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张陆]纵使相逢》wozhijian

14、第 14 章

　　大比已了，陆南亭再度惜败瞬漆。他恭贺了瞬漆几句，忽的想起，若是自己真帮凯枫求来正阳，只怕瞬漆那里又不相容。只是话一出口，只好真去说了。
　　卓君武听了，点头道：“我听说初入弟子试里，枫儿一人独战七人而胜，确是值得我一套正阳。”见这长徒面上还有犹疑，便问，“怎么？你是怕枫儿太过突出，受同门排挤？”
　　“果然瞒不过师父。”
　　沉吟片刻，卓君武道：“既然弟子们喜欢这套衣服，你去令人多做一些，只要弟子们喜欢，都可拿去穿。”
　　“师父，这……恐怕不妥吧？”
　　“无妨，不过一套衣服。”
　　陆南亭点头允命，正待告退，卓君武又嘱咐：“衣服颜色改为黑色好了，别再用白色了。不必准备枫儿那套……把我少年时候那套给他便了。”
　　师父果然还是疼爱凯枫。
　　“南亭，为师这般私心，是否太过？”
　　“父亲疼爱儿子，怎么都不会过的。”

　　带着正阳回去，陆南亭少不了又教诲几句，叫张凯枫不可因此自负，定要更加谦虚谨慎。
　　张凯枫阳奉阴违，在背后仍是我行我素、颐指气使。偏生不少小弟子见了他这唯我独尊的架势，又兼实力果然了得，很是受用，渐渐地追随他的小弟子也成了个小派系，连一些长他几岁的也敬他几分。
　　若到了陆南亭面前，张凯枫便立刻换了面目，一副谦谦君子做派，哄得他很是欣慰。虽也有些风声传到陆南亭耳中，然则他对这小师弟深信不疑，只当是有些人嫉妒造谣。
　　如此五年过去，张凯枫俨然已是少年弟子里执牛耳之人。

　　这日陆南亭叫来张凯枫，把三张符塞过去，道：“这灵符紧急时候可召唤掠影，千万收好。”
　　“昨日是羊奶豆腐，前日是活络丹，”张凯枫笑道，“我又不是头回下山，师兄这么紧张？”
　　“此次不同以往，”陆南亭叹气，“是你头回独自行走江湖，凡是都要小心，莫要强出风头……”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我都听了七八回。我哪有那么不济？”张凯枫比比个头，“都同师兄差不多高了。”
　　“话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知道！”

　　下山之事原定是早几日，恰逢瞬漆与冰心堂海紫苑姑娘大婚，张凯枫只得听大师兄的意思，暂且留下来祝贺。
　　夜里，瞬漆忽行至陆南亭房门前。敲了房门，报上姓名，进得门去，心道所幸张凯枫那小子已搬了出去，否则少不得要受他的气。
　　“师弟，明日便是大喜之日，今晚怎么有闲情来这里？”见师弟视线落于桌上锦匣之上，陆南亭轻推过去，“这是我准备的礼物，还望师弟笑纳。”
　　瞬漆打开来看，乃是一精致华美剑穗。他抚了抚流苏，道：“我还道师兄准备的不是剑便是书。”
　　“原本是这么打算——”
　　“是那张凯枫帮你拿了主意罢？”
　　“我想着凯枫比我知道你的心思。”
　　瞬漆收起锦匣，淡淡道：“果真如此。”
　　看来这礼物合了他的意。陆南亭宽慰之余，问道：“师弟前来，可是与我商讨近日妖魔异动之事？”
　　瞬漆摇头，自顾说道：“我与张凯枫，确有几分相似。我与他，都有两面，在人前一个样，在师兄面前却是另一个样。”见师兄面露讶异，瞬漆续道，“我么，不是自夸，在人前，他们少不得要赞我一个心智谋术远超常人。”
　　陆南亭点头。这些年，门派大事瞬漆逐渐参与，才华显露，师父都赞赏有加。
　　“在师兄面前，我却总是针锋相对，与你置气。若让那些夸我的人见着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师弟自幼离了父母，又在期许中长大，总是要找人撒撒娇的。”
　　瞬漆惊讶道：“原来……原来师兄是这么看我的。哎，师兄……你可知，我那时是最恨被看做小孩子的。”
　　“原来如此……”陆南亭若有所思，“因此我不讨师弟喜欢么。”
　　不由得苦笑，瞬漆道：“我哪里是不喜欢师兄啊……现在我巴不得师兄同以前一样，继续宠着我。”
　　“师弟明日便为人夫，今后将为人父。”陆南亭道，“不过也永远是我师弟。”
　　瞬漆点头微笑，忽又正色：“师兄，只怕张凯枫不会永远当你做师兄。”
　　“师弟真个这么厌恶凯枫？”
　　“非厌恶，是提防。”
　　“……不知凯枫哪里需要你提防？”
　　“师兄，张凯枫在你面前，乖巧上进，大方友善，你可知他背后那一套？”
　　陆南亭面色一沉，费了好些力气才没下逐客令：“没想到师弟也去听那些风言风语。”
　　“是不是风言风语，师兄一问便知。如今那些少年弟子，皆唯张凯枫马首是瞻，自成一派，自立规矩，一旦有事，先报与张凯枫知，或酌情再报于门内，或自行赏罚了事。各人皆时常有‘孝敬’奉上，张凯枫倒也舍得，大头都分与众人，小头自个儿拿。若有不肯，想独善其身的，便联手排挤，逼那弟子入伙。”
　　“胡说！凯枫哪有这么大能耐，做出这等事来？”
　　“还真就有这等事，”瞬漆道，“师兄，我也不瞒你，掌门之位，我本也想做，因此也有那么些亲信；只在这两年，我才觉得，掌门实在是累人，不如做个长老，每天练剑喝酒、瞰山川除妖魔来得痛快。自我有这心思之后，与那几个亲信的联系，便不那么紧了。前两日，一个师弟才告诉我，他的两个徒弟，竟也轻慢他这师父，反而一心去讨好那张凯枫。此事掌门师父也知晓一二。师兄，我看张凯枫要的，定也是这掌门之位。”
　　陆南亭原本面色阴晴不定，似要发起怒来，听了最后二句，神色却突然缓了下来。他沉吟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弟提醒。”
　　瞬漆见他不咸不淡，急道：“莫非师兄还不信？”
　　“信也罢，不信也罢，待我查清了再说吧。师弟，你明日成亲，应有许多事，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力。说来也是，你武功智谋比我高便罢了，连这成亲的事也都被你抢到前头了，”陆南亭笑道，“看来我也该考虑成家大事了。”
　　瞬漆满腹犹疑，只有离开。待出得门，才终于了悟。想必知道师父默许张凯枫，这大师兄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退让吧。真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