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婆秘史（原名老巫婆很凶残）》重安公子

10、10

　　我快速把自己搓洗了一遍，年轻的身体动作起来真是俐落轻便，令我多少有点违合感。
　　在公主的魔爪下，我的披肩、雪帽、厚呢布长外套、针织衫、粗呢布裙、棉布内衣、毛线袜……反正身上穿的蔽体之物全被扒下来，扔在一只篮筐里。卡斯变回本体时，浴室里的东西全部被震翻，装衣服的篮筐倾倒在地，散落出来的衣物在浴室湿漉漉的地板上，被众人踩来踩去。
　　左右看了看，看到墙上挂了一件黑色的男式丝绸浴衣，不知道是雷尼的，还是塞玖的。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动它的好。
　　随便在地上捡起一件湿衣裳穿上，顶着一头湿发走出了浴室。
　　卡斯走在我后面，走出浴室时，还在门口卡了一下，它只轻轻一挣，浴室的推拉门就报废了。

　　众魔族在客厅里等着。
　　雷尼与昆塔比较寡言，此时各自站在一边，各怀心事。塞玖拥着公主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调戏，公主一边躲避一边努力解释着什么，只有凯尔在认真听她说话，时不时附和几句。
　　雷尼最先看到我，其它魔族也依次看了过来，然后一片讶然。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是谁？”雷尼皱起眉。
　　塞玖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一番，调笑道：“嘛~算得上是位美人呢。”
　　凯尔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见我回望，立即满脸通红地扭过头——我低头瞧瞧自己，估计是因为湿衣服有点透。

　　昆塔定定地观察了一会儿我的眼睛，不确定地问：“……娜鲁小姐？”
　　我撩起眼前的湿发，笑了笑，“你居然认得出我。”
　　“我记得您的眼睛，紫色眼眸如今在魔族内并不多见了。”

　　紫眸是远古魔族的象征，如昆塔所言，现在继承了远古魔族血脉的很稀少，紫眸者自然也变得罕有起来。
　　我的紫眸是隔代遗传自曾祖母，她是一个古老家族最后的传人，自她之后，整个家族就再没有纯血统魔族了。
　　令我比较惊讶的是，昆塔居然能从我那双浑浊且总是搭拉着的眼皮下，认出我的紫眸。
　　“真是个细致的孩子。”我冲他笑了笑，习惯性地倚在卡斯身上。

　　“看，我就说娜鲁奶奶变成娜鲁姐姐了，我没说错吧！”公主拽着塞玖的袖子，终于高兴了起来。
　　塞玖宠溺地拍拍她的头。
　　“娜鲁小姐擅长魔药，您是用了易容剂吗？”昆塔问。
　　“……这个不重要。”我顿了顿，依旧笑眯眯的，“外貌问题就不用深究了，我现在肚子饿得很，能请我吃晚餐吗？”
　　“既然答应缪亚让你们住下来，自然不会怠慢客人。”塞玖的声音总透着股慵懒，他转向凯尔，“小猫~”
　　“是是！请稍等，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凯尔对我的态度很是热切，家乡的英雄传说对他的影响倒挺深，于是我决定享受他的景仰。
　　“浴室也麻烦你收拾了。”
　　“好、好的！”

　　凯尔果然受宠若惊地去了。
　　留意到凯尔在走去厨房时，心惊胆颤地绕过卡斯，我便拍拍它，“老卡斯，这样很不方便，变小吧。”
　　卡斯喉咙里发出不爽的咕噜声，抖抖毛，“嘭”地一声变小。
　　弯腰将卡斯抱起，我向那群愣怔住的小孩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

　　晚餐时，大家都神情古怪地盯着我。
　　我放下汤匙，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吧。”
　　如果不是没有换洗的衣物，谁要穿公主的萝莉装啊……

　　眼下我的打扮很古怪。黑色长发梳得顺顺的直达腰际，耳后的发夹是一只红色蝴蝶结，身上的黑色长袖连身裙布满了蕾丝缎带，腿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猫耳拖鞋。
　　如果不是我摆出长辈的威严，公主甚至想帮我上妆和喷香水！她甚至不无遗憾地对我说，可惜离家时太过匆忙，没有带上她最爱的蓝蔷薇香水，只能暂时凑合着用人类世界的玫瑰香水，并强烈推荐我回魔界后一定要试试王室著名的蓝蔷薇系列护肤品。

　　我才不想用人鱼血浇灌出来的花儿护肤，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对人鱼族抱有可笑的怜悯之心，只是嫌贵族们的讲究很烦人而已。
　　若眼前呱噪不休的不是这位单纯得近乎白痴的公主，我估计会直接拿人鱼血淋在她们头上。

　　“为什么要笑？不是很漂亮吗？呐呐~”公主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望地催促着大家，像个希望自己作品得到夸奖的小孩。
　　“是是~很漂亮。”被她摇着手臂的塞玖轻笑出声，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呐~雷尼~”公主又转向雷尼。
　　“啊啊。”雷尼冷淡地应了声，低头用餐，不再理会别人。
　　“非常漂亮，公主真厉害！”凯尔语气夸张地冲着公主说，然后高兴地看见公主露出得意的笑容。

　　“漂亮什么呀？古怪死了！”蹲在我膝盖上的卡斯不知为何又怒气冲冲。
　　“咦？”公主愣了一下，露出沮丧又伤心的表情。塞玖与雷尼马上冲卡斯抛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连凯尔都面露不满。
　　“既然娜鲁姐姐不喜欢，那我们明天一起上街去买新衣服吧？”公主讨好地提议。
　　我连忙提醒，“是奶奶。”

　　公主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嘟着小嘴抱怨：“在王宫里，大家虽然都对我很好，却总是恭恭敬敬的，除了凯尔，我一个玩伴也没有，我一直很希望有个姐姐或妹妹呢。”
　　她微微低下头，抬眼自下而上小心翼翼地看向我，一双湛蓝大眼清澈见底，神情楚楚可怜。
　　——我想我有点理解那些迷恋她的男孩们的心情了。
　　“谢谢公主好意，这些琐事交给卡斯去办就好了。”虽然脸上在笑，但我拒绝亲近的意思很明显。

　　公主果然又是一脸受伤的表情。
　　我维持招牌和蔼笑容不再多言。
　　抱歉了，孩子，因为你跟你的祖母太像了。

　　*****

　　公主的祖母，现任魔王的母亲，前任魔王。
　　初次遇见她时，我一定想不到，那位眼神无辜总是笑得一脸纯真的女孩子，最后居然会成为一位雷厉风行的魔王，民众心目中的贤明君主。
　　在撒菲莫家族举办的宴会上，她是第一个主动对我表现出善意的的女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
　　我至今仍能想起她身穿繁复礼服的模样，一头银白色长发，如皎洁明月般，遮盖了全场女孩拼命散发出的微弱星光。

　　我想我真的是太老了，老到睡梦中只有一些陈年往事不断徘徊。

　　老人家睡眠浅，醒来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想想实在没什么事做，便打算给双胞胎配点药剂。
　　雷尼与塞玖在公主身边设下了结界，保护她不被天使袭击，这种事大概只有那个没脑子又没有丁点魔力的公主才察觉不到，甚至双胞胎眼底的疲倦，她也没有发现。
　　好歹我也算间接受益人，再说配药是我的乐趣所在，享受乐趣的同时给他人来点小恩惠，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摸摩到门边，按下小小的开关，室内便一片亮堂。头顶那所谓的“电灯”居然比星火咒还好用，明明是最弱小又短命的种族，但人类在“科技”方面所展示出聪明才智，偶尔也能令众魔族为之惊叹。
　　打开墙角的藤箱，把需要的药物一样一样拿出来。

　　凝元剂，在魔力消耗过度时喝上一滴，能够令魔族精神焕发，加速凝聚回复魔力的功效，是提神剂的五倍，缺点是容易上瘾，以及药效过后短时间的休克。
　　我的魔药老师曾经说过我不合适当一名药师，因为我研制出来的药剂，功效虽然强大，副作用也不容小觑。我的解释是，如果加了多种降低副作用的成分进去，功效就会打折扣，这样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极有职业操守的魔药老师犹豫再三，最后一脸痛惜地把我塞给了一位擅长毒药的老友，那位素有“毒夫人”之称的女子欢天喜地的接纳了我，以至于我现在比起良性魔药，更擅长毒性魔药。

　　时间慢慢流逝，突然听到敲门声，这才惊觉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卡斯不知何时醒了，正不声不响地蹲在我脚边。
　　门外人又轻轻敲了几下门。
　　“娜鲁小姐，您起床了吗？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是凯尔。
　　他的厨艺极好，让人不想错过他所做每一道食物。
　　我一迭连声地回答“要要要”，临出门前把配好的药剂装在小瓶里带上。

　　餐桌前的魔族们一见到我，立即集体嘴角抽搐。
　　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长发垂在肩上，一双手瘦骨嶙峋——看样子我又变成老太婆了。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穿着满是蕾丝缎带的萝莉塔装，换谁见了都要崩溃。

　　“娜鲁姐姐又变回娜鲁奶奶了！”公主惊讶地叫起来。
　　“您为什么……又用易容剂呢？”昆塔问。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我没用易容剂，这是衰老咒又起作用了。
　　“这样方便。”我冲为我拉开椅子的凯尔道了谢，刚坐好，卡斯便习惯性地跳上我的膝头。

　　“这么说，你觉得老年人的身体比年轻人更好用？”说话的是双胞胎中的一个，语气淡淡的，带了点试探。
　　冰蓝色眼眸，是雷尼。
　　“某些方面来说，的确是这样。”我叉起一个荷包蛋递给卡斯，开始撕一片沾满了黄油的吐司面包。
　　“女性还是年轻貌美比较讨人喜欢哟，还是说，娜鲁小姐已经完全没有女性自觉了？”塞玖的话很失礼，但配上他那张优雅的笑脸，就完全不会惹人生气。
　　见我只是和蔼微笑却不搭腔，塞玖遗憾地叹了声“无趣”，便不再理会我。

　　雷尼很快吃完早餐，拎起一个包就要出门，我连忙叫住他，将早上做好的药剂一人一瓶放在双胞胎面前。
　　“这是什么？”塞玖饶有兴趣地摇晃着玻璃瓶，里面的墨绿色药水如烟雾般缓缓流动着，微微带了点萤光。
　　“好漂亮……”公主睁大了美目，凑近玻璃瓶。
　　“凝元剂。”答话的却是昆塔。

　　“你居然知道？”我大感惊奇。
　　“我对魔药很感兴趣。” 昆塔淡淡地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凝元剂被列在禁药目录第一百三十页倒数第七行，属于二级禁药。”
　　“你也是魔药师？”
　　“不，我是炼金术士。”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会养铁甲蝎，炼金术里的毒雾陷井、寒□□箭等，都能用到蝎毒。
　　昆塔加上一句，“绯月国律例明文规定，二级禁药制作者一旦被捕，将被投入注满腐蚀性酸液的水牢中，监禁二十年。”

　　卡斯吃完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又在我盘子里叼面包，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
　　我摸摸卡斯的耳朵，满不在乎地说：“不被抓到就好了嘛。”
　　昆塔又说：“使用者被视为同罪，以同等刑罚论之。”
　　见雷尼表情严肃地瞪着我，我摊摊手，“若你们不想用，那就还我。”

　　塞玖大笑起来：“魔王大人居然会走投无路到请你这样的危险分子来保护公主。”
　　我表情严肃地说：“越是禁止的事，就越要尝试去做，颠覆教条是魔族的传统，现在的魔族真是太规矩了，实在有负魔族盛名！”
　　塞玖笑得几乎沒了形象，公主坐在他旁边，不明所以。
　　雷尼满脸不赞同，却还是收起凝元剂，扯了一下嘴角，“谢谢你，不过我希望不会有用到的那一天。”
　　塞玖也笑嘻嘻地道了谢，收起药瓶后牵着公主的手，跟在雷尼身后出了门。

　　“他们这是要去哪？”昆塔转头问凯尔。
　　双胞胎今天穿了一模一样的深蓝色衣服，连公主的裙装看起来都像跟他们是同款的。
　　“上学呀。”凯尔笑眯眯地说，“公主殿下自从来了这里后，除了周末两天外，都要跟着两位大人去上学。”
　　昆塔大感兴趣，“跑去人类的学校上学，是为了学习对魔族有用的东西吗？”
　　“呃……听两位大人说，上学只是因为无聊找点事情做。”
　　“……”
　　我与昆塔对望一眼，表示无法理解。

　　*****

　　凯尔的早餐做得很好吃，卡斯体型变小了，食量却不见小，我估摸着凯尔就算在厨房里忙上一上午，也不一定喂得饱卡斯一顿。
　　好在卡斯懂得节制，在吃了十四颗荷包蛋，二十片面包，还有整瓶牛奶后，主动停下了进食，说自己吃饱了。

　　它歪着脑袋，一脸厌恶地看着我身上的裙子，说：“我去给你找一身能看的衣服。”然后俐落地从我膝上跳下来，往玄关走去。
　　呃……如果不是会虐待到众人的眼睛的话，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身的。
　　“可是，买东西要花钱的呀，卡斯先生有钱吗？”凯尔怯怯地问，他对卡斯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尽管眼前的“狂暴巨兽”只是小猫形态。
　　走到门边的卡斯头也没回，“没有。”
　　“请您等等，我这里有雷尼与塞玖两位大人给的家用，我马上去给您拿。”

　　“我要那种东西干嘛？”卡斯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凯尔。
　　昆塔笑了，“就算拿钱给卡斯先生，一只小猫去买东西，不会吓到那些人类吗？”
　　“不用在意那些小事，本大爷很快就回来。”
　　卡斯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声，傲慢地用爪子拍了拍门板，凯尔连忙上前帮它开门，然后眼睁睁看着它轻快地跳了出去。
　　我呵呵笑道：“不用担心，卡斯出去办事，一旦有必要的话都会化作人形的。”前提条件是我不在场。
　　至于买东西，它常常是看上了直接拿走，谁见过恶魔拿人类的东西还付钱的？

　　半晌，昆塔静静地说：“说起来，似乎没有人见过蹑风雷兽的人类形态呢。”
　　“卡斯先生能化作人形？”凯尔吓了一跳，“我家乡的传说里都没有提到过‘狂暴巨兽’的人形。”
　　“娜鲁小姐，卡斯先生的人形是怎样的呢？”两个男孩把疑问的眼神投向我。
　　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嘿嘿笑道：“你们似乎对卡斯很感兴趣啊。”

　　凯尔有双与卡斯一样颜色的眼眸，黄澄澄的，笑起来时像两弯新月，“当然啦，它可是传说中的‘狂暴巨兽’，我从小听着它的故事长大的……呃，虽然并不算好的方面。”
　　我怀疑凯尔的家长在他小时候，一定拿“再不听话就拿你喂巨兽”之类的话吓唬过他。
　　昆塔则谦逊地点头，“蹑风雷兽是传说中的强大魔物，我的确想多了解一点。”

　　“那你们试着去引诱它吧！”我积极地建议，“虽然卡斯跟我一起生活了几百年，但实际上我到现在还弄不清它的性向，说不定它会喜欢像你们这样的美少年哟~”
　　“……”
　　俩男孩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