,旁若无人的回响在山谷之间。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毗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注释二)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男耕女织,一代一代。在我不回头的一瞬间,骤然上演。

      然后,沧海桑田。只是,我那时候还不是知道落月谷下的“美人迟暮”蕴涵着怎样的悲凉。

      一群鸟被歌声惊起,飞过了头顶。我顿了一顿。湛蓝的一片天。

      村子很小,只有一条碎石小路。清一色的青砖白瓦房。结构和造型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再普通不过的小村落。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过分干净和安静。一派空城的景象。只有尽头一间房子中传来声音。

      那应该就是之前的女子说的“婆婆”的住处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敲门,房间的木门便打开了。一把龙头拐杖伸了出来。然后,我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是怎样的一张脸,竟可丑恶至此?无法形容的感觉,老树皮一样。沟壑纵横,怪石嶙峋,伤痕累累的一张脸。额间三粒朱砂似在昭示什么一样兀自突显。

      婆婆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我。一双明如虚空的眼睛,望着我,以及我手边的尸体。有多少的遭遇,才可以塑造这样的眼神。冷如霜,寒如冰,不带一丝情感。

      连淡漠的都不是,双目中只剩下空无一物。

      “是唐门的‘命悬一线’?”

      一眼看破。

      唐天雨胸前的伤口已经被悬崖上的毒雾掩盖,还以为我用的武功没人看得出来。婆婆一眼看破!

      “仇素啊……居然开了……”婆婆长叹一声,话音未落,龙头杖震地而起,一道凌厉掌风劈面而来!

      来势不猛不烈,却让我避她不过!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运足了十成功力急急推出双掌,奋力一击!连绵不绝的浩瀚真力排山倒海般袭来,迫退我的防御牵引着我气海翻腾。

      “吓!”婆婆大喝一声,生生收掌,龙头杖将地面寸寸砸裂,绵延数米开外!我受不住真力冲击倒退数步,一阵眩晕。还未站稳,婆婆飞身逼进抡起钢杖劈面再击!又是踩着九宫八卦的路子扣死我的生路。

      若是被那一杖击中,就是铜铸的筋铁浇的骨也吃它不下!

      避不开,迎不得,玉骨妖已经穷途末路?她要一击夺命!

      性命相搏,武功高下固然重要,但临战经验才是一切的关键。也是托了千叶园里那些毒虫猛兽的福,玉骨妖绝地求生的经验比谁都丰富!心念一转,变数已生。

      袖中衣衫寸寸而断,化作两行青绫自手中射出,层层环绕,缚住龙头拐杖。剪不断,理还乱。看我以柔克刚!

      我知婆婆的功力远甚于我,凭这点手腕还挡不住她。但龙头杖的攻势已被泄去大半,我身子一矮,避过要害,肩头挨了一击,并无大碍。

      虽是吃了一亏,但婆婆的招式已经用老。我抓住机会,不退反进,长袖一转打出重重波涛,一式“浮生千重变”。

      那婆婆当真了得。手杖反手一扫,排开我的攻击,轻松地化险为夷。我笑,已被格开长绫陡然一转,绕着手杖直取面门。浮生千重变,风尘自染人。岂是想避就避得开的?

      婆婆一阵惊疑,知我不好对付。身子骨一软,抽身就退!无声无息,转眼已到她家门口。这武功好生诡异!

      站定了,她不出手,直直盯着我看。我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因为刚才那一记的袖里乾坤,根本不是唐门的功夫。唐门几时出过这么累赘的暗器?

      那是江南水帮的武功。并不是玉骨妖与外帮勾结,而是唐门藏书太多。这类各帮各派的成名武学,早有前代高人一样一样整理成册。就连唐门的许多毒药,也流传着专门的解方供人参考。只是寻常人大多连自家的功夫都没有研究透彻,当然没空管别家的本事了。

      玉骨妖除了千叶园内养毒,再没有别的消遣,时间比常人宽裕不知多少。旁人总要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交际应酬,会见亲朋——就是儿时嬉耍,元宵赏灯的时候,我亦没有去处。除了千叶园,唐门藏书的“镜花间”就是我最爱去的地方。莫说是武功秘籍,就是当朝流行的唐人小说也不知读了多少。就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妖,也看不尽书中人间百态的世故。

      婆婆许是想通了这一层,也不多问。伸出手往东南方向一指,道:“把唐天雨的尸体埋了,进来吃饭。”

      口气虽威严,却无端让我感到亲切。她说进来吃饭。多少年了,可还有什么人这么对玉骨妖说过么?

      唐门的饭,除非骨肉至亲,除非亲传师徒,谁敢去吃?不怕下了药,喂了毒,吃出一个万劫不复?

      落月谷下却有一个险些一杖打死我的婆婆,却对着我说,进来吃饭。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为什么我心如钟鸣,颤颤巍巍?因为我在唐门举目无亲,还是因为那敞开的房门,新做的饭菜,似在等我……回家。

      我一个激灵,不敢看那房子。提着刚才打斗中被置于一旁的唐天雨的尸体就朝西南方向走过去。

      东南边和我下谷的地方一样是片林子。不同的是多了一些石头垒起来的墓地。墓没有碑,也就没有名。石头上生了台藓,显是缺乏凭吊。落月谷的人个个身负声明,冠绝天下,死后却是随意安宁。

      羽化如沉沦,万法归自然。看着这一派的清冷,我渐渐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选择一个深不见底的幽谷隐居。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以指代刀削了根木杆,挖个深穴将唐天雨埋了进去。尘土一点一点淹上,再看不见唐天雨的面容。我跟他并不太熟,连名字都不大想得起来。可他却在这谷中日日修炼,念着我的名,积着对我的恨。

      是我辜负了他,还是我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承担?

      末了,墓穴填平,我没有在他身上垒起石头。不需要一座纪念碑留在尘世。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了,来世再好好做人。来世不要生在唐门。

      如果还有来世。

      回去婆婆那里的时候,她已经盛好饭在等我。一桌素色,不精致也不华丽。吃下去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口味,充其量有点淡淡的香。

      房间里的陈设也简单,一张木床,窗明几净。墙角堆了几样农具,蒙了尘,很久没有用过。以婆婆的武功之高,想必曾经在唐门中拥有过极高的地位。看她的年纪,甚至是唐玄青,唐玄风的长辈。一个人住着,没有下人照顾么?

      她默默吃饭,我也不敢答话。婆婆有天然的威严,镇住了初出道的玉骨妖。

      吃完一碗,婆婆将碗接过去,亲自为我添饭。我看她的手,皮肤又硬又脆,锡纸糊的一样,仿佛一捅就破。怎么会这样?这手,这脸,这伤痕,让我隐隐不安。

      “多吃一点。”她说。

      我低着头,扒着饭。然后听到她叹息。重重地。

      慌乱中抬头看她,对上那双含着精光目空一切的眼,忽地一层愁荡开来。婆婆沧桑的容颜竟又老了几分。一朵已经颓败的花,居然在我面前一片片腐烂。

      “仇素花,终于还是饮了血。”

      咣铛,我的碗掉在地上。一地尖锐的碎片。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我掩盖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住在落月谷下的婆婆怎么会知道。我想笑,想逃。冷然孤高的玉骨妖也有怕人知道的秘密。

      是了,是了,唐玄青都知道,婆婆怎么会不知道。那她也一定知道,我这张如妖似幻的容颜下的真面目。好一双慧眼,玉骨妖已经被她看穿。除了仇素,谁接得下她以近百年修为发出的一掌?

      我不知答什么,埋着头收拾破碗。

      “吃了饭早点回去吧,三日后唐玄风自然会来找你。”

      玉骨妖点点头,我知道唐玄风不在。三日后,他来找我,上代的第一伺毒官对这代的第一伺毒官。也许唐门这么多年也没有演过这么精彩的戏。也许整个江湖都没有演过这么精彩的戏。

      人生如戏,玉骨妖居然赶上了那样的精彩。

      我,可是在冷冷的笑?

      婆婆看我,为什么一脸怜惜?我杀了她落月谷中的人,她怜惜我作什么?一张恐怖狰狞的脸,为什么要叹,要息。可怜,同情,为了即将死在唐玄风手上的青发妖孽?

      我起身,致礼,告辞,谢谢婆婆赏玉骨妖的一顿饭。我是玉骨妖,妖也有妖的骄傲。就算是做给自己看,也要做真,做好,做得滴水不漏,做到连自己都不怀疑。仇素饮了我血又怎样,我不在乎。

      玉骨妖生来就是兵器,何必在乎?

      婆婆一点一点敛起杀机,她想要我死。不带仇,不带恨,亦没有爱,萍水相逢,她看透了我。因为看透了,所以想给我解脱。用她那双枯木一般的手,置我于死!还因为,我跟她是如此的相象。

      “回去吧。走梦断天涯左边的云梯,不要再染‘物是人非’的毒。”

      原来那镜一般的绝壁叫做梦断天涯,那深不可测的雾叫做物是人非。梦断天涯,物是人非,还有再凄凉的遭遇了么?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是谁,含着苦?

      出了门,踩着清幽的碎石小路。天色正黄昏。抬头望,山高云淡。水车仍在,庄稼人与他娘子已不在。夕阳涂染稻田。

      婆婆以内力传声过来,“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

      是在以她看过的百年风云变迁的阅历劝玉骨妖放下么?

      放下,谁不想放下。正如我救命的那招“浮生千重变”,如果放得下?

      婆婆的话我记下了,若有一天了了不可不了的事,我一定放下。我也要进落月谷,种田,打水车。我也要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也要穿自己染的布服,吃自己做的青菜。也要一冢孤坟,不要碑,不留名,只求回归自然。

      日升月落,因为这是天理地循环。唐门,逃不开。

      轻功急行,我离开落月谷。回唐门,回无音楼,回到唐七月那里,唐玄青那里。

      三日是不是末日?

      ——————————————————
      注释一:出自《天工开物》。

      注释二:出自《楚辞·离骚》。这两段主要是感叹时间飞逝,光阴似箭。PS:原打算摘一段《乐府》,不过觉得过分委婉绵长,华而不实,不适合被山野村夫歌唱。二来,这里也需要一点关于年华易老的暗示。

      注释二:出自《黄帝内经》。‘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秋三月,此谓容平,天地以急,地气一明。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注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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