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此爱至诚》血月如殇

20、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时分正是残阳如血。

　　那边是热闹的人群，这边是孤单的人影。云若风抬头望天，落日带走的温度不容忽视，周身被风吹起的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的发丝随风扬起，明明已经快入冬了，却分明还能嗅出一丝极细的桂花香。他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
　　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云若风对於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时的自己很懵懂，不知是出於本性还是别的，他习惯性的对身边的人都很宽容，他觉得并没有什麽不好，为一些小事和人闹别扭不是他的处事方式。但是好象自从遇见了角羽之後，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在他眼中出现了一个，一个就象安念诚说的，改变他生活轨迹，甚至影响他生命轨迹的人。
　　他想起那天的漫天大雨，在车里他就几乎就要把压抑心中太久的话冲口而出，却在安念诚的安抚下，缓缓消散了。他不止一次的猜测，如果那天他说出了口，他没有经的起逼迫，败给了内心的情感，一切会怎麽样，他会用怎麽样的眼神再看著自己。
　　他想，他是忍受不了歧视和鄙夷的。
　　在模糊的记忆中，一个女孩曾责备他的一视同人，告诉他，凡事总该遵循一个顺序，一个先来後到的顺序。
　　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他无从反驳。只是现下想来，当回忆在刻意的搜索中越来越清晰时，他也终於想起了事情的起因。
　　其实早在自己那麽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分清了什麽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的。只因那个愿意让自己付出更多温柔的女孩，总爱和他一起谈论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名叫宫角羽。年少的孩提心事总是容易在找到有同样爱好的人产生共鸣。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与那个女孩子，有了相同的共鸣而已。至於旁人如何，那根本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这很重要吗？这会影响很深吗？
　　他觉得应该是的。所以他开始收敛了心性，收敛了感情，为人处事都屈从“平和”两字，为的是不给自己，也不给身边的宫角羽带来更多的担心与困扰。
　　而连带的，也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也埋葬了。
　　但是现在，云若风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叫作心慌意乱。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某个能让自己不知所措的领域中越走越远，不仅偏离了原来的生活态度，甚至让他有了“背叛了宫角羽”的感觉。他安分与将所有的视线及情感放在那人身上，不多不少，用来掩饰用来隐藏正正好好。然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人，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步调，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多年来逃避著的感情，也让他对那人产生了多余的，他认为根本没有必要的关心。
　　於是他有点心慌意乱，有点难以接受。所以在潜意识里，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其实并非他真心实意要这麽去做，只是他怕如果不选择逃避，只会让一切的努力，全盘崩溃。
　　想到这里，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清新淡雅的桂花香，待想再吸一口时却忽然听到了前方教学楼传来的钢琴声。
　　他停下了脚步，仔细去听，却发现好象是在弹奏一首流行歌曲，但没有人唱。他紧了紧眉，朝著教学楼慢步走了过去。

　　**********

　　宫角羽离开了礼堂後，便独自跑到了钢琴室，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突然就很想来这里再弹几首曲子，放任自己的感情流泻一下，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知道。
　　他并没有想要弹的东西，只是当双手放在琴键上，便下意识的弹起了这首曾风靡一时的情歌。他没有去唱，因为沙哑的男声他拟不出那种轻柔悲伤，也难以表现那种情感，只是他非常非常喜欢这首歌的歌词，他曾留意去听过，虽然很无心，但歌词和琴谱却也就这样被他记在了脑海里。

　　音符在指尖下缓缓流淌，他只是跟著旋律慢慢轻哼著。

　　……
　　把我的伤悲我的泪，轻轻注入你眼中
　　将我的快乐我的痛，斟进你手中酒
　　把你的希望你的梦，慢慢靠在我怀中
　　将你的失落你的苦，一杯一杯敬我
　　……

　　他就要离开上海了。
　　过往的几年，他曾一度拖延著时间，试图将和他在一起的岁月能够延长多久就延长多久。然而事与愿违，情感的发展本就不为人控制，如果能够这麽轻易的克制住，那还叫什麽爱情。
　　他不敢唱出歌词，只能随旋律一字一字在心中碾过。因为他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再放过自己。

　　……
　　人生象醇酒，有时浓烈有时薄
　　多情岁月，滴滴在心头……
　　……

　　明明知道该放手的，明明知道把他交给自己的哥哥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到了真正放手的那一刻，他却没有自己预料的那样坚强，那样的洒脱。
　　他应该坚强的，应该洒脱的，应该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却总是在察觉云若风下意识的凝视安念诚的瞬间，心痛如绞。
　　如果可以，如果被允许，他真的真的不愿意放手。
　　他也曾幻想能和他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简简单单的，没有什麽惊天动地，也没有什麽轰轰烈烈。平静的，安稳的日子适合云若风，更适合他自己。
　　如果我不姓宫，是不是也能那样，不再让你一个人……
　　他不止一次这样的奢望过。

　　……
　　别让我一个人醉，别让我一个人走……
　　……

　　音乐停下了。
　　宫角羽深深的闭起了眼，他觉得心里那长久以来压抑著悲哀再也控制不住了。
　　等自己走後，他会习惯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等自己走後，他会想念自己，想念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吗？
　　太多猜想被藏著掖著，担心自己会想到不久後，也许他就能习惯没有了自己的日子。因为没有什麽是永垂不朽的，没有任何事物抵抗的了时间的侵蚀，尤其是情感。
　　哥哥会照顾好他吗？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他张开眼，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云若风从此快乐，这样的放手是值得的。
　　被停下的音乐又响起了，宫角羽惊讶的转头去看，却发现接著那被终止的音乐继续弹下去的，正是此刻占满了他思绪的人。

　　云若风在他身侧反向坐下，只是右手撑在座沿边上，左手在低音区接著宫角羽弹了下去，也将没唱出的歌词，唱了下去。

　　……
　　别让我一个人醉，别让我一个人走
　　寂寞的路上有你相陪，醒来还有梦
　　……

　　云若风将低音区的音符衔接的很好，他用低低淡淡的声音唱著，宫角羽听在耳边，却发现它其实是那麽遥不可及。
　　他陡然间深吸口气，控制了下散乱开来的情绪，然後右手在高音区配合著续弹起来。
　　整间钢琴教室都回散著云若风低柔的唱腔，似是叹息，又似是惋惜，让人无端的，便觉得好生可惜。

　　……
　　别让我一个人醉，别让我一个人守
　　漫长的午夜有你相随，明天的爱，还要很久
　　……

　　一曲终了，歌词也被念唱完了。云若风没有抬头去看宫角羽，他什麽都没有说，起身绕过座椅，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他盯著琴键沈默了很久，像是在回忆著什麽，嘴角有一丝笑。
　　时间默不作声，一点点消逝，在一切就要这样无限蔓延时，云若风忽然开口。
　　“出什麽事了吗？”

　　於是在云若风浅浅淡笑中，宫角羽只觉得眼角有点刺痛。

　　**********

　　“当明星辛苦不辛苦？”看著安念诚陪著同学合影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当终於结束离开时，宫念初忍不住嘲笑了下。
　　安念诚有些受不了的瞥了他一眼，“我说不辛苦，你信吗？”
　　宫念初大笑，“我信啊，我当然信。只要你说你不苦，谁会觉得你苦。”他拍拍身边人的肩膀，“上天给你一副这麽好的皮囊，可不要轻易浪费了。”
　　安念诚哭笑不得，不想再让他继续打趣下去，他转开了话题。
　　“你怎麽突然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吗？”宫念初反问，言语间大有不满。
　　“当然能。只是谁不知道咱们家的大哥二哥是除了事业其他事情毫不关心的，怎麽突然想到来我的演讲会了？”不是安念诚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实在是他们宫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工作狂，尤其以宫念初、宫念祖两人为最。要不是他这次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的大哥竟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参加他的在一个学校的演讲。著实是有些不可思议哪！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就以为我成天只知道工作，别的事一概不问，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安念诚疑惑的看著他。
　　“简直昏了头了……”宫念初不禁摇头感叹著，“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以为我不想舒服点简单点，非要成天在公司忙这忙那吗？你还真以为我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哪！”他有些没好气，想著底下几个弟弟好吃好喝好日子，他忍不住捶了下胸。
　　“我何尝不想过的逍遥些自在些，可是几个弟弟太小，你们一家子又改了姓，现在除了念祖能在公司插的上手，别人……我还真想不出有几个。”宫念初一边说一边无奈的喝了口已经冷掉的咖啡，与安念诚两人在校园里信步走著。“不过幸好，我今天被爷爷叫回本家，你猜他告诉我什麽？”
　　安念诚放慢了脚步，侧头问，“他告诉你什麽了？”

　　一想到今天听到的好事，宫念初就眉开眼笑。“爷爷说，咱们家的角羽亲口告诉他，他要回家了。”
　　安念诚闻言顿时停下了步子，眼里尽是不相信。
　　“回家？什麽回家？不是我想的那种回家吧？”不太可能啊，离角羽和爷爷定下的期限，应该还有两年啊，他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怎麽会肯提前回家，而且一提就是两年？
　　“不可能……”他摇著头否决了，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只要能和云若风在一起，哪怕是去求，宫角羽也要会去求多一些时间，不可能的……
　　“骗你做什麽？有钱拿？”宫念初哼哼，顺便白了他一眼。“老爷子说了，是宫角羽亲自找的他，亲口告诉他的，刚才爷爷还开心的跟什麽似的告诉我，你觉得这是开玩笑？”
　　“这麽说，他是真的要回去了吗？”那云若风……知不知道？这是在安念诚脑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恩，应该是了。”宫念初将喝完的咖啡倍往垃圾桶一扔，“对了，见没见到角羽啊？”
　　“怎麽了？”
　　“老爷子要我今天接他吃饭，我车子都外面停著了。”宫念初找宫角羽都快找的没脾气了。
　　“我怎麽会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他学校。”他有些不解地盯著自己的大哥，“你不会打他手机问他啊？”
　　“当我傻子啊，都打过好几次了，一直关机没人接。”一般宫角羽的手机都是常年开著的，这次莫名其妙的关机，他还真不知道怎麽找，若非去接安念诚，他都打算直接朝他家奔去了。
　　“等等，我有办法。”安念诚想了想，叫住了已经继续往前走的宫念初。他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要找宫角羽，找他应该不会错。”

　　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显示为，云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