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凝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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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
春日里最美好的不仅仅是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而是让人们懂得：重获温暖的珍惜。走过整个严冬，最让人畏惧的不是来自外界的寒冷，而是来自内心渴望摆脱孤寂的声音。
读懂了自己，却难以自圆其说，是种一碰就痛的难以割舍。
面对自己，要想做到自欺欺人，就如同当年的掩耳盗铃，谈何容易？
望着车窗外的一大片模糊，顾忆顷刻间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太久了，是时候找个人，陪自己走一段了。哪怕最后的结局如何，最起码，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夕阳里的背影也不会孤单。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各色物景，顾忆诧异的发现，又是一个黄昏。
不知为何，每每当自己安静下来，细赏身边的时候，眼前的呈现总是一片昏黄，夕阳暖暖。
忽而记起，大学时，她最喜欢的一句诗：小店青帘疏雨后，遥村红树夕阳间。那雨后的青翠，橘红的一样，萦绕在远处的山村，漫步于山野，举目尽现，颇有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幽静韵味。
或许只有在黄昏里，她才有空隙，有环境，有自己，才会不顾一切的放松自己，省视自己吧。
走的路很窄，见的人很少，了解的世界很浅，不是不愿把世事看穿，只是不愿意肆意的胡乱窥探，害怕一不留神踩了别人的禁忌，本来，这世界，不是任谁能够私自圈地冠姓的。
我们有幸群居在这一世，或许再有缘相识，再或许有份扶持。从不奢求相伴永远，只但愿在爱着的时候不离不弃，独自游走。 毕竟，人的一生太过漫长。没有哪一种诺言，能够预言一世。
这个世界，诺言不是用来遵守和实现的，而是用来相信和背弃的。
众人之所以还热衷于相互许诺，不是因为当时爱的有多深，而是想为后来的结局预存缘由。最后，不论结局圆满与否，总有一个说辞在那里，不至于到时候空口无凭死无对证。
如若结局有幸圆满，就会炫耀：看我们的诺言，正在兑现。
如若结局不幸残缺，就会唏嘘：看我们的诺言，曾经爱过。
殊不知，诺言……诺言，就是最初不相信能走到最后，才立的最后的字据。
最后的最后，只剩字据在那里，人，早已分崩离析。
所以，顾忆从不轻易许诺，小到吃饭逛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悲伤，自己安慰自己行走于世，都这么难，更何况还要处处贫于应付委曲求全……
看来，相信古人的话终是没有错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生活琐事也不能例外，包括爱情。
等了这么久，既然遇见了，就再不能熟视无睹。
勇敢的迈出这一步，不管结果是否刺骨，首先结束这孤独。
毕竟，世人都看不到最后。
：“师傅，靠边停下。”顾忆拢了拢头发，下了车。
走在小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嘈杂热闹，置身于人群，亲自地感受着他们的匆忙闲散，原来，身临其境远远比隔岸观火来的真切。
漫无目的自在悠闲的漫步，简直是诗中的画面。
不经意间的一抬头，一张刻着“凝固”二字的牌匾就生生地映入眼帘。驻足，走近，细看；那牌匾暗黄的粗木质地，原本的纹理若隐若现，用小篆极其讲究地刻着“凝固”，只看店名看不出什么名堂，目光稍斜，就看见一旁的小橱窗里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刺青图案，形态各异，五彩斑斓。
顾忆看得出了神，忘了离开。
：“小姐，进来看吧。”一声明显带有江南韵味的女声响起。
顾忆没有思考，就随声而入。
：“小姐，我看你在门口停留很久了，需要什么帮助吗？”那种吴侬软语又一次响起。
顾忆眉眼微弯，“谢谢，我随便看看。”
：“哦，那您请便，需要帮助，尽管叫我。”
：“好的。”
顾忆转身，仔细地打量着店内的陈设，不大的店面，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四周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刺青图案，各式各样的图案，千奇百怪的刺青位置，有刺在脚踝处的蜥蜴，有划在胸前的蝴蝶，有文在后颈的蝎子，以及各种语言，各种话语，各种字母……
原来橱窗里的展览，只是“冰山一角”，顾忆在心里默默赞叹。
一番观察过后，顾忆发现，在这外界完全现代化的城市里，这个小店的设计布置风格完全古香古色，这在快速追求文明的今天，就像遗落在角落的明珠，不声不响，只等待着，欣赏它的人光顾。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什么都可以纹吗？”顾忆走到刚才接待她的那位女孩身旁。
：“对啊，你的要求，我尽量满足。”女孩爽朗的答道，完全没了刚才的矜持柔弱。
顾忆这才看清了刚才的女子，身材娇小，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女孩，顿生好感。
：“嗯，我想在无名指上，纹一个戒指，可以吗？”顾忆目光闪烁，散发着恬静的光。
：“可以啊，不过你的想法蛮特别的。”女孩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根铅笔，干脆利落的把散落肩头的金色长发挽在脑后，快步地走到顾忆面前。
顾忆被她朴素的挽发工具，高超的技巧完全震住，呆呆的愣在那里。
：“怎么？你要现在纹吗？”语气清爽，言辞真诚。
：“嗯？哦……我现在不纹，我只是好奇，进来看看，改天……改天吧……”顾忆讪讪地答道，眼神里没有半分推辞之意。
：“那好吧。”女孩说着又把刚刚挽起的头发，散开，一束金黄悄无声息的铺洒在双肩。
一时无话。
顾忆觉得有些尴尬，无奈地挤出“再见”，走出店里，一脚已经踏出门外，又补了句：“我喜欢你的店，一定会再来的。”
留在门内的那女孩，脸上一束光闪过。站在那里，久不离去。
桌子上的台灯开着，一束光照在本上，纸上穿来“沙沙”的写字声，随着右手的灵巧移动，一个个娟秀的字从笔下冒出，身边气氛静的雅致。
参加工作三年了，顾忆头一次觉得，在单身宿舍备课，也是件惬意的事。一页写满了，停下笔，身子向后倾倒，背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用手捏了捏肩膀。
想稍作休息，可很是不巧，顾忆的电话响了。
她伸手拿过机子，看了眼来电显示，嘴角不由得上翘。
：“喂，为之……”
：“妈妈，你吃饭了吗？想果果了吗，果果想你了。”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童声，使得顾忆措手不及，以为是唐为之打来，没成想，是唐果，小鬼头的一连串问题，貌似一个糖葫芦，顾忆突然不知道回答哪个好。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果果，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可电话那头却如预料的那样依旧不依不饶 ，“妈妈，饿吗？快回答果果。”
：“果果，你听着，妈妈吃过了，乖，快去睡觉好不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疑似挂断，顾忆把机子从耳边拿下，还在通话状态，“果果……果果 ……在听吗？”
一段不长不短的静默过后，耳边传来一身微弱的“嗯”
：“果果听话，果果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来学校，就可以看见妈妈了。”
对方依然不说话。
顾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游说，“果果，乖，妈妈会想念果果的，我们明天见，好不好？”柔情攻势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心也随着电话那头的沉默揪紧。
殊不知电话那头，唐果小鬼头听到妈妈的连声乞求后，把电话往身旁的自家老爸手里一塞，十分懂事乖巧的宣布，“很晚了。果果要去睡觉了，老爸和妈妈说吧，老爸晚安。”便柔柔顺顺地走回自己小窝了。
：“喂，果果……还在听吗？”顾忆有些担心地声音又一次通过话筒传来。
：“是我，”唐为之嘴角自然地勾起，声音柔和低沉，如玉温润。
：“哦……为之，唐果还好吗？没生我气吧？”顾忆急切问道。
：“她去睡了，别担心。”
……
：“听了你的话。”唐为之很是厚道的补了句。
听到唐为之的安慰，顾忆的心渐渐舒展，但在他的面前，却有些词穷，不知如何是好。
：“顾忆，我都有些嫉妒那丫头了。”唐为之愤愤地话语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忆心头一暖，“我知道，你又嫌我不关心你，是吧？”
手握电话，倚门而立的唐为之，挠挠头，笑道，“哪有，我只是随口说说。”
顾忆假装糊涂，“哦，我知道了，赶紧睡吧。”
唐为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哪会轻易放弃，“你只会给女儿说甜言，对我一点也不仁慈。”
唐为之语毕的瞬间，一条电话线两端的这两个人，同时愣了一愣，忽然觉得汗毛就要起义。
一时无语，一股风，一股很冷的风从电话线中穿堂而过，吹至二人耳畔，直至彼此心底。
：“晚安，你睡吧，我挂了”顾忆故作轻松地按键，手握电话暗自笑了笑，接着备课。
这一头唐为之拿着电话，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一句话就那么难吗？吝啬……”完全不顾本人风格，站在那里愤愤不平。
不合时宜的短信铃声想起，唐为之在心里纳闷，这么晚了，谁会打扰，无非又是各种垃圾短信，机子拿近一瞧，烦闷的心骤然乐开了花，打开，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搅的他心情荡漾，忽而温暖。
原来那两个字，不偏不倚，正是他的期待“爱你”。
唐为之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圆满，最终以笑声取代。
夜，美得像春天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