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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鏖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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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扭了扭被绑到麻木的手腕,抬头看了看空中正盛的太阳,看了看一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黑佑衍,疲惫地垂下了眼睫。
黑佑衍忽然一喝,“来人,去迎接小姐与护法。还有,把这个小子给我泼醒。”
盖聂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想要告诉黑佑衍他没晕,不想遭水波,但是黑佑衍没有看他,所以一桶水仍旧从头顶上泼了下来。
盖聂是一个忍耐性比较强的人,再一次被泼水后,仍旧选择了平息内心的不平。
黑佑衍很焦躁,因为他有个很不详的感觉,月盛红、左护法仇永飞、右护法燕南飞许久都没有回来时,这种不详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从此地到丸山有一百里的路程,当下属赶回来的时候,黑佑衍差点捏碎第三把椅子。
黑佑衍恶狠狠一喝,“你急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下属慌忙答道:“没出什么意外,小姐正在围剿那些不听话的江湖人。”
“围剿?”黑佑衍怪异地叫了一声,“那些人也值得她使出在劫难逃?”
盖聂心中一个咯噔。
下属兢兢战战,“小的小的不知道,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左护法受了伤,不能动。”
黑佑衍又怪异地叫了一声,“什么叫不能动?”
“呃……受了重伤……”
黑佑衍气得眼前一黑,立刻吼道:“来人,把这个家伙拉出去砍了。”
“尊主饶命,尊主饶命啊!”
“拖下去。”
“尊主饶命饶命啊!”
“拖下去拖下去快拖下去!”
来拖人的两人面露不忍之色,但是在强大的尊主面前,他们不能有任何违抗。
“你为什么要杀他?”
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愤怒,只带着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仿佛在问“你吃饭了吗?”
黑佑衍回头看盖聂,眼神一片冰冷,“你自身难保,还想多管闲事?”
“我不是多管闲事。”盖聂淡淡开口。
黑佑衍挑起一根眉毛,“你应当知道,我完全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么愚蠢的问题。”
“你要杀他,是因为他带回来了坏消息?”
黑佑衍不说话,算是默认。被拖着的下属在心中哀嚎,以后一定不传坏消息。
“在我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哦?”
“首先这个人把消息带回来,且没有隐瞒实际情况,你得到了最接近真实的信息。”
黑佑衍没有说话,盖聂把它当作默认。
“其次,左护法的受伤与令千金被阻隐晦着另一个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对你十分有利。”
“什么隐晦的消息?”
“说明你的计划需要稍作改动才不至于影响最后的结果。”
黑佑衍神情微冷,“本尊以为你能说出更妙的理解来。”
“更妙的理解不如更实际的理解。”
黑佑衍一牵嘴角,“所以本尊并没发现这个消息好在哪里?”
下属紧紧盯着盖聂,希望他将要说出的话能起死回生。
盖聂没有看那些殷切的眼神,淡淡吐出两个字:“时效。”
看着脸皮纹丝不动的黑佑衍,被拖着的下属瘫软在地。盖聂很不识眼色地接口道:“你应当立刻去部署,而不是杀人。”
黑佑衍沉着一张脸,盖聂说的话不错,比起盖聂,他更清楚月盛红与左右护法在整个计划中的重要性。不过,敌对的人为自己的人说好话,放在任何人身上,他更加不会放过犯错的那个下属。
被拖着的下属看到尊主布满杀气的脸,惶恐一跪,满地求饶,哭声震天,搞的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黑佑衍忍不住骂道:“鬼哭狼嚎,你还像不像个男人?”
“是。”
“是什么是!”
“小人不像男人。”
“……”
黑佑衍修眉一皱,“这次且饶过你,退下。”
“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盖聂眉毛轻扬。
黑佑衍看他一眼,冷声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子。”
“别人也这么说。”
黑佑衍冷笑一声,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站岗的守卫领突然望着他说道。
盖聂淡漠道:“你们的尊主已经说过了。”
“这次是我说的。”
盖聂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别人也这么说?”
盖聂奇怪地看着他。
那守卫毫不在意,许久,他又道:“如果有一日,我也犯了错,你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救我?”
盖聂更加奇怪地看着他,侍卫望着他,却没有什么表情。
“若可以,我会的。”
“那么,记住我的名字,鲍景成。”
望着包裹在铁制头盔里的鲍景成的脸,盖聂突然感觉有点儿熟悉。
“你是……”
鲍景成目光微闪,“我记得我刚说过我的名字。”
盖聂淡淡一笑,不再执着追问他是谁。
“从被抓到现在为止,你好像一点而也不着急。”鲍景成望着他,“你不为自己着急,难道也不为那些要来救你的人着急?”
“若着急有用的话,我愿意很着急。”
鲍景成牵起嘴角一笑,“难道你已经有了好办法?”
“目前没有。”
“我听说你是鬼谷传人之一。”
“传闻都这么说。”
“纵横家嫡传继承人,看起来不像。”鲍景成上下打量他,“你更像一个侠士,而不是权谋舌辩之士,所以你才喜欢荆轲这样的人。”
“不。”
“不?”
“阁下并不了解鬼谷派。”
鲍景成眉尾一挑,无声发问
“在必要的时候,纵横弟子可以是侠士,可以是权谋之士,也可以是舌辩之士,敝派所授之学,并不拘泥任何一种身份。”
“在不必要的时候呢?”
“自由的人。”
鲍景成讶异地看着他,“你把所有的身份都看作一种拘束吗?”
“非也。”盖聂淡淡否定,“身份是必须去完成某件事的理由。”
鲍景成有些茫然。
“譬如,你现在在这里看守我,是因为你是血阵门的下属。譬如我被抓到这里,是因为我是你们门主十年前的仇人。”
鲍景成似乎有点儿明白,似乎又有点儿不明白,“那么门主千金围剿你们,是因为她是门主千金?”
“非也,那是因为她是强者。”
鲍景成莫名地觉着盖聂有些高深。
“听起来,你似乎是一个很通达的人。”
盖聂道:“到过达者境界的,我曾见过一人。”
“谁?”
“鬼谷子。”
“那不是你师父的尊号吗?”
“不错。”
“我听说鬼谷传人都非常厉害。”
“传闻是这么说的。”
鲍景成似笑非笑地看着盖聂,“可我看不出你有多厉害,倒是你的师弟、那个漂亮的连姑娘都比不上的小子,当着我们小姐的面将左护法打成了重伤。”
须知没有练过血阵的仇永飞虽是血阵门的左护法,却不啻江湖上排名前十的高手,在血阵门仅次于黑佑衍月盛红,位列第三。
听到这个消息,盖聂没有感到惊奇,他的师弟卫庄向来是心较比干多一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连师父都栽在过他手里,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让多年不曾认真的师父较了真。只是为什么小庄也搅和到这件事当中了。心中虽然疑惑,盖聂到是从跟前这人的话中听出点端倪。
“你们小姐与左护法正在围剿荆轲一众的江湖人?”
“嗯。”鲍景成抱起右臂,“小姐与仇护法武功厉害非常,那些江湖人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盖聂默默点头,月盛红只要使出在劫难逃,他们恐怕就逃不掉,已经不能坐以待毙了。
“那一群当中有些个能人,听说有个会弹琴的小子破了小姐的网开一面,不过,他的好运也就到头了。”
弹琴的?盖聂眉头微皱,若是荆轲回去搬救兵,还能招来弹琴的,必是他口中的那个小高高渐离无疑。
“不知鲍兄可曾见过青斑玄虎这种动物?”
鲍景成讶异地看着盖聂,“青斑玄虎是西南趾国才有的特种动物吧?”
除了特殊的花纹与颜色,传闻青斑玄虎比一般的老虎大上两倍,通晓人性,不过却更加凶猛血腥,若是加以训练,穿上铠甲,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也不是它们的对手,趾国总共不过三十一头成年玄虎,一头比半座城还昂贵,楚国虽然富庶,楚王却没有奢侈到用一座城去换两头兽的境界,于是开了军队去,与趾国交战,而迎战楚王的劲敌,竟就是那三十一头成年玄虎。当然只靠三十一头玄虎,是不可能打败楚国的,而趾国的君王脑子也没进水。但是楚国从初始便轻视了玄虎的力量,战争开始之时又失了先机,战斗之中更高估了玄虎的作用,总而言之,决策的错误使得富国强兵的楚国彻底败北,而玄虎则因了这场力量不对等的胜战名满天下,从此被各国奉为灵兽而地位尊崇。又因青斑玄虎数量稀少,被趾国当珍奇异兽供养,兽颜更是难得一见,为了一睹兽颜,不惜血本的大有人在,不过这样的人毕竟很少,谁会没事去趾国找抽呢?所以青斑玄虎简直快成传说了,对于近乎传说的传闻,一般人都有十二分的好奇欲望。
盖聂点点头,道:“我可以招两头青斑玄虎过来。”
这话可要点中了大多数人的死穴了!这不,话刚落音,三三两两的守卫下属都凑过来搭成了棚。
守卫甲代替大多数人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守卫乙呸了一声,道:“就你那天真的小样,铁定就是被忽悠的!”
鲍景成不满了,他还真就相信盖聂能把青斑玄虎招来,不过,相信归相信,鬼谷传人虽然长得不传奇,那话的目的什么的,黑锅可不能蒙背了,于是袖手围观。
守卫丙道:“就是,前儿天,那什么黄鹤闲人说能招来仙鹤,结果尊主老大信了,让他招仙鹤,被他瞅见了空子跑了,这小子么也是想跑的,信他,你就是傻瓜。”
盖聂抽抽眉角,道:“那黄鹤闲人真跑了?”
守卫丙道:“敢忽悠尊主老大,那黄鹤闲人是闲得忒腻歪了,跑没跑掉,被尊主老大抓了回来套上鹤嘴当仙鹤养,让他学仙鹤叫,足足叫了一个月,然后被剥了皮。”
守卫丁道:“尊主让人把黄鹤闲人的皮缝了个仙鹤的模样,塞上稻草,挂在了刑堂里。”
守卫丙瞧了瞧盖聂廋不啦叽的身材,道:“瞧这小子,剥了皮也撑不出一只大青斑玄虎吧。”
众人纷纷认同。
盖聂诚恳道:“我从不忽悠人。”
守卫乙道:“嘿,这小子,不是吓大的吧?”
守卫甲道:“我看他挺实诚的,不像是会忽悠人的。”
守卫丙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道:“你小子看谁都实诚,傻不拉唧的,他要是跑了,你负责去?”
守卫甲摸摸被打的头,没吭声。却不知谁觉得不过瘾,开始翻他的陈年旧事,什么被忽悠被拐骗,一扯一箩筐,侍卫甲不服气了,气哼哼道:“我就觉得他实诚,你们不信,有本事就让他招头青斑玄虎过来啊?”
众守卫不说话了,盖聂开口道:“我只需要一片杨树叶子即可。”
守卫丙眨眨眼,“只需要一片杨树叶子?”
盖聂再次点点头。
众守卫在心中盘算,却都没有想到要是真招来了玄虎怎么办,还是侍卫甲老实,心中想什么就说出来,“你说你会招老虎过来,真把它们招过来,要是伤了我们怎么办?”
守卫丙一怔,又一巴掌拍到守卫甲的头上,道:“你小子忒他妈胆小,既想他招玄虎,又怕被玄虎伤了,那干脆别招了。”
原本守卫甲不想招了,守卫丙这么一鄙视,心中立刻不平衡了,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怕了,我这就去找杨树叶子。”
说罢就去找杨树叶子了。
“嘿,这小子!”守卫丙抓了个空,又转头看众守卫,“真让这小子招玄虎啊?”
守卫乙道:“玄虎只有趾国才有,这么远,他能招到什么?”
“玄虎是招不到了,人到有可能招到!”鲍景成撇撇嘴,做了个提醒。
守卫丁道:“这里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人,他招到了人又能怎样?”
方圆百里都是血阵门的人,盖聂暗暗记下,心中不免忧心,看来他是必须仔细计划一番了。
守卫甲急冲冲走到众人面前,摊开手,两片墨绿的杨树叶子躺在他的掌心。
守卫丙道:“真让他招啊?”
守卫甲哼道:“是你胆儿小还是我胆儿小?”
“嘿,你小子还真较劲儿来了,我还怕你不曾?”侍卫丙抓起他手中的叶子,转向盖聂,“你小子打算怎么招玄虎?诶,先说好的,我们是不会放你的。”
盖聂淡淡一笑,道:“只需让我用这片叶子吹上一曲即可。”
众守卫闻言,心中那点石头落了地,言语之间便和气了许多,只要不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就行。
守卫甲将叶子放在盖聂唇边,试了几次,才吹出悠扬婉转的调儿来,守卫甲不由笑起来。
守卫丙将手搭成个棚,遥望远方,却没发现什么动静。
“玄虎在比较远的地方,恐怕还要一阵子才过来。”
守卫乙嘿嘿一笑,道:“小伙子,你那一阵子不会是三天吧,据我所知,趾国靠近楚国的边界,离这里最快要三天。”
“不需——”
一只野鸽子打断了盖聂的话,灰头蓝尾的鸽子一阵扑腾,最终将盖聂的头顶选择了降落基地,然后咕咕咕了三声,收起翅膀,安然地蹲在盖聂的头顶。
众守卫哄堂大笑。
侍卫丁道:“玄虎没招到,到招来一只鸽子。”
说罢就将鸽子捉了下来,“今晚可炖鸽子汤喝喽!”
话还未说完,一只白鸽子扑腾扑腾着翅膀在众守卫惊奇的眼光中又蹲到了盖聂的头上,神态安详。守卫丙一把就捉住了白鸽子,手中的鸽子还没看仔细,头顶就又有了动静,众守卫抬头一看,又见一只白鸽子飞过来落到了盖聂的头上,扇扇翅膀,又大大方方地蹲在了盖聂的头上。
众守卫面面相觑,凑过来开始研究盖聂的头和头上的鸽子。但看盖聂一头灰色的长发,并无怪异之处。又抓着鸽子研究,也没发现鸽子是家养的禽鸟。
守卫丁道:“小子,你跟野鸽子是亲戚呀还是你这头适合当鸟窝啊,这鸽子怎么一个一个都在你头上蹲点?”
盖聂笑得尴尬,鬼谷统共不过三人,鬼谷子精通音律,自创一套独门功夫碧海落潮音,自不必说,他师弟卫庄似乎更高一筹,不仅能品,还能自己作曲,也是,贵族人家的孩子,六艺皆不在话下。只有他自己学得甚不像样,学了十几年也只学会了几首召唤鸟兽的曲子,还分不清哪召唤哪,听人奏乐,跟听弹棉花没什么区别,所以每当鬼谷子与卫庄来了兴致奏乐时,看到他就一脸寂寞幽怨的神色:鬼谷啊,是找不到知音了!唉,都道是鬼谷传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谁能晓得鬼谷的大弟子看着儒雅温润,斯文识礼,其实就是一只懂练剑,参透百史,全不知风花雪月艺术情调的痴儿,每每鬼谷子都要叹一声:可惜了聂儿的好相貌啊!师弟卫庄嗤一声:师哥真是呆闷无趣!
盖聂忍着头皮痛道:“曲调儿吹错了。”
众守卫哈哈直笑,兴味盎然道:“那你再吹吹,看再能招来什么?”
却说黑佑衍带人登上丸山时,听见头顶老一阵扑腾扑腾的,抬头一看,老远的就见鸽子络绎不绝地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飞去,心下诧异,便道:“这飞禽怎么了?”
右参武孔林辉道:“属下也不知。”
接着便听到一种细微的如蚊子咬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像蚊子,又不像蚊子,好似一种没有明显旋律的曲调。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孔林辉皱皱眉头,道:“属下听到黑群放了个屁!”
此时黑佑衍才感觉到跟前的臭气,狠狠瞪了黑群一眼,黑群脸色通红地退到队伍的最后面。但是那蚊子咬的声音渐渐由小变大,由清浅变的尖锐,不消一刻,那声音竟是十分的刺耳,不过,周围其实根本没有声音,这声音就好像在自己耳朵里一样。
孔林辉面色渐渐难看,紧紧抓着手中的剑,道:“尊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黑佑衍颔首道:“有人在吹调儿。”
后面的下属中一部分已受不住了,紧紧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什么人这么厉害,吹个调儿就……”
“此处恐怕有个高人,用精纯内力在吹奏。”
“是……是敌人吗?”
黑佑衍冷哼一声,道:“就凭他此时的功力,远不及本尊。你们谁有笛子?”
孔林辉一愣,打架谁带那玩意儿?
孔林辉道:“你们有谁带着笛子?”
没人应声,孔林辉又问了一遍,只见黑群被两个人推来推去,躲躲闪闪,扭扭捏捏,孔林辉大踏步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道:“你有笛子?”
黑群垂着头,从怀里摸出一管碧绿的笛子呈上,孔林辉赶紧呈到黑佑衍手里。
黑佑衍看了看竹制的笛子,欣慰道:“我门中居然还有个雅人!”
孔林辉谄媚道:“怎及尊主雅致。”
“谁的?”
“黑群的。”
黑佑衍冷哼一声,将笛子丢到孔林辉的怀里。
“尊主?”
“把这笛子吃了!”
“啊?”
后面已有人憋足了笑忍着没出声,屁熏过的笛子给雅致的尊主,你不倒霉谁倒霉?
黑佑衍将手放入唇上,一声嘹亮的唿哨划破天际,下属立刻觉得耳际清静了许多,渐渐也缓了过来。
“尊主神武。”身后一片赞叹声。
只是这嘹亮的一声也惊动了许多人。
月盛红飞身而上,便见她爹黑佑衍带着下属正站在丸山断崖上。
而卫庄不仅听见了黑佑衍的唿哨,他也听见了自家师哥那拙劣的招唤鸽子的曲调,心内满是诧异:招什么也比招鸽子有用,他家师哥招鸽子做什么?
月盛红的在劫难逃已经将荆轲等人团团围住,除了苏胜白,外围作战的人几乎浑身浴血,土傀儡却还源源不断而来,而他们的力气捉襟见肘。
荆轲却是两眼晶亮,“此地竟还有一个高手么?”
高渐离沉凝着脸色,“未必是跟黑佑衍做对的。”
苏胜白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月盛红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包围圈中还在活蹦乱跳的几个,她爹已经过来了,等着土傀儡把这几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拖死,恐怕还要许多时间,是时候了结了,于是捏起一个兰花诀,道:“天地之道,阴阳两合,五行四象,乾定坤易,设!”
一瞬土傀儡停止了攻击,迅速整合,烟尘四起,被包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敌人又玩什么把戏。不过当土傀儡摆好了队列时,苏胜白大吃一惊,“这是阴阳五行阵!”
“阴阳五行阵?”荆轲仔细看了看傀儡们的位置,洒然笑道,“却是正合我意。”
残虹一收,口中念念有词,“天爻乾,金驳主,山爻艮,火爻离,木火侵对,风爻巽,雷爻震,水土守肩,吉凶悔吝,相生相克,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设!”
一阵旋风四起,各人归位。
“你这是……至阳五行阵?”苏胜白怔然道。
荆轲哈哈笑道:“苏先生好眼力,阴阳五行阵可不独独阴阳家会。”
月盛红哼笑道:“我看你一个小小的至阳五行阵如何破我的至阴五行阵!”
“呵呵,姑娘岂可知势如破竹,只需一把刀?”
“我就看看那你这把刀能翻上天不曾!”月盛红一个响指,“动!”
土傀儡摆着整齐的阵形走过来,荆轲徒手攻击,却发现土傀儡居然没打着,其余四人皆是如此。五行相生相克,此刻土傀儡完全是活人状态,再不是死物任你剖杀。
卫庄在外围看的明白,月盛红早看出荆轲的五行阵中最薄弱的是火爻离,白煞叶俊航就是破绽,不过想要破却是难,因为下面相接的是风爻巽,胜七压阵,要破阵需得入得阵来。
这边剑拔弩张之时,不远处又传来方才那幽幽怨怨的调儿。
“尊主老大,属下属下……”
黑佑衍皱了皱眉,沉声道:“什么事?”
老大声线很低,是心情不爽的标志,下属内心恐惧,却也忍不住,道:“属下属下……尿急!”
黑佑衍侧脸看向跪在他脚边的下属,不悦地点了头,获赦的人还没跑出几步,后面的人全骚乱了起来。
孔林辉大喝一声,“你们找死啊?!”
其中一人领头道:“尊主,属下们不是目无纪律,只是那调儿让小的们实在忍不住啊,小的们……小的们憋不住了,请尊主……”
黑佑衍一张俊脸沉得像锅底,那火红火红的气场却让下属们觉得,青面獠牙的尊主极有可能下一刻就把他们给戳了,一个个胆战心惊,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孔林辉大气不敢出,就这么小心翼翼移了一丈的距离,黑佑衍一个瞪眼,孔林辉流了一身的冷汗,“尊尊主?”
“把笛子给我。”
孔林辉好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讨来黑群的笛子呈给黑佑衍。
高昂阴森而跳跃的笛音乍起,惊醒了一批人。黑佑衍用精纯的内力吹奏,很快就把那咿咿呀呀让人尿意盎然的小调儿压了下去,不过黑佑衍不打算停手,那不知名的家伙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必得给他一个教训,更何况远处的那个调儿根本没停,似乎还想反扑,于是黑佑衍提了气,内力一层一层上涨,甚至不顾殃及周遭下属。
荆轲等人正力斗月盛红的土傀儡时,却听那断崖之上的笛声一波一波侵袭经脉,来势凶猛,使得个人内气逆流,使不出力,土傀儡乘势反扑,顷刻间情势逆转直下,至阳五行阵眼看就要守不住。只见在外围护法的卫庄三次移形,瞬间转至高渐离身后,五人之中无一人在卫庄闯入五行阵之前察觉,高渐离惊出一身冷汗,面对卫庄的这招“疾风劲草”,他竟毫无反击的余地,荆轲更是心悬胆,对于卫庄的突然偷袭,他的第一反应是必须护得高渐离周全,完全不顾还在攻击的土傀儡,立刻以生平未有之速度拦在了高渐离身后。
“你干什么?!”压抑的声线透漏了一丝愤怒。
卫庄漫不经心一瞥,“借琴。”
荆轲立刻猜出卫庄的意图,和缓道:“你的内力不如黑佑衍,没用的。”
“我只问一遍,借是不借?”声音低了八度。
高渐离冷冷一哼,“高某的琴,从不离身。”说罢,转过脸去,专心对付土傀儡,不再理会卫庄。
卫庄脸色一沉,但此刻却没有人责备高渐离,对于琴师来说,琴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尤其是像高渐离这样境界极高的琴师,更是嗜琴如命,借琴就像是借出自己的生命,试问有谁愿意把生命借出去呢?不过卫庄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顺他之意道理还说得通,不顺意,十张嘴也没用。但此时是非常时刻,马文龙紧张地看着卫庄,打心眼里希望卫庄不要在这个关头起内讧,但是如果这时候卫庄不发脾气,他就不叫卫庄了,所以卫庄不管不顾,顿起一招“风卷楼残”,身形急速旋转,带起周遭一切物体,攻向高渐离,其势不可阻挡。
高渐离本是做好戒备的,一挥水寒,“冰封三尺”寄出,剑劲凝冰,厚愈三尺,化掉卫庄的正面攻击。然冰封三尺寒绝、霸绝,直截了当的一招,将卫庄所带起的两侧攻击就势返还,并携夹着无数冰晶暗器,然卫庄玄气一转,当即卸掉了高渐离的攻击,冰晶与灰石砰然射出,两人周遭的土傀儡纷纷爆碎。二人势均力敌,谁也未占上风。卫庄不肯罢休,还要再战。
众人本看不惯卫庄目中无人,此刻他做出此等不通情理之事,更是让众人气愤难当。万无败一声大喝:“卫兄弟,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快住手!”说罢,便将手中铜环掷向了卫庄。
卫庄不屑一顾,只想着将高渐离的琴抢到手,以极快之速躲过双虹环,抓到了高渐离的肩膀,高渐离却也不是善与之辈,立刻俯身一转,脱离控制,拔出了水寒剑。
叶俊航大急,道:“这个时候,这两人怎么还打架啊?”
胜七冷冷一哼,却也只能一力支撑着防止土傀儡超越雷池。
苏胜白突然大喝道:“卫小兄弟,苏某这里有一管碧玉萧,可能派上用场?”
卫庄听闻此言,立刻转到苏胜白面前,抽走了苏胜白的碧玉长萧,又转至五行阵外围,对高渐离道:“你我这笔帐,稍后再算。”
荆轲按住高渐离的臂膀,却被高渐离负气甩开,冷声道:“恭候便是。”
“小高,你何必——”
高渐离冷哼一声,“大哥,你是要我委曲求全么!”
别看高渐离温文尔雅,却也不是什么能听劝的人,荆轲只好作罢,重新布阵。但是阵地已被土傀儡夺取大半,至阳五行阵已起不了多大作用。
“马文龙,助我!”
马文龙甩开长鞭,卫庄借势高空一跃,执起碧玉箫,沾唇吹奏,一曲韩国宫廷华丽名乐《河图》缓缓淌出,忽而一个高音上跳,短促而跳跃的音符立刻挑动着每个人的心弦。论实来说,这曲旋律绵长气势壮阔的《河图》并不适合用音质纯净脆亮的碧玉箫来吹奏,然而卫庄却用巧妙的回旋吹奏技巧磨合了曲子与乐器之间的冲突,并改动律节之间的长短缓促,吹出了令人胆寒的杀伐征战之音,完全异于平和的颂之河图,但众人却并无违和之感。
月盛红看着上窜下跳的卫庄,讶异道:“这小子,好才艺啊!”
身中牛毛的仇永飞结束调息,冷冷看着场中的墨衣少年没说话。
月盛红安慰道:“那小子,我一定把他捉到,到时你想怎么折磨他都行,但现在万不可妄动真力。”
仇永飞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断崖之上的正在吹笛的黑佑衍,嘴角微弯,月盛红不明所以地觑着仇永飞:这左护法,从没见他笑过,今日猛盯着她爹,暗自愉悦,什么意思?
月盛红自然不知仇永飞暗自愉悦是因为黑佑衍,她爹早已与仇永飞暗通款曲,两情相悦,却害怕女儿接受不了,自然人前一个尊主,一个护法,上威严下恭敬,掩饰得天衣无缝,不过内心的感情却是掩饰不了的。此刻黑佑衍心中绝不是愤怒,当他看到“在劫难逃”阵中跳出的墨衣少年吹奏的曲子是如此高妙之时,不禁万分讶异,恐怕用高兴更能来形容些,孤独十年的黑佑衍算是碰到知音了,不过,这个知音……
仇永飞道:“这个小子,你得暂时留他一命了。”
“啊,就是这个小子害你如此,你要我饶他一命?”
“不是我要饶他一命,是尊主。”
月盛红望向黑佑衍,看他爹那愉悦的模样,周遭的下属已经倒下一大半,心底顿时明白了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