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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被打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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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出站口,举目四望,舒俶才心惊地发现——果然和听闻的一样,腊喏矿这边和旺镇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不过十来户穷苦农民的少数民族小山村,就叫腊喏。
在姬高阳父亲来到这里之前,或者是在施恩从一个小镇发展成如今面貌的一个五级城市之前,这里,乃至周围大山群里的原住民们,基本上祖祖辈辈都没走出过大山,过着望天吃饭,望天活人的贫瘠生活。
舒俶刚去舒家小食店帮忙的时候,就听两个来吃羊肉粉的老背篓说起这边半个世纪的历史。
施恩矿务局初建的时候,所谓的施恩市也就是一条街通到尾,到处是破破烂烂顶着石瓦(那时候穷,连青瓦都买不起,大多都从山上采页岩来当瓦片),又矮又狭窄黑暗的土石堆堆房子,嗯,与其说是房子,其实还不如现在农村一些家里挖的地窖宽敞的贫穷小小镇。
那时,镇上最好的建筑物就是街上几间年头不少的木阁楼,听说那还是清朝年代的某个晋商大家族争夺财产失败,而被家族驱逐出来的儿子,带着妻儿来这里建造。
解放前。
这边本来就是被人誉为“穷山恶水多刁民”的落后地区。
军阀战争之后抗战,抗战之后内战,这一片虽然因为交通缘故没有受到殃及,却也十户九空。
为什么?
前面有各种外面的家里的敌人,后面有活不下去跑上山的土匪强盗呗!
后来。
解放了,外面战火纷飞的状况也平息了。
战争让在山里的人活不下去,也让山外面的人逃到山里避难,那种饿了树根草皮都找不到,只能吃活人的日子,这下总算是出头了。
只是那个时候也没人敢出山,即便是后来那些指导员什么的来喊话,他们依旧藏在山里各自的山洞里,把洞口掩得严严实实的。
估摸解放五六年后,才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对外面将信将疑(怀疑是不是真的不打仗了)的人,抱着必死的心态出来探路,发现是真的安静了,回到山里给大伙儿传了信儿……这才渐渐有人拖家带口来到小镇上住了下来,形成了后来的施恩镇。
再后来。
上山下乡搞建设了。
五湖四海来支援西部开发的大兵和知青们是一车皮一车皮的拉过来。
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们,个个皮肉嫩得让本地的被誉为最美的施恩原住民姑娘都羞愧。
当时还闹了一个大伙儿如今还耳熟能详的笑话。
说是有一个十七八的原住民小伙子,在知青们来的第一个晚上,站在施恩小镇镇头(如今施恩老城牌坊)的井槛上唱了一宿的山歌。
为啥?
小伙子看中了知青里面一个白净的姑娘了呗。
哪怕穷,可是这些少数民族原住民小伙子们对待爱情可不孬种,看中了就大胆直接的上去追求……嗯,对着人家唱山歌。
结果,被吵得一宿没睡好的知青,大清早就起来,跑到镇口询问小伙子“到底怎么回事,是要找什么人吗”。
原住民小伙子这才扭捏地告诉询问的知青,说是看上“你们里面的一位女同志了”。
那个热心的知青按照小伙子描述的样貌找到那位“女同志”,愕然发现那哪是什么“女同志”,根本就是一个生得端端正正,除了念书多,稍微温雅斯文一点,人家身上根本没有半丝娘气的男同志。
大兵来了。
知青来了。
懂技术的工作人员和一辆又一辆大怪物一般的货车也来了。
施恩有了楼房,有了宽宽的下雨也不陷脚的水泥路,还有了只是在逃难过来的外乡人口中听说过的火车。
小小施恩镇活了。
接着。
勘测出施恩地区地底下藏了丰富的煤炭资源,施恩矿务局也在镇上建成了,更多更多除了大兵知青外的工人们来到了施恩镇。
于是。
施恩镇成了县城,又成了如今的五级城市。
只不过。
原本施恩镇的人富裕了,日子好过了,然而施恩周边大山里还死守着故土不愿离开的原住民,却依旧贫瘠。
据说在施恩矿务局建成后,煤炭厅勘探队又继续在山里找寻其他煤资源丰富的地方建设新的煤矿时,来到山里一个不足十户人(和腊喏矿当初差不多)的小山村,他们乘坐的东风大卡车当时就把一个少数民族青年壮汉吓晕了。
为什么?
没见过这么大,还会跑,还能从肚子里钻出人来的大怪物啊!
所以。
一句话,施恩这地儿,穷啊。
就是如今,除了开通公路的地区,施恩周边的老乡依旧不富裕。
与已经进入施恩规划为高级住宅区圈圈里的旺镇比邻的腊喏,就是其中的典型。
十多年前。
姬高阳父亲来腊喏开办煤矿,就成了这里最大的唯一的企业后,腊喏也因为姬家煤矿的运营,被改名拢称为“腊喏矿”。
如今即便是改革开放了,腊喏矿依旧贫穷,很像早年的施恩小镇,只有一条街,很短很短的一条街。
不过因为煤矿的缘故,腊喏原住民的日子倒也确确实实是比二三十年前好过多了,这个“多了”也只能是新旧对比而言。
只见。
百来米长的水泥道街两旁杂乱无章,开着或空心砖平房,或干脆还是旧式木墙瓦房的小店铺,道路与房屋建筑因为常年煤灰的侵染,使街面显得黯淡昏黑,脏兮兮的。
整个腊喏矿街面上最显眼的,也让来到这里的人不会有时空错乱的,还是街尾那栋现代化水泥钢筋的五层高的小楼。
这栋小楼被当做腊喏矿标志,修得十分奢华——连旺镇此刻都没有敢用有色玻璃当墙面的建筑,腊喏却有了——表面上是腊喏矿的招待所,实际上确实施恩市有名的地下销金窟。
早前腊喏矿效益不错时,姬高阳父亲和外面那些高官老板们应酬就在这里面,这里与其说是腊喏矿招待所,不如说是那些权贵们的Y窝。
站在招待所前看整个腊喏矿,整体而言,根本就是跟电影里贫民区一模一样的存在,它的脏乱差,在舒俶看来还不如兴镇外面的那些农村。
当然,招待所并不是腊喏矿唯一拿得出手的奢华建筑,在它对面的小山坡那一片才是腊喏矿最富有的,代表腊喏矿权利存在的建筑。
不用舒俶问,他也知道那是曾经的姬高阳的家——高墙大门里,隐隐能看见一栋两层高,占地面积颇大,半哥特式半园林,中西合并的早期大型别墅园。
只不过如今在那个大院里是找不到姬高阳的,因为姬高阳父亲的煤矿出事后,为了赔偿遇难矿工的钱,姬老板已经变卖了那个院子抵押给了银行,而姬家父子俩也早早地搬出了院子。
舒俶只是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单单是看着那一栋别墅,再对比腊喏其他的建筑,舒俶心里对去见姬高阳的事就有些不舒服,对与姬高阳“交朋友”的事也有些打鼓犹豫:姬高阳家里再怎么落魄,他也比我强很多,比这些人强多了啊。
紧了紧手里拧着的塑料袋,舒俶闷着头踌躇了片刻,随即有豁然了:我只是来完成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就算我不跟姬高阳成为好朋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舒俶想清楚了,想开了,回神了,却发现……好像已经走出那条街道了。
看了看四周破落的油毛毡房,舒俶心下有点慌张:这里是哪里?迷路了吗?
舒俶心慌,不是因为他迷了路,而是因为在这一片油毛毡房棚户区,他又感觉到了那些熟悉的气息。
不同于兴镇坟场那群鬼魂的善意,也不同于姬高阳身上带着的古怪莫名的戾气,而是一群真正有着怨气的恶鬼鬼魂……这种气息,让他整个人汗毛竖立,一阵悸怕。
这时。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横在了舒俶脖子上,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不许动,动一下老子就割了你脖子。”
那个阴森森的声音落下,舒俶就看见油毛毡房的空隙处冒出来两个人,两个像他在旺镇见过的背篓一样,穿着单薄破烂,已经看不见本来颜色的矿工工作服,一脸炭灰抹得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模样的男人。
三个人,一高一矮,不高不矮的那个特别胖的,似乎就是两个人的头头儿。
胖子站在舒俶跟前,打量了舒俶两眼,眼睛黏在了舒俶拧着的塑料袋上,不阴不阳,很像电视里太监公公的声音道:“哟,还是旺镇东善百货商场的袋子呢。”
又矮又瘦的那个男人一把夺过了舒俶手里的塑料袋,当场蹲下扒开了塑料袋,一边扒拉着里面的东西,一边惊喜地冲胖子喊:“老大,这些东西可以拿去换钱呢,都是没拆包装的高级营养品呢!”
用匕首横在舒俶脖子上又高又瘦的男人望了一眼,阴惨惨的声音道:“老大,这小子看着穿着挺有钱,身上一定还有不少钱。”
在那男人伸手准备搜舒俶的身时,舒俶总算从被这突然的状况吓愣神中回神过来。
“你们……这是打劫?”
三人闻言一愣,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又矮又瘦的那个男人直接站起身,指着舒俶对胖子大声笑道:“老大,果然是只肥羊,居然不知道咱们在做什么,哈哈,笑死了,笑死我了!”
胖子也裂开一口黄牙,上前捏着舒俶的下巴,相看货物一般左右瞧了瞧,笑眯眯道:“呵呵,不错不错,确实是头肥羊,还有一头漂亮的小肥羊。”
瘦高个儿也侧过脸对着舒俶的脸看了一眼,眼底露出猥亵与贪婪:“老大,我看这小子生得比以前招待所里见过的那些女人也不差。”
胖子松开了舒俶的下巴,污黑的手指立刻在舒俶的下巴上留下了两个脏兮兮的指印,看着自己的“杰作”,胖子得意地摸索着自己下巴,不阴不阳地声音让舒俶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确实,不错,听说金三角的老总最近想要找一批小男孩儿,呵呵……”
“真的?”又瘦又矮的男人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把脸凑到舒俶跟前,啧啧有声:“老大,这下能带我们去金三角泡桑拿了吧?”
胖子“呵呵”一笑,不理矮瘦子,眼睛不瞬地盯着舒俶,那口黄牙熏得舒俶直皱眉。
“是啊是啊,老大,你这下能带我们去见识见识了吧?”瘦高个儿脑袋又往前探了探,一脸激动。
胖子皱眉:“小心点,划伤了老子带你们去见阎王爷。”
舒俶这下算是彻底醒了。
感觉瘦高个儿听了胖子的话,匕首稍微松开一点,脏兮兮的手要摸上自己脖子时,舒俶站定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手肘向后一顶,匕首没有碰伤他丝毫,瘦高个儿痛嚎一声,已经离开他的身边。
在胖子和矮瘦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舒俶脚已经离开地面,一个翻身回转踢腿,矮瘦子咚地一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倒是那个胖子,看似臃肿肥胖,可他似乎却比一般人身子灵敏许多,在舒俶的回旋腿踢过去时,胖子身体一蹲,一个矮身连滚带爬地躲过了舒俶这致命一踢。
胖子滚到了瘦高个儿身边,抓起了瘦高个儿跌落地上的匕首,眼神阴狠地看着舒俶,“呸”地一声吐掉口中刚才沾染到的泥土:“呵,看不出来,小子还有几下子。”
舒俶看着已经爬起来的瘦高个儿和胖子一左一右地包抄着自己,微微皱眉:他跟着鬼叔确实学过几招,不过那是因为他小时后身体不好,鬼叔说是学来健身……真正地与人对战,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心里也很没把握。
“住手!”
就在三人僵持着,谁也没敢率先出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们后面的油毛毡房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