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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遭遇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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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佑衍在大堂里坐了许久,也没见着他女儿回来。
“永飞,你去看看盛红回来了没有?”
仇永飞一声不吭,不退反进,他走到黑佑衍跟前,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黑佑衍的双唇。黑佑衍握紧了椅子的扶手,仇永飞搭上椅子上那只白皙的手,侧着头紧紧贴在黑佑衍的唇上,另一只手扣着黑佑衍的后脑勺,两人厮磨了好一阵,仇永飞才离去,黑佑衍缓缓吐息,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
当仇永飞赶到丸山时,月盛红正与一名年轻男子交手,不由浓眉一皱。除了卫庄、荆轲、高渐离,万无败、苏胜白、叶俊航、都跟了过来,还有站在外围的一名农家少年弟子,他身长十尺,魁梧壮硕,虽然在场的其他人都算得上高大,站在他身边确如小孩子一般。他站在众人背后,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气场与他人毫不相关。虽然在场的人不认识他的人,却都认识他背后大那把奇特的剑——巨阙,与巨阙衔接在一起的名字是胜七。胜七站在外围,冷漠的双眼盯着空中正在打斗的叶俊航与红衣女子。
天山雪剑在西北很出名,叶俊航年纪不大,心气颇高,一向看不上河丹西域的阴邪武术。他的飘毛流沙剑法得自天山老人真传,其无孔不入的攻击,诡异绝伦的套路,原本对西域的武术有所克制,倒是让人大开眼界,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卫庄也觉惊奇。
荆轲却只是干着急,虽然河丹人的帖子发得很奇怪,但是他也不能肯定河丹人与阴阳家的反派血阵门有什么联系,现在盖聂生死未卜,他们也毫无头绪。
高渐离道:“大哥,看来我们是误入一个阴谋中去了。”
正待荆轲要应答时,马文龙一个箭步冲到了卫庄跟前,一阵耳语。
卫庄抬起手臂对准空中的红衣女子,冷光一闪而逝,本来以为会命中,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虬髯大汉偷袭叶俊航,叶俊航措手不及,中了一掌,那红衣女子及时反应,躲过了卫庄的微型袖箭,这一箭也并非全无功效,至少它带走了红衣女子的面纱和面纱后面的一块人皮面具。
红衣女子正是黑佑衍的女儿月盛红。
卫庄并不惊讶月盛红带着假面具,他惊讶的是月盛红柳眉上的蓝色蜘蛛和正常的眼睛,这是血阵二次形态快要突破的迹象,心内不由一沉。
月盛红恼羞成怒,大喝道:“什么人放暗箭?”
卫庄冷冷一笑,举起了手臂,月盛红连忙戒备,卫庄放下手臂,对着月盛红冷笑。
月盛红正要怒骂,卫庄立刻举起手臂,扣上了机簧,微型袖箭的箭非常细小,肉眼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放出时,眼力不强的根本觉察不到,可谓防不甚防,即使月盛红武功高强,也必须认真戒备。然而正当月盛红防备时,卫庄又放下了手臂,如此三次,月盛红毛焦火躁。
“你玩我?”
卫庄道:“‘玩’你可不敢当,对待漂亮的姑娘,卫某一向不会粗鲁。”
“你——”
“其实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天下所有的男子只需也只会做一件事。”
叶俊航包好自己的伤口,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
“调戏!”说罢卫庄举起手臂,对着月盛红,一连放了三次。
叶俊航忽然有一种自己不是男子的错觉。
仇永飞料定月盛红能够抵挡,并没有插手,却没有料到其实一开始自己才是卫庄的目标,所以当他看到月盛红成功地躲下三针放下一颗心时,三根牛毛针刺进了他的脖子。
月盛红扔掉手中的三根针,无比气愤喝到:“卑鄙。”
卫庄无所谓地掏掏耳朵,道:“为什么世人不怨自己愚蠢,却要骂人卑鄙呢?”
“你!”
仇永飞点了右臂上的穴位,一声不吭朝卫庄袭来。
没有试过此人身手,卫庄并不打算跟他硬拼,马文龙错掌横格,与仇永飞接了个正当。
仇永飞身中的牛毛针随着气血沿着周身运转,在他运气的关键时刻,关节会裂骨般作痛,即使是一流中的高高手,像马文龙这样的二流,狠狠压制轻而易举。众人不约而同一齐作壁上观。
到底不负一流之名,仇永飞一声不吭,沉着应战,丝毫不露破绽。众人不免忧虑,唯独卫庄一脸淡漠。
万无败道:“卫兄,以在下的判断,马兄要打败此人,恐怕很难呐。”
“要他败只是举手之劳,只是我懒得动手罢了。”
万无败惊讶地看着这满脸桀骜的少年,道:“虽说那人中了牛毛针,却并不足以致死,若是内功足够高强,用气穴压制也不是不可能,而此人正是这样的高手。”
众人也明显不信,卫庄懒得争辩,抬手就对准了仇永飞。
月盛红气得牙痒痒,骂道:“你这缩头乌龟的小混蛋,只会躲在背后放暗箭,本姑娘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江湖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最好给我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在心里点头。
卫庄恍若未闻,扣了机簧就要射,月盛红立刻冲卫庄而去,仇永飞是血阵门左护法,在门中极为重要,可不能就折在这里。
卫庄不慌不张道:“荆轲,这个大胡子男人必须抓到。”
荆轲张着嘴正要问却被高渐离抢了先,“为什么?”
“直觉,你信不信?”
高渐离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被人恨上了,拿我们当盾牌使吧?”
“是又怎样?”
高渐离一脸不忿,水寒剑被捏得咯吱咯吱响。此事卫庄比他们知道更多内情,要救盖聂只得先听他的。荆轲可没想那么多,月盛红眨眼就到,染着血红蔻丹的手指细长苍白,那张娇俏的脸似乎比刚见到时更苍白了几分,几乎有些可怖。
眼见卫庄就要出手,月盛红的第一反应是拨开并不入眼的高渐离。作为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高渐离本人并不比高渐离三个字响亮。
“想要从我这里过,先得问问我手中的水寒剑。”
“小白脸,别自不量力。”
高渐离冷冷盯着他,恨不得把她的脸盯个洞出来,他的脸是长得很白不大,但不是所有脸白的人都可以骂成小白脸,他高渐离的气概不是任何人可以污蔑的,尤其是女人。
月盛红不屑一顾,拂袖一挥,强劲的推力就让高渐离打了个趔趄,幸亏荆轲在背后暗暗用内力相助,才不至于出丑。高渐离暗道此女果真厉害,心底不由收起所有的轻视,认真应对。
荆轲道:“姑娘,我们曾经见过面。”
月盛红道:“是又怎样?”
荆轲哈哈一笑,极力表示友善,“我一直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卫庄抬起手臂要射,月盛红怒喝:“本姑娘没空听你闲扯,快滚!”
荆轲嘻嘻笑道:“那边的那个小子一向不厚道,总喜欢调戏漂亮姑娘,欺负老实人,不信你看看?”
卫庄果真放下了袖箭,仇永飞紧缩的心无意识放松了一下,却被马文龙瞅见一个破绽,结结实实挨了一鞭,胸前被抽得血肉模糊。卫庄趁此放了一箭,仇永飞险险避过,一阵气穴翻涌,行动迟滞,应对明显大不如前,卫庄趁火打劫,一连放了三次,仇永飞被抽成了芝麻——节节开花。月盛红哪里还看得下去,堂堂血阵门左护法被人当猫耍,于是雌威大发,连挥三次“东临碣石”,在此的精英们被吹得东倒西歪。卫庄却是好气概,根本不理会攻过来的月盛红,扎紧了马步,连射三次,不过仇永飞防守精当,严丝合缝。卫庄一次也没有射中,但仇永飞已是狼狈至极,仪态尽失。
月盛红却是气得银牙直颤,这小子好不识眼色,居然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力,但是也不得不立刻改道。她的速度很快,快到众人眼里出现了两个无比清晰的月盛红,在牛毛针飞出两丈远时,月盛红已经超过了使用流星渡的卫庄。众人早被月盛红高强的速度和武力吓住,此刻她又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吃惊的动作。
月盛红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衣带,一个转身,流云飞袖卷起九只牛毛针,反手便将自己的红色外衣扔到了卫庄的脸上,九只牛毛针直刺卫庄的脸。
这个动作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众人完全无法仔细分辨,面对一个高过自己数倍的高手,只有袖箭的卫庄视觉被阻,此刻根本无法抵挡,且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更是没有做出躲避动作的余地。
月盛红下定决心要让这个不识眼色的小子识点颜色,便要他满脸开花,比仇永飞更好看,她的冷意泛上面颊,几乎连最远的马文龙都感觉到了月盛红嗜杀的寒冷,禁不住分了心。来不及等牛毛针射入,月盛红长长尖尖又锐利的十个指甲抓了过来。滴水不漏的阴风旋绕排斥,众人无法突破援救,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皮相精致的小子完蛋了。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时,卫庄忽然不见了。
嗜杀的冷意被怪异的静默驱散,月盛红保持着抓扑的姿势,满头满脑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这小子居然逃出了她的小型杀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众人一起发愣时,仇永飞却见卫庄从半空中飞来,手臂对准了月盛红的后背心。
“小姐小心!”
月盛红暗道不好,立刻仰面后倾滑行,以作防备。此刻,她面门大开,却是危险至极。卫庄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荆轲高渐离一激灵,双双把剑过来。这两人都是使剑的好手,还未动手,高渐离的水寒剑已经满布冰锥,荆轲摆着架势,眼睛牢牢盯着月盛红,三尺青锋带着剑芒,压着高渐离漂浮的气势,到显沉稳。众人一时心悬胆吊,哪里还知道想别的。
但是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一山要比一山高。
月盛红虽被三人包围,却丝毫不乱,单手使出六合拳中的六合横荒,挡住了卫庄的攻击,另一只手则是婉转如莲,瞬间运出一个气势强大的太极,太极渐渐溶解,周遭气流随着太极如水波震动。荆轲高渐离二人感觉一阵掣肘,立刻就不能动弹了,却原来是月盛红的阴阳太极利用震动的频率操控了他们的内气运行,内气受制,就等于受到了操控,高渐离紧紧咬着牙,却动不了分毫,面对强大的武力,他竟是只剩下无奈!荆轲心内更是忧急,面对如此高手,阿聂该如何营救?
被控制的不只有荆轲高渐离,还有马文龙与仇永飞,外围观战的万无败等人虽能动,却不能运功,现在看来,羔羊已经呆在了俎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卫庄居然能动,不仅能动,还能运功!
月盛红忍不住对这个面容俊俏的小子刮目相看了,第一次能逃脱她的的杀阵,可以当作侥幸,第二次能摆脱她的儡控,绝不是运气这么简单。这世上能逃脱她的儡控的除了顶尖高手,她还没碰见第二类,心下决定要活捉了他,仔细审问,于是六合横荒一收,改劈为盖。
卫庄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如果说这世上有能把稳如泰山的人气得暴跳如雷的人,卫庄绝对算一个,此刻他身处危境,仍旧正眼也未瞧那月盛红一眼,轻巧一避,反身就把仇永飞扎了三针。
仇永飞当场噗噗两声,贡献了一升鲜血,看着他那怒火熊熊,死都不肯闭眼的神情,众人心中只有一个认知:这人绝对是被气死的。
月盛红扶住即将昏死过去的仇永飞和好端端站在荆轲身旁的卫庄,心底的怒火蓬蓬生长。敢情刚才那小子一直耍着他玩么?
叶俊航对苏胜白道:“在下果真不该怀疑卫兄,不过,卫兄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直接射那个女子呢?”
苏胜白闻言一笑,道:“这小子鬼得狠,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胜白拈须微笑一脸高人模样,叶俊航暗道你可以笑得再高人一点。
月盛红怒极反笑,扬起眉头,讥嘲道:“看来,我有些低估了中原武林。”
万无败冷哼一声,“血阵门近一年的活动虽然极其隐蔽,还是没有逃过各大门派的眼睛,姑娘不若趁早弃暗投明,为武林除害,否则——”
这也是叶俊航苏胜白胜七在此的原因。至于荆轲高渐离他们,万无败自然也把他们归入这一队伍。
“弃暗投明?”月盛红勾起唇角,“这世上何为暗,何为明,你清楚吗?”
若是此时,儒家弟子必定要大加辩论一番,大家也做好了收听的准备,月盛红也准备狠狠羞辱一番所谓的正派人士,不过万无败作为江湖人士,比大多数人干脆,所以回答月盛红的是一只金黄的铜环。
苏胜白赞赏地点点头,看来这五大三粗的男子汉脑袋还没进水。
月盛红听说过万无败,当铜环飞过来时,她只使出了三分的功力,并非月盛红真的看不上万无败,而是此刻有一个比万无败更需戒备的人,他的狡诈如同他手臂上的袖箭。可是有些时候,阴沟里也会翻船,越是谨慎的人会把谨慎用在越不需要谨慎的地方,反而会顾此失彼,比如此时——
卫庄并不打算下黑手,因为他已经估算出即使再长三条胳膊,也打不过月盛红,牛毛针对会溶血的高手并无多大的威胁,所以月盛红的戒备完全不必要。万无败的名字虽然夸张了点,也叫人笑话了好几次,他的双虹环却并不夸张。
能射得一手好箭的人不在少数,譬如高渐离,一次能射五支箭。能耍得一手好剑的,譬如游侠荆轲,打遍天下似乎是未逢对手。能在五丈之外准确命中对手穴位的,譬如神医谷苏胜白。不过,他们只要出手了,就是有去无回,而万无败的双虹环是绝对有去有回,回来的时候,一定连本带息。
所以当卫庄好整以暇地抱臂欣赏时,黄金铜环将月盛红的广袖撕了一半,半截藕臂呈现在众人面前。月盛红杏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
叶俊航道:“看来是惹恼她了,苏先生,你觉得他们有胜算么?”
苏胜白摇摇头,神情颇有些无奈,“万无败双虹环擅长远攻,但那女子武功诡异,轻功了得,近身搏斗,万无败虽不至于败,却也胜不了。”
月盛红哈哈一笑,道:“苏神医,你太小看本姑娘了。”
说罢,竟是直接用两指夹住了一只还在飞快旋转的双虹环,另一只双虹环飞回了万无败手中。
还未等万无败从惊怔中回过神来,月盛红广袖一挥,场中顿起血雨腥风,周遭景物很快消失,混沌一片。只听一个声音道:“既然你们喜欢跟本姑娘斗,那就跟着本姑娘走吧!”
不用说这必是血阵中第一层“网开一面”。
“小心!”荆轲一剑击开偷袭高渐离的血傀儡,“不要被它们伤了。”
“这是什么东西?”高渐离骇然问道,对手并不是人,也不是什么机关兽,攻击之物似乎不是实体。
“血傀儡。”
“原来是血傀儡。”高渐离了然,紧握水寒,众人感觉一阵透骨寒凉,便见血傀儡一接触高渐离的水寒剑,立刻化为红色的冰晶散落,那样子说不出的闪耀。众人心下感佩,只是随着空气越来越寒,牙齿几乎打颤。
胜七冷眼一扫,抡起巨大的剑,一丈甩开,血傀儡还未碰触剑锋便纷纷化为血水四溅,血傀儡望而生畏,不敢上前。
叶俊航满脸佩服道:“真是厉害。”
万无败也点点头,“小小年纪,居然就练出了剑气,实在是天纵奇才。”
被万无败护在身后的苏胜白暗嗤一声,你万无败真知道什么叫剑气么?
此刻各人应付还算自如,这三人是在胜七的身边,还有功夫闲侃,不过,时间一长,荆轲胜七力有不逮。虽说卫庄的匕首与高渐离的水寒剑对血傀儡有克制作用,但是数量巨大的血傀儡慢慢将这一点点优势压制到最低。渐渐的,众人被逼到了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叶俊航倍感压力,在这里苏神医擅长医术,不能算作武人,而算作武人的他武功居末,要不是借着胜七的剑气,他早就被那些血傀儡抓了个血肉模糊。万无败倍感憋屈,他的双虹环擅长远攻,而此刻是近身作战,又不能与虚拟体肉搏,稍有不慎,下场可想而知。
比万无败更憋屈的人是马文龙,他的武器是长鞭,施展需要地方,此刻哪里还有供他发挥的余地,只要一出去,那就是上砧板的肉,尝试了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卫庄恐怖的眼神吓退,现在只能委委屈屈躲在卫庄的背后。
挤到一起的众人满头大汗,巨阙的速度越来越迟滞,叶俊航、苏胜白、马文龙三个被护在中间,现在只能靠其他人剩下的内力勉强维持,鲜血离脚的距离越来越近。哧啦哧啦衣袖撕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叶俊航脸色发白,看不见敌人的面孔,却要被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杀死,心中恐惧更增一层。苏胜白忧虑更甚,从他们的呼吸可以判断,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马文龙搀着腿软的苏胜白和叶俊航,声音坚定道:“别怕,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万无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卫庄将强大的女魔头玩弄股掌之间,矢志不移并最终将仇永飞射残,不畏强权顽强到底的精神值得人敬佩,可是除了狡猾大胆之外,他还真没看出卫庄有什么能抵抗血阵的本事。况一个伟岸的壮汉对一个桀骜不驯的无知少年如此崇敬,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叶俊航与万无败眼神交汇,也有同感。
苏胜白却是问道:“你家公子可有良策?”
马文龙眼神一闪,“暂无。”
万无败闷声不语,很奇怪江湖经验丰富的苏神医居然如此看中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荆轲力气耗尽,此刻手臂也只是机械地转动,越逼越近的血傀儡将高渐离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袍角染成鲜红,然而高渐离只是皱着眉头,飞快地转动着水寒剑,微弱的寒芒将超越雷池的触抓冻成了寒冰。
“大哥,为我护法。”
一柄发寒的剑被塞到荆轲手中,一张乌金蚕丝的被单被披到荆轲身上,高渐离盘膝而坐,修长的玉指一抚,叮咚一泄的金玉之音让众人神思为之一振,血傀儡也不例外。
接着一声余震悠长的铮鸣拉开了帷幕,脆朗婉转的波音传达着春和景明的温暖舒适。
“不愧是能拥有高山流水曲谱的琴师。”万无败真心赞赏道。
叶俊航道:“万帮主,你看,那个是太阳么?”
万无败抬头一看,果真有一丝阳光刺破混沌而来,打在了高渐离那染了血的苍白的脸上,柔和了他俊朗的轮廓。沉浸在音律之中的高渐离,栗色的长发披风飘扬,碧眸轻合,神态安详,身体随着音律自然地晃动,那一身染血的白衣在暗淡之中却更为璀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做称底,不仅没有破坏氛围,反而使得这画面奇异地唯美。随着音律的高昂,更多的阳光透过混沌,众人的脸上笼罩着一种神圣的情感,凝神谛听那妙不可言的琴音。
荆轲看着画中人,渐渐脱离了琴音的陶冶,眼前只剩下高渐离和他的琴。一种亘古的情绪在胸中涌动,一种久远的鼓点在心底敲响,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一种感觉,时间好像停滞不前,他不能动弹,却觉得眼前的人离他太远,他想要近一点,那人却变得恍惚淡泊起来,于是他满心担忧,全力迈动脚步,口中呐呐喊道:“小高。”
混沌渐渐被光线蚕食,周身更亮了一些。
月盛红缓缓鼓掌,“阳春,果真不同凡响。”
高渐离心下一沉,阳春乃为提神醒脑、克制邪气之曲,不过女魔头的功力太强,现在能开口说话,说明他的琴音作用已经很弱了,抬头一看,果然那混沌已经与光线势均力敌。高渐离猛力一拨琴弦,厚重的低音仿佛暮鼓的余音,震荡着混沌黑暗,阳光突然大盛。
众人一阵欣喜,皆以为高渐离可以击败网开一面。
一阵尖锐的大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太极压顶,吞噬了突生的阳光,高渐离一跃而起,矫若惊龙,旋身一转,反弹琵琶,琴音急促低沉,隐而不发,让人一阵警戒心焦。混沌震颤,隐隐有溶解之势,僵持一刻之久,忽而拨云见月,光芒重现,混沌逐渐溶解直至解除。
“好一个十面埋伏!”
月盛红一语道出众人心中所想,气氛不由停滞,敌对双方不约而同一起消化回味方才难得一闻的传世名曲,畅快莫名。
“中原武林果然有不少能人之士,看来我门发扬光大,阻碍颇多呀。”
突起的杀意让众人措手不及,又是阴风阵阵,混沌突现,烟尘漫天,气势强于之前百倍,叶俊航与马文龙已经睁不开眼。
高渐离面色凝重,这是血阵的第二层在劫难逃,看来自己一番苦心营救反而招致女魔头的杀机,无论如何要救他们出去。想罢,高渐离郑重盘膝而坐,忽而身后六处大穴一痛,回头看见被万无败护在怀中的苏胜白强忍痛苦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高渐离颔首致谢,随即便将苏胜白的银针震出体外。
苏胜白大急,准备在施力,手腕却被另一只粗糙有力的手给箍住了。
万无败冷冷盯着苏胜白,那眼神像是千年寒冰,苏胜白如坠冰窖,侧过头去,悲悯地望着混沌之中的那一抹白衣,心下惘然。
胜七将剑横档在胸前,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退却的神色,他面容普通,穿一身灰衣短打,身材高大威猛,就像一个纯粹的战士,桀骜不驯,却深沉内敛,坚定不移。叶俊航忽然觉得自己胆怯的面目实在枉为一个男子,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就该顶天立地,勇往无畏么?
忽而腰间的垂坠之力一空,胜七侧目,看到放开了他衣襟的叶俊航非常坚定地立在他的身旁,清秀的脸上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叶俊航感受到头顶深沉的目光,不由抬头一看,然而胜七已经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视线。
守在高渐离之前的荆轲神思复杂,在那些土傀儡杀来之前,荆轲突然笑道:“小高,若此时此地有酒多好?”
高渐离冰冷的面容苏缓几分,“你没有带酒?”
荆轲色眼一眯,“小高不是说喝酒误事么?”
高渐离脸皮一绷,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什么时候都把小高你的话放在心上啊!”
高渐离白他一眼,“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你总是欠抽。”
“呃……”荆轲摸摸鼻子,知己莫若小高,虽然人前他总是一副勇敢无畏的正气大侠模样,却只有小高知道他其实也会胆怯害怕,需要酒来壮胆。“生命只有一次,从来不害怕失去的人,不是人,你是人,不是东西。”这句话一直在他心中,因为这句话,他丢掉了心底的虚伪,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赢得了更多人的喜欢,而不是敬畏。
只是,想到这里,荆轲总是难免感叹:他不是东西啊!
荆轲狡黠一笑,继而委屈地扯着他洁白的袖袍道:“小高啊,你不把大哥当大哥啊?”
高渐离扯了扯嘴角,从琴盒中摸出一瓶酒扔给他,道:“谁给你酒喝,谁就把你当大哥?”
荆轲一个翻身接住了酒,喜上眉梢,顺口道:“那自然。”
众人眼色不善,冷冰冰地看着荆轲,在此地的几个人都曾答应过要请荆轲喝酒,除了卫庄。
众怒难犯,荆轲忙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那自然谁请我喝酒,谁就是我大哥……”
万无败立刻豪爽一笑,道:“荆兄,以后只要你来了,我就请你喝酒。”
万无败一脸得意,好似现在荆轲就是他小弟的模样,苏胜白叶俊航不落人后,纷纷请荆轲喝酒。
荆轲笑得一脸尴尬,原来这么多人都想做他大哥不愿做他小弟啊,瞅瞅胜七,只见胜七瞧着他,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请他喝酒。荆轲忽然道:“人说有容乃大,看来是我的器量不够大啊!小高这样优秀的人品居然愿意做我的小弟,小高的气量是不足以比了呀!”
众人眉毛一抽,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器量不够,所以才不远做他荆轲的小弟?
高渐离眉脚一跳,大哥,你确定你是在赞美我的人品,不是在挑拨众人与我的友好关系?
荆轲插科打诨,早消散了笼罩在众人头上的巨大压力,当土傀儡出现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坚定无畏的,除了卫庄。
卫庄神色比初时荆轲更为凝重,血傀儡只是围阵,并不足以要人性命,土傀儡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实体,真刀真枪,是要人命的,硬拼并不是上策。
马文龙道:“公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
马文龙退下的时候,看到了走上前的四个土傀儡,他们皆是陶瓷质的人偶,长着一样的面孔,可以自由活动。马文龙一鞭就解决了一个,正当众人心下有所放松的时候,人偶从四面八方出现,举着铜戟铁戈,摆列着整整齐齐的军阵踏着方步而来。
“这是……四方阵?!”万无败失声叫道。
苏胜白无声认可。
胜七眉目一扫,每一个方阵里,少说有二千人,后方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女魔头想用人海战术把他们淹死,唯一的办法是突围。
高渐离俊眉紧皱,单枪匹马,他可勇往直前,但是,面对军容齐整的兵士……
“大哥,可以突围么?”
荆轲靠着高渐离的背,“只有一试。”
胜七抡起巨阙,剑芒狂扫一圈,十六个人偶立刻化为齑粉。
“好!”万无败豪气一喝,掷出手中的双虹环,砰砰砰砰砰,二十八个人偶变成了瓦砾。
“不错。”荆轲大喝一声。
万无败撇嘴,道:“荆兄,我这可不只是‘不错’吧!”
“非常不错。”荆轲哈哈一笑,豪气冲天,抽出背上的剑,立刻一道红光冲向天空,妖邪之气萦绕着清冽的剑身,散发着不详之气。
“这是……”
“有人曾说这把剑是邪剑,不详。”
“原来是残虹。”胜七一语道破,众人才明白过来这把名声很大却不出世的剑,禁不住仔细观察。
荆轲点点头,又道:“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女魔头邪,还是我的残虹邪?”
说罢,荆轲舞起残虹,由慢到快,残虹宛若惊龙穿梭,气势震荡,继而红光大盛,淹没荆轲与剑芒,只见大地震颤,爆破之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直到尘埃落定,众人才看清,周围八丈以内,皆无人偶。
卫庄怔然地看着荆轲,心情复杂难言:荆轲的武功不是吹的。
沉寂许久,万无败暴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好字。
荆轲不满道:“万兄不够意思啊,这样精彩绝伦的一剑,只得了你一个好字?”
万无败立刻道:“的确,应当是真好。”
“惊天一剑的威力果真无人能敌。”月盛红冷嘲,“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破除我的在劫难逃?这么多的人偶,你们砍得完么”
土傀儡面无表情,手持铜戟铁戈,踩过同伴的尸体,慢慢缩小包围圈。漫天烟尘再次模糊视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十万列阵,四面包抄,入瓮之雄,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