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张陆]纵使相逢》wozhijian

15、第 15 章

　　张凯枫下山之时，陆南亭假托有事，让谢南雄代为送了一程。谢南雄见这小师弟怏怏不乐，取笑道：“我看陆师兄不是你师兄，倒像你亲爹。”
　　当初张凯枫在翠微阁之时，这师兄虽不着调，对他却也不坏，此时听他这般调侃，张凯枫便直说：“比亲爹还要亲。”
　　谢南雄心道张凯枫是个孤儿，也懂得感恩，嘴上却打趣：“比亲爹还亲是怎样关系？亲媳妇？”说完，自己倒被自己逗笑。
　　“他便是他了，不需什么关系。”张凯枫正色道。
　　此时陆南亭躲在远处望着，见谢南雄走后，并无其它来送行的弟子，心道瞬漆所言怕是夸大几分，若凯枫真有那般威势，自己又不在，他下山岂不该是左朋右党。
　　又跟了一程，见张凯枫已平安到了望川镇，才安心离开。

　　张凯枫下山也左右无事，便先去了安国寺。
　　安国寺鬼影瞳瞳，阴气森森，同当年倒是没多大变化，想必他母亲还盘桓在此。
　　他无意演出母子感人重逢戏码，便悄悄潜入。
　　那女人果然妖魔出身，十数年过去，面容仍是姣好，她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弈剑弟子的魂魄，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又与一婴孩魂魄左一个“枫儿”右一个“枫儿”逗乐不停，倒真像是和谐美满一家人。张凯枫冷笑，心道这女人当初把人送走，如今哪有后悔药可吃？既然后悔，就该去寻人，她却只会在这里沉溺虚假幻境，懦弱、矫情！

　　他懒得再看，转身便离开。心道西陵乃国都，又有弈剑门派驻地，且去那里露上一面，传个信给师兄，免得他担心。
　　赶到西陵，他胸中隐约有些翻腾，便是用弈剑心法都无法平息。再细品，忽然醒悟，这是魔气共鸣。自己身上戴着卓君武那件法宝，寻常魔气都能隔绝；现下心绪竟如此不宁，足见这魔气之威。心中一动，这西陵乃是繁华之所，将军府、国师府不说，其它各派也都有驻地，如何能放任魔气横行？莫给是西陵城出了大变故？
　　当即进城，却是一片平和安乐，无甚异状。再细察时，那魔气已不见踪影。张凯枫思忖片刻，心道，是了，这魔气既然不在西陵城内，或许便在西陵城外了。西陵北便是颛顼、帝喾之陵，这颛顼生前虽是英主，死后却化为幽都之主，统管妖魔。想必这魔气与皇陵有些关系，待自己有空再去探探。

　　到了在瓮城的弈剑门派驻地，守门的弟子接过信鉴，看了几眼，便说：“啧啧，我说你这少年人，不知道哪里弄来这行头，看起来倒挺像本门弟子，但是骗骗外人就算了，居然敢骗到这里了，真不知该把你痛打一段还是佩服你的勇气了。”
　　张凯枫听了这话，面皮上笑了：“哦，你说说看，我是哪里不像弈剑的人了？”
　　那个一剑弟子挺胸道：“其一，你这衣服，仿的是正阳套。可惜你不知道，正阳套全是黑色，白色的只有掌门那一套。其二，这信鉴露了馅。你的年纪最多也不过是亦字辈儿，却仿来一个南字辈儿的信鉴，这不是一看就知道假货？”
　　张凯枫冷笑，不屑争辩，伸手夺过信鉴，拍拍剑匣，御剑而起，进了后院，见有个眼熟后辈，便冲他叫了一声。那人一见，忙过来，鞠躬行礼。
　　“跟我来。”
　　守门弟子见这白衣少年突然使起飞剑，吓了一跳，正自发愣，忽然又见白衣少年回来，身后还跟着他一个师兄。只听白衣少年冷哼一声，问旁人道：“你可认识我？”
　　那师兄恭敬回答：“自然认识，您是张师叔。”
　　“好，你可以走了。”
　　说完，也不理会莫名其妙的师侄，挑起眉看那守门弟子。
　　守门弟子已是满头大汗，这才想起那个接连在初入弟子大比里大出风头的小师叔；他在外历练已久，刚回来值守，只隐约听过这小师叔的名声，心里不太以为然，一时便没想起来。过会儿他勉强挤出点声音来：“后、后辈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师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凯枫甩手道，“哼，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只是门有门规，你便按照‘不敬尊长’一条，去领罚吧。”
　　守门弟子不禁白了脸，弈剑门规，“不敬尊长”是要到蜀山后山面壁一年、不许下山的。连旁边的弟子也觉得有些不忍，想开口帮腔，但想起这小师叔私下里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不敢说什么。
　　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师弟，所谓不知这无罪，你这么惩罚，也太狠了点。”
　　守门弟子只觉得这声音如天籁一般，转头看去，正是卓君武唯一的女弟子依晴。依晴在西陵协理事务二三年，说起话来颇有分量，有她力保，想来今日应该能逃过一劫。
　　见张凯枫还是不为所动，依晴便道：“方才我接到陆师兄传信，叫我多多照看你，我本想叮嘱弟子们注意，只是没想到你来得挺快。”
　　张凯枫这才点点头：“师姐费心了。还请告诉师兄，我一切安好。”
　　依晴一笑，心想，谢南雄每次过来，总说张凯枫那个小魔星只在陆师兄面前安分，今天一试，果然这样。
　　见天色已晚，依晴待要叫弟子安排这小师弟住下，这个白衣少年却说要另寻住处，便走了。依晴心想，西陵城里大约也不会出什么事，便随他去了。

　　张凯枫转头在西陵城有名的得月楼，要了间天字号房住下。
　　第二日清晨，他点了些精致小吃，觉得味道不错，便盘算着回山之时绕路过来买上一些，给师兄也尝尝。只是师兄节俭惯了，如果知道是得月楼的，只怕眉头都要皱起来。就说是小饭馆里买的罢。后又想，瓮城那里太过简陋，这得月楼就不错，若是有朝一日把驻地换到这来，那便好了。
　　正思忖着，忽听得其他客人有些小小骚动。抬头望去，一个白发男子径直走过来。那男子生得俊美无匹，却无半分柔弱之气，目光如锋，恰似宝剑出鞘，锐气逼人；一身道袍，正是太虚门中六祸。单看样貌，似是二十多；不过修道修仙之人，灵气附体，寿命大增，衰老延缓；如弈剑门主卓君武与他张凯枫一道时，旁人至多不过以为是兄弟。
　　“张师弟，有礼了。”男子走进来，拱手作揖，神态颇为倨傲，倒似行这一礼便是纡尊降贵一般。
　　张凯枫不说话，只又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吃东西。
　　男子眼睛眯了眯，面上不见恼色，又道：“在下太虚观玉玑子门下，道号金坎子。”
　　原来是华夏王朝二国师那个在西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徒弟，难怪乍一现身就惹得众人注目。
　　张凯枫这才放了筷子，懒洋洋地还了个礼。他记得师兄曾经提过，这玉玑子将来怕是不能安分，如今看这爱徒的样子，果然没有事端也要惹出事端。
　　因那宋屿寒时常找师兄桃溪练剑的缘故，张凯枫不喜欢太虚弟子；不过听说玉玑子同宋屿寒之父宋御风有些龃龉，张凯枫多少来了些兴趣，便问：“不知兄台怎么知道我？”
　　“家师的一位朋友，与张师弟关系匪浅，见张师弟在此处盘桓，便着我前来打个招呼。”
　　关系匪浅？莫非玉玑子是师兄的朋友？断不可能。
　　“家师还说，弈剑、太虚同气连枝，张师弟若是有兴致，不妨到国师府住下，太虚弟子定然好生接待。”
　　“哦？国师府不是云麓驻地，怎的被太虚占了巢？”张凯枫出言刺道。听闻玉玑子门下早对云麓居上位不满，早想取而代之。金坎子不说“二国师府”，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金坎子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怒气，却又压下：“张师弟说笑了，云麓所在，与太虚所在，均是国师府，只是地方不同。”
　　张凯枫自然想知道玉玑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装作考虑良久，才点头答应：“也好，既然是国师府，那总该比得月楼好住些。”
　　听张凯枫把国师府与寻常客栈酒楼相比，金坎子心中大怒，几乎要当场发难，只是师父吩咐过，张凯枫身份非同小可，他不得已只有压下怒气，拱拱手，领着人出了得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