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故意的》金丰

20、第20章

　　田家庆的小叔第二天到公司来了，竟然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跛着脚去这屋坐一下那屋呆一会儿，笑声爽朗，嗓音和田家庆还真像，到底是一脉相承。最后他去了田董事长办公室，关上门快到中午才出来，跛着走了。
　　孙明问田家庆：“咋回事？你找过你妈了？”
　　田家庆说：“我妈说，公司里的事她不能不管。”
　　孙明又问：“吴红说胡姓是你爸的心病，这个也问了？”
　　田家庆说：“问了，我妈说她也作难。”
　　孙明就点头：“那就是真的了。”
　　田家庆走后，孙明又独自想半天，对自己说：“人是活在团体中的，做人做事要正确，现在是人治社会，你要当心啊。”戚戚低语而去，警悟非常。

　　第二天吴红一早就到行政部报到，和大家见过面之后，李经理说：“我们部来了文化人了，快鼓掌。”大家热烈鼓掌。
　　李经理十分满意地瞧着吴红又说：“嘿！她还比我高一头。”
　　大家又鼓掌。
　　李经理说：“该干啥干啥吧，散了。”又说：“吴红进我屋来。”
　　众人就散了。
　　吴红跟进去问：“怎么都像木偶人？”
　　李经理：“那是，咋说就咋做，不然滚蛋。”关上门，笑眯眯地拉起吴红的手拍打，露出了大牙。

　　这个李经理叫李岩，是从山东那边过来的，如今是区房产局局长胡思乾的上门大女婿，住在胡柳庄。这胡思乾又是田家庆他爸的隔房兄弟，李岩仗着这层关系，成了公司董事会成员，稳坐了这个经理，在公司里也算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有三个爱好，一是打牌，常常夜不归家，口袋里总装着西洋参片，说是可以提神醒脑。二是信佛，初一十五都去城西的姑姑庙进香，传说这个庙是当年宋徽宗给个妃子盖的，求啥来啥灵验得很。三是喜欢泡温泉。李岩生得肥胖，耳大有福像，脸上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手掌肥厚，走道一摇三晃。人传他还有个大优点，就是对半傻的老婆特别好，依着哄着从不烦厌。

　　李岩笑眯眯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心里喜欢极了。
　　吴红说：“我先出去收拾好桌子，再来听指示。”
　　李岩点头道：“很好，很好。”
　　吴红就在心里骂：“好你妈个脚，猪！”赶快走了。

　　蒋志刚在法务部报到后的头一个念头就是找吴红分享喜悦。他来到行政部，进门先数了数，一共分成八格，中间留出一条道通向经理室，走去对吴红小声说：“像养猪的，单间里的那个最肥。”问吴红具体做什么，怎么没有电脑。
　　吴红说：“我也奇怪，进入新世纪了，这么大个公司的行政部居然没有电脑？经理也不用，简直不敢想象，还是手工作坊。”
　　蒋志刚说：“你该知道为什么啊？你和肥猪那么好。”说完后悔了，又掌嘴又道歉：“总是咋想咋说，危害社会和谐。”
　　有人听见了，嘻嘻窃笑。
　　吴红说：“咱出去。”出来后又说：“去楼梯间。”
　　到了楼梯间，吴红扬手给了蒋志刚一耳光，说：“这是我来公司后送出的第二巴掌，第一个给了孙明，因为他当众含沙射影污辱我。第二个给了你，原因自己去想。”气得鼻孔抽大气，皱起冷眉，泪水盈眶。
　　蒋志刚挨了打眼花，吓得不敢摸脸。眨巴一下再看，见吴红大怒，双眼恨得亮晶晶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直流到下巴，结成滴，悬了一会儿掉到鼓鼓囊囊凸起的起伏不定的前胸上，立刻就浸润了，然后又是一滴，源源不绝，一时看定了眼，感觉四下里再没别的声音，一股滋味冲上来，激活了青春荷尔蒙，心跳得“嘭嚓嘭嚓”。又看时眼前分明是一个受辱受屈的弱女子，怜念顿生，加之暗恋已久，竟不顾了，拥来就抚，心疼说：“喔唷唷，好了好了。”又拍背又摇晃，闭眼温情。
　　吴红本是因屈难受，又藏着些无奈，恨人更恨自己，使气打了那一巴掌，心中一半是火一半是哀怨，脑袋里嗡嗡一片，头晕正把持不住，将软未软时被拥抱，耳旁又温语绵甜，身体如坐小船，摇摆不定，加之本来想哭，一头埋进去黑咕隆咚就势痛哭起来，说：“除了狼的就是热嘲冷讽的，我在中间怎么办，活个完人就那么容易吗？我傻吗？”再也控制不住，头使劲地钻，拳头使劲地打。
　　蒋志刚被弄得温情大发，男子气概冒出来，抱得更紧了，心痛道：“哎呀呀，哭吧，你就哭个痛快。”脸贴着吴红的脖子亲近，毕竟是皮肉相接，没一会儿就换成了嘴唇厮磨，再一会儿干脆用心地去啄吻，温情变成激情，完全意识到这是异性，狂放起来。
　　吴红开始只是心堵想哭，顺势顺情。稍后便觉脖子发痒，渐次急切狠猛，身子被仰面朝后弯，最后竟然亲到脸上嘴上来了，有只手搞得腰下也不太平，大觉不好，挣脱喊道：“蒋志刚你干啥！”却是眼不带怒，羞羞怯怯，脸一下子红了。
　　蒋志刚此时哪里把持得住，又一把抱了说：“吴红我爱你。”
　　两人正难解难分，楼梯间的下方掌声突起，男女二重声一起欢呼，又听见说：“我们可是看见听见了。”
　　吴红和蒋志刚惊得赶忙分开，一看是孙明和赵青，正笑嘻嘻依偎着朝上走来。
　　孙明说：“人有四急，这里是个好地方，不过还有个更好的地方，蒋志刚想不想知道啊？你在那里可以图穷匕见。”
　　吴红见他俩走近，用话堵道：“想看可以，想笑没门儿。”拉过蒋志刚当场亲一口，问他二人：“你们也当场亲一下，不敢？孙明你肯定不敢，因为你结过婚。”
　　孙明嗤道：“急中生智不管用，激我更没用，吴红今天又被蒋志刚得了，生活是如此让人心跳，心酸，心痛。哼！说实话老子心里不服，凭什么你去行政部？你只不过是个学汉语的小丫头，我是正儿八经学MBA的工商管理硕士，却干现在这份没头没脑的工作，就因为咱俩的性别不一样吗？我还想说，我恨你就是恨不公平，骂你就是故意的。”
　　蒋志刚制止道：“嗨，言过了啊。”
　　吴红说：“咱做件好事，让这头嫉视一切的矮猪讲，无非让他多长些坏脾气，慢慢地他会疯，疯了他就没有痛苦感了，我们也就不烦他了，可以去除前嫌真心同情他。其实现在我就很同情孙明，一个人不可能故意要智商情商双低，他也是没办法。”
　　孙明大笑，嗓门干沙沙的难受，就咳嗽，咳出一口浓痰，狠狠地吐了，再补一口，挽起赵青愤然转身下楼去了。
　　吴红低头轻轻叹气，说：“蒋志刚我不想怪你，先不说答应不答应，知道被人爱上了心里总会甜滋滋的，只要他是个正派人。虽然不会有结果，我也会珍重你的这份心。”抬头又说：“真的，就到此吧。”
　　蒋志刚此时难为情了，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出不来，只会点头。
　　吴红见了又笑，笑完摇头，拉起蒋志刚的手说：“你是个有生活目标的人，将来要做大律师，路还长，别为今天在楼梯间发生的这点事耽误了行程。”见蒋志刚还是不说话，又哄道：“就让我们擦肩而过吧，甜甜的相互爱一眼对方的背影，然后渐行渐远，只留记忆。”
　　“嗯。”
　　“怎么你又哭了？”
　　“不哭行吗？说得这么酸楚。”
　　吴红心又软了，问：“那怎么办？先擦肩止步，停下来爱一把，然后再各走各的路？”
　　“这不严肃。”
　　“对呀，严肃认真的爱情会导致婚姻，我们在社会上立足未稳，头上没有一片瓦，是这座城市里的野猴子。”
　　蒋志刚缩回手说：“别提这个，一提就灰心。”
　　吴红说：“我们正在艰难时期，未来全寄托在对希望的努力之上，一点马虎不得，出于对未来幸福的关心，你要先爱护自己，坚决不分心。”
　　“这时候真爱来了呢？”
　　“悲剧就开始了。”
　　“我要是义无返顾呢？”
　　“说明脑袋进水了。”
　　“我非要坚持到底呢？”
　　“女孩就吓跑了。”
　　“你为什么这样现实？”
　　“因为人会一天天长大。”
　　吴红刚说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李经理，赶忙告辞说：“头儿来的，我要走了。”
　　蒋志刚问：“是那个李肥猪？”
　　吴红猜到他想问啥，安慰道：“中午等我一起下楼去吃牛肉面，不见不散。”转身就跑。
　　蒋志刚望着被吴红推开的门又关回来，心里空空落落，怏怏不乐地回法务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