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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仇恨 ...

  •   红色的血,浓稠的鲜艳,渐渐变成黑色,张开了大口,一点一点,吸走了生命的气息。

      如娘子还没有出手,高林已经半倒在地上,软绵绵的。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在她的面前,慢慢暗了下去,剩下的只是两个无望如同鬼魅一般的黑窟窿。

      她低头看了一眼,定在那里,慢慢地蹲下去,谨慎的扶起高林,掌心碰了碰他惨白的脸颊,手却止不住的发抖,她小心的好似托着刚煮沸的茶,滚烫的温度煎熬着她的掌心,却一寸都不敢动,仿佛一个没托稳,放手了,就是满地的伤心,再也补不会来那一份完整。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她听到了心里的声音,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早一步和晚一步,一步的间隙,一步的时间,却是生死的时刻,阴阳的相隔。

      江湖的规矩,做情报和中间人买卖的,必要时刻总有最后一条路:死。

      如果不愿死在别人手里,那就只能死在自己手里。

      至于怎么死法,是用毒还是其他,全看自己。

      如娘子知道,丐帮向来有一种死药,总是藏在身上最隐秘的地方,不为外人所觉。

      她翻开高林惨不忍睹的嘴巴,发现他咬碎的是后牙上的毒,那一排最后一颗原来是假牙,里面就是死药。这种毒发之快,让人闻之变色。

      末了,高林嘴角微微动了动,望着如娘子似乎想说什么,可惜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身子终于倾斜而下,倒在她的臂弯中,渐渐僵直变凉。

      如娘子从十五岁起行走江湖,就见惯了死亡,命有天定,生死轮回,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逃不过命运的摆弄。

      所以,如娘子以为她是可以忍住的,她是不会哭的。

      但这一刻,她的泪珠子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下,烫在高林僵死的面上,缀开的泪花,再热,也暖不了这张脸了。

      听轩阁外,风雨中夹杂老天爷的狂啸,带着千军万马的斯腾,一波又一波肆虐着杭州。

      如娘子感到自己的心也随着这场肆虐,被撕碎了,碾成了一股尘埃。她清楚的看到:高林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那种临死无奈的绝望,深重的悲愁,如同一点火苗,在心底的尘埃上燃起来,很快,熊熊火焰,把她所有的伤痛蒸干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无尽的恨意,让她顽强的抬起了头,冷酷的望向眼前的男子。

      是他,是他逼死了高林!

      一命必要一命偿!

      三月阳春的季节,无情风雨的杭州,小小听轩阁内,如娘子第一次起了杀心。

      她想要杀人,她想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沈之雪!

      如娘子手上的神龙鞭似乎也沾到了这股时刻迸发的杀气,蠢蠢欲动。

      沈之雪身边的人都看出了如娘子的恨,纷纷站到了公子前面。

      倏地一个大跃起,如娘子使足了鞭子,大手一挥,往前奔来。力道强劲,招式凶猛,速度太快,一下扫落左右两人,鞭子横穿而过,直指沈之雪的眉心,没有半分犹豫。

      两寸,一寸,半寸…

      只差半寸的功夫,浑厚张狂的神龙鞭突然一软,停在半空的动作猛地收住了,一个细小的疏忽停留,发力过猛,收力又急,回旋而至的力量,硬生生回打在如娘子的肩头,肩头的衣服顿时破裂,她一下没吃住这股痛劲,退了好几步。再看肩头,皮开肉绽,雪白的肤色上有一道入骨的鲜红,红到了整个臂膀。

      滞缓的一刹,沈之雪的手下看准时机,四面扑过去,牢牢地制住了如娘子。

      如娘子被捆住了,她动不了了,沈之雪的目的达到了!

      他缓缓走近她,看着她不停冒血的肩头,拿出了白帕子,怜惜的给她裹上止血,这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承传了一抹温情,微微颤颤睫毛,眼睛明亮的像极了夜晚的星光,璀璨生辉,淡淡挂在唇边的微笑,若有似无。

      如娘子目光一震,随着沈之雪的动作,这一颦一笑,仿佛触碰到心底某扇大门,瞬间记忆蜂拥而至,无边痛苦吞噬的更甚,她嘶哑的张了口,苦涩的问道:“你是白…是白…”

      沈之雪摇手到:“我姓沈,我是沈之雪。”

      如娘子怔了一会,耳边重新回荡起司马无双的声音。她心中苦叹,自己还是太软弱了。眸底的希望一晃而灭,她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高林,闭上了眼睛。

      沈之雪看着眼前的女子,大惑不解,明明是有机会的,为什么她要手下留情,刚才她收回鞭子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她的眼睛,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迷离和殷切,黑暗中生出的希望,一点微光的后面,是一种长久等待的期许。

      从小到大,沈之雪见过无数的女子,她们大多是惊羡和仰慕,带着微微害羞的女儿心,绵绵的缠绵中,是一种对他的渴望。一种想要永远占有的贪恋。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如娘子的这双眼睛像极了他的生母,柔软的目光后面,是一腔浓到化不开的关爱和期望。

      想起早逝的生母,沈之雪的心咯噔了一下,失神了。

      失神的当口,空气中飘过一缕香气,沈之雪突感不妙。示意众人掩口。清凉的地面,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周围人感到了一股阴寒的气息自脚下蔓延,气息渐渐浓郁,,黑色的马褂忽然随风一摆,死人的手脚便动了起来。

      气氛诡异至极,丁大书使劲揉揉眼睛,看着高林露着一口白牙,血淋淋地的大嘴,朝他奔来……

      “救命啊!” 两个字还没有发完整,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多久,他感到头皮发冷,睁开麻木的眼皮,原来是有人给他浇了冷水。

      “啪”一个闪亮的耳刮子,拍过丁大书,带出了一片红肿。

      沈之雪脸色极为难看,抽搐着嘴角,目光好比开封的刀子,磨刀霍霍,泛出的光泽不过是利刃口上的银亮,一道道目光,想要割开的是丁大书的肉,剜出的是他的心。

      丁大书扑通跪下了,捂着脸委屈道:“公子,我做错了什么?”

      沈之雪冷冷道:“不这样,你醒的过来么。”

      丁大书惶恐,四下查看,才发现如娘子和高林都不见了,自己的脚下却有一层朱红色的香灰粉末。

      沈之雪捡起一点,露出赞许的表情说道:“真没想到这个杭州城藏龙卧虎,还有人会用失魂香,此香制作复杂,味道极淡,但可迷人心,心念不佳,意志不定的人最易被迷,一发作起来,变会成为别人的箭靶子,随意利用。” 他的眉角扫过低着头的丁大书,脸色有点难看,赞许渐变成嘲笑:“丁师傅,你心里想的太多了,所以你就成了人家的工具,你可知道你刚才做了些什么事情吗?”

      丁大书早是满脸焦急,汗水涔涔,这会更是双腿发软,跪下了,一个劲摇着头。

      沈之雪撇嘴,满脸不屑:“你拼命对着高林的尸体磕头,一会说钱太少,一会又说不是自己的问题,一个劲的让高林杀了我,说是我对你严加刑讯,你才不得不背叛他,你拿出了刀,过来想要杀我,要为高林报仇。”

      “啊?”丁大书目瞪口呆,当初被如娘子算计的时候,他就下决心要撕破脸了。是他跑去告密,为了换一点钱做赌资。不料钱家多给了他100两,让他跟着沈之雪,找出如娘子的落脚点,他本以为是个便宜事,怎么会是这个结局。

      沈之雪笑的妩媚,但是口气是十足的冰冷:“还好只是给了你100银两,若多给了一点,天知道你要闹成什么样,虽然是失魂香让你失了心,不过人的本性如何,倒也让我见识了一回。你帮着贼寇如娘子脱身,这个结果,你自己担了吧。”

      丁大书傻眼,他深深知道这种罪责的下场是什么,连忙痛哭流涕,跪在沈之雪面前一味讨饶:“公子,我是中了圈套啊,公子,求求你。”

      沈之雪不耐烦道:“求我?你刚才一心要杀我,我已经捉到了如娘子,可你的破坏,让人找准了时机,救了她。你自己种下的因,你自己承担。”

      “不,公子,我是中了失魂香,这是你说的。”

      “若你不是背弃旧主在先,心里既害怕报复又想着更多的钱,你怎么会被迷得失去心智,中了圈套?”

      丁大书哭嚷着不肯放手,好比被人遗弃的妇人,一遍遍求着自己的心上人,博取一丝怜悯。

      沈之雪已经倦了,示意左右拖走丁大书,然后望向窗外,灰茫茫的天色,愁云密布,这回的的雨已经停了,但是这种萧瑟不透光的阴沉,压的人喘不过气,层层乌云,铺开在天地间,形成了一张滔天巨网,每一个人,都在这张网里,无论走向哪里,头顶上的天永远是逼迫着你,藏在云里头的那些闷雷,是一刻也不会消停的,来来回回折腾,炸开过后,不过是更多的云洞,这种捉摸不定就像是人心一样,猜来猜去,也总也猜不透真正的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快速闪过刚才失魂香那一幕,心有余悸。

      一开始只是丁大书突然发狂,张牙舞爪。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如娘子便被人带走了,想到那个人影,沈之雪垂下了眼眸,动作这样快,快到他根本无法阻止。

      就在丁大书扑向他的一刻,左右两个人都在阻拦丁大书的时候,这个人影居然能够带走两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他的速度竟然没有一点松弛减慢,利索干净,一切就发生在眼前,看到了,却毫无办法。

      沈之雪握起了拳头,双目恻然,他知道他遇到了一个对手,一个十分强悍的对手。

      对于对手这两个字,对于别人可能是挑战,但是对于他是乐趣。

      他情不自禁再度挂上微笑,笑的耐人寻味。

      他想:也好,好久没有动过了,杭州果然没有来错。

      只是如娘子…

      想到这里,沈之雪突然没了主意,她为什么觉得他会姓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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