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此爱至诚》血月如殇

21、我们的故事

　　云若风不是傻瓜，这段时间宫角羽的忙碌让他从心底泛出了一种不安，那种忙碌就像是一种告别，也更像一种逃避，一种远离。
　　这麽多年了，不管宫角羽的学业如何繁重，但只要云若风想起了他，一个转身，他似乎就会在他身边，从未改变。可是也正因为这种不曾改变过的习惯，也让他恍然明白，原来一旦改变了，自己竟会这样敏感，竟会这样让他措手不及。
　　所以当他相隔许久再次听到那熟悉的琴声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的手还是放在琴键上，却没有让钢琴出一丝声音。整个房间既空荡，又落寞。
　　“你要离开了吗？”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泛出轻轻的回音，宫角羽瞬间抬起了头。
　　於是在对方惊讶的目色中，云若风知道，那心里的猜测和难忍，已经让所有的怀疑成为了真实。
　　“你要离开我……”那越显低沈的声音宫角羽没有听清，却在下一刻听到了他的重复。
　　“离开这里了，是吗？”

　　宫角羽直到听了两遍同样的问题後，才方然想起要回答些什麽，只是刚一开口，所有的言语在云若风清明淡然的眼神里失了力。
　　他几次张口，却最终叹了口气，什麽都不说。
　　“我只是就这样……突然想问一下了……”云若风站起了身，走向落地窗边。夕阳的余晖已经越显苍白，淡淡的柔光没有一丝暖意，冷冷的射了进来，染了窗边的人一身凉寒。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两人都没有再说什麽。似乎现在不交谈，不解释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不让谁伤心，也不让谁流泪的方法。
　　“我……”就像每一首钢琴曲的起音那样，宫角羽在沈默中为自己这几年来的一切起了音，起了交待。
　　“我……”他又念了一次，却又收了口，然後想了很久很久，最後只是抬起头看向窗边的人，一声叹息。
　　“若风……”
　　云若风回过头，他没有吃惊，那被念出的名字，被念出的感情他已经不再想逃避。
　　那被安念诚冲击过的情感也早已让他学会不再逃避。
　　“别说了……我知道……”他将手插进裤袋，有些无力的靠在窗面上，“是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其实他没有料到宫角羽会会流露出这样直接情感，想告诉他这些年来彼此都隐瞒的这个问题。但他没有丝毫讶异，其实在心底，他也有要说出一切的打算，那是一种将全部的感情付之一炬的冲动。而这冲动在那天夜晚的滂沱大雨中，成为了他这段时间以来日夜悬心的念头。
　　而现在，这个念头终究还是被双方都压抑在了心底间，心照不宣。
　　“你恨我吗？”
　　“为什麽这麽问？”这回云若风是真的吃惊了。
　　宫角羽笑笑，一副“你不会不懂”的模样,“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云若风离开了窗，向宫角羽走进一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想要听这个人说，想要这个人亲口告诉自己，要让自己亲耳听到这些年来这个人想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些卑劣的心思随著年月的增添，再终於得偿所愿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麽的迫切。
　　宫角羽又是一笑。他站起身面向云若风，两人对面而立。忽然，他上前一步，伸手便弗过了他眼角，落在耳际。云若风以为他会再说什麽，终究没有再听到一句。只是回神一刻，宫角羽将额头轻轻的枕在了自己的肩上。
　　为什麽其实我们都已经那麽清楚，却总是把一切都尽力模糊……宫角羽深深的闻著只属於云若风的味道，那样贪恋，那样沈迷其中。
　　“可是我恨我自己。”在云若风伸手握住自己时，他抬起头凑近他的耳边，反手握住他的，“恨我自己，为什麽要爱上你……”
　　恨自己，为什麽在终於要离开你的时候才告诉你，其实我是这麽爱你。

　　“後悔吗？”云若风没有看他，当听到宫角羽这麽说的时候，他反而觉得很心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见，因为他现在就在眼前。
　　“是啊……後悔了……”宫角羽松了松手，然後更握紧了一些。“我後悔了，那你後悔吗？”
　　他抬起头，却看见云若风转过头看著那架钢琴，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後勾了下唇角。
　　“不……”云若风一边摇头，一边笑，“不会後悔的……”
　　就在那个“不”字流出口时，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宫角羽的眼眶滑落，滴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後蜿蜒流进了双手掌心，泛湿了手掌也泛湿了心。
　　“若风，你好笨……”他细细的吻了吻云若风的耳际，呢喃著，叹息著……鼻息间流淌过的暗暗花香让人心醉也让他心碎。
　　“是你笨。”云若风轻轻一笑，然後反驳。
　　是你笨……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恨你，让我看不穿你，让我不知道其实你从来都不会後悔。他抬头看著淡黄色的天花板，声音平静。
　　“你太小看我了，角羽。”
　　因为你总是试图将我保护起来，不受伤害，却不知道其实我也同样的不希望你收到任何伤害。即使你现在宁愿告诉我一切，宁愿让我恨你也不要我爱你，可我终究还是爱上了你，终究，还是已经爱上了你。
　　所以宫角羽，你真的太小看我了。

　　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最後的沈默。云若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安念诚。他看了眼宫角羽，宫角羽却已经回到钢琴前坐了下来，於是他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云若风。”
　　“若风啊，不好意思问一下，角羽在你旁边吗？”
　　“恩，在。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的哥哥要来接他回家里吃饭，他手机关机，所以我想打给你也许你会知道。”
　　“好的，角羽和我现在在4号楼2楼钢琴教室，你们过来吧。”
　　“那好，你们不要走开，我们就过来。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云若风挂断了电话，转身对坐在钢琴前的宫角羽将安念诚的话转述了一遍，然而对方似乎什麽都没有听到，无动於衷。
　　又过了几分锺，宫角羽忽然回过头冲云若风招手。“我们很久没有四手联弹了，来，我们再弹一次。”

　　**********

　　“云若风？他是谁？”宫念初边走边问。
　　“角羽的室友，似乎从小学时候就认识了。”安念诚翻下了手机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有轻微的近视，但也只是轻微而已，除非在私底下，平时他有戴眼镜的习惯。
　　“嗯哼……”宫念初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两人走著，聊著，就这样，不到几分锺就来到来4号楼。只听远远就传来一阵好听的钢琴声，宫念初抬手往安念诚肩上一搁就说道，“一定是角羽那臭小子在献他的钢琴了”。
　　安念诚只凝神细听了几秒，但笑不语，径自往楼里走去。
　　他的步子比之前快，因为他有点心切，又有点好奇。因为他知道，那是属於风和羽的，四手联弹。

　　……
　　在你左右还有多久
　　怎麽样才能让时间倒流
　　每一分每一秒都珍重
　　握紧的手不愿放松
　　十点半的飞机它在等候
　　不要再让自己的眼泪流
　　我必须要走
　　……

　　教室里静静坐著两名少年，一个是沈静淡宁，一个是俊美如玉，无双的人，无双的琴，这晚风飘香的初冬却是惹人心伤的微温。
　　安念诚靠著门看著他们，没有打扰他们，当宫念初一脚踏入想要唤人时，被他一手制止。
　　他闭上眼去听，仍然是这首歌，仍然是坐在钢琴前的这个人，却几次三番让安念诚从心底发出一阵阵叹息，那在冬日寒冷中如丝丝摇晃的烛火般微弱的温暖却深深的烫进了他的心。

　　……
　　要记得啊
　　我们的故事真难忘太多的回忆和希望
　　不管它有多疯狂我愿意一生收藏
　　……

　　不要忘记我们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要忘记我们相伴度过的每个黎明……
　　这几年来，宫角羽都没有再弹起这首他们的成名曲，不是不愿，而是他太过哀怨。哀怨著得失之间，究竟自己是错还是对，却一再忽略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觉。虽然日积月累已经让他成了习惯，他却舍不得真的让一切习惯成自然。
　　其实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早就知道了，他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代价，在与云若风相遇前，就已经被定下了。
　　希望他恨自己，哪怕是责怪都好，这样都或许能在之後让他可以稍微好过点。说到底，他还是自私呵……
　　宫角羽缓缓张开了眼，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安念诚，於是在视线模糊之间，看著自己的哥哥，那一滴隐忍太久的眼泪终於无声无息的落在了琴键上，也让云若风停下了手。
　　顿时整个空间和时间都像被抽离了出来，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让三个人都忍不住屏下了呼吸。

　　忽然“啪啪啪”几记掌声，将这一片沈寂轰然打破，毫无所知的宫念初推了推身边傻站著不动的呆子，然後走向宫角羽。
　　“臭小子，我找你找的要死，你却躲在这里弹钢琴。手机怎麽关了啊？”
　　宫角羽深呼吸了口气，生生压下了自己的失态，才站起来与自己的哥哥调侃。
　　“被人缠，麻烦，换了个号码。”说完就把云若风拉了起来介绍，“他和我住在一起，云若风。这是我们的大哥，宫念初。”
　　“住在一起？”宫念初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站在宫角羽身边清秀的人，口里却是一句不停。“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这样介绍的？”
　　“恩。”宫角羽只是应了应，然後侧身看著云若风。
　　我走了……他喃喃的说了三个字，却没有声音，但他相信云若风看到了，听懂了，也明白了。
　　“恩……你们走吧，我再坐一会儿。”云若风垂眼看著钢琴，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那我就带这臭小子走了。”宫念初没有再看云若风，一手拉著宫角羽的手，笔直的走出了教室门。
　　就在要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宫角羽用余光淡淡看了眼仍站在教室中央的两人，然後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後，转身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安念诚和云若风还留在这个空旷的过了分的教室，一个站在钢琴前，一个站在钢琴右侧。两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沈默半晌，云若风只是再一次坐了下来，仿佛安念诚已经不在身边，用指尖轻轻触摸著那还带有些微湿润的键盘，良久良久，才终於把刚才那断开的歌曲衔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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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故事不能忘太多的情节要发展
　　不要放弃因为有一天缘分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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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麽会恨你，而你又怎麽会恨自己。
　　难道这一场相爱你一定要用罪过去命名，去定义吗？
　　我想我真的不会後悔，我也不想给自己後悔的机会。即便没有未来，没有那些我曾希望的未来，但至少我会怀念我现在的不退缩和勇敢。
　　只是我想我也不会告诉你，你的感情，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时，早就已经回应了……

　　安念诚看著这样的云若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是最後将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轻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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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寂寞一个人确实好难过
　　思念是一种痛没有你叫我怎麽活
　　身边充满诱惑不坚定就容易犯错
　　你是否能看见未来的收获也愿意再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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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有什麽液体被发酵後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云若风恍若未觉。直到整首曲子终於结束时，才发现，原来琴键早就已经湿了一遍。
　　他抬头看著空无一人的门边，忽然觉得那离去的背影就像老电影中泛黄的镜头，一格格被慢慢地定了下来，最终被定格成一张失了色的照片，黑白了他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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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你的室友吗？”一路上，宫念初和宫角羽两人都没有说什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而这心事却刚刚好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在宫角羽坐进车关上车门那一刻，宫念初终於还是开了口。
　　“不是。”宫角羽连想都没有想，一口否定。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想要问什麽说什麽，而自己若真心隐瞒，也不会那样去介绍云若风。
　　宫念初并没有发动车子，只是双手扶著方向盘，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就是让你突然想要回家的理由？”他虽然比宫角羽虚长了几岁，却到底还是宫家念子辈里大哥，这几年来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什麽样的阵势没见过，即便是这样的儿女私情，只要看开几点，也就统统了然於心了。他沈默了片刻，转过头看著身边的这个从小聪敏的弟弟，眼里闪过的是一抹淡淡的疼惜。“你这样，叫大哥怎麽办……”
　　宫角羽将整个人都靠进了座椅，那柔软的皮制衬托了他浑身的虚脱。
　　“知道了，就忘了吧……不要为我难过。”他已经受够了伤心了，不想要谁来同情自己，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体贴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大哥是因为今天的他已经很累了，再也撑不出一丝力气去告诉他云若风是他的最好的最好的朋友。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再多说一句这样的话，对他而言都是欲盖弥彰。
　　更何况，更何况还有安念诚在一旁看著他，他不想再一次对自己对周遭的人说谎了。
　　他想要一次真实。他需要一次真实。

　　“既然决定了回来，当年的约定爷爷肯定马上就要实践了，估计立刻就会联系英国的大学了吧。你要做好准备。”知道了自己的弟弟的打算，宫念初也放下了心。
　　“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了，大学我也已经联系好了。下个月我就走。”今天对他而言只是所有事情的结束，他做的也只是一个告别。不仅是对云若风的，也是对素来疼爱自己有加的爷爷。
　　也许自己是无情的吧……宫角羽这样想著。可是他知道，云若风一定会明白，会理解他的。他不用为自己做的任何事做任何辩解，有世上有一种感情，名叫心有灵犀。
　　“这麽快？为什麽这麽急？”这小子什麽时候把一切都办理好了？怎麽一个交待都没有，真是……爷爷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麽表情，一定又是一场风波啊！
　　宫念初又郁闷又担心的在心里叨念著。
　　“这样比较好吧，无论对谁都好……”宫角羽累到极点的放松了整个人整个精神，对身边的人扯了扯笑容，“不问了好吗……开车吧。”
　　因为快一点就不会留给自己後悔的时间……
　　“别让爷爷知道……”此时从车窗外吹进的晚风已经让人微微发冷，宫念初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几分锺，最後无奈的伸出手替他摇起了窗。“弟弟……你，你忘了吧……”

　　宫角羽看著侧窗被缓缓摇起，在最後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仿佛那是自己被关上的心，他已经找不到一点喘息的空隙了。
　　“嗯……都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