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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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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
你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会死吗?
会。
那么,我还有多少时间?
………………
清早醒来,腰酸背痛。里屋的床让那人睡了,我每日睡在外堂的长椅子上,一开始还没什么,我还自夸身强体健,结果今天一早醒来,才发现这几天肌肉似乎都僵硬了。昨日雨停之后,天气就像被点燃似的,一瞬间变得炎热起来,只是依然带着潮湿,这样的湿热仿佛蒸笼一样让人烦闷。我推开里屋的门。
“小哥?”
里屋里空无一人,房间里空荡荡的。
外院里,也没有人。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就离开了吧。
也没有一句道别或者感谢的话。最终,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就这么走了,穿走了我的一身有些旧的衣服,连个字条都没有留下,只是细致的把我房里东西归放整齐,就犹如他未曾来过一般。池塘的菖蒲依然繁茂苍翠,偶尔有一两株微微探出紫色的花苞,怕是等不急的想要绽放了。
树上偶有几声断断续续的鸣叫,稍作停整后,一声清脆的蝉鸣划破碧空。
嗯,夏至了。
“天真无邪!!快出来,你看看胖爷爷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一声破锣嗓子大老远的就穿堂而入。
我来到外堂的铺子里,看着胖子笑嘻嘻的掀开门帘提着个西瓜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半敞着,也不顾形象,扯着衣服擦汗,他喘了几口气说:“这杭州的天气还真不是人过的,梅雨下完就来这么毒个太阳,这哪里是江南水乡,是蒸包子铺吧。”我接过他手里的西瓜,喊过王盟,让他去把瓜先挂着外面的井水里冰着,他一看到有吃的,手脚麻利的很,我和胖子还没聊一会,他就把切好的西瓜端过来了。我们一人拿了一片,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胖子,你上次说的那案子弄得怎么样了?”我端着西瓜问胖子。
“哪个?哦,你说那个二三十条命的那个啊。”胖子满口瓜馕,他嚼了了两口咽了下去说:“那些人都不是当地的,县太爷觉得挺邪乎,就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这种无头案子追查下去,一没钱二没地的,县太爷也就懒得管了。”
胖子一扭头吐了一口籽后继续说:“不过呢,听说那个时候还捡了一把乌金宝刀,那刀沉甸的,我胖爷花了好大力气才提起来。你说那恶鬼力气估计挺大的,我胖爷一直自认自己已经是拔山扛鼎的壮士了,提一趟那个刀我才发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哎,天真,你说那恶鬼会不会和胖爷爷我一样的一副好身材啊?多男人。”
我一听差点把西瓜喷出来:“像你的身材?那敢情那鬼在地府吃的挺好的啊,还和你似的一身肥膘。”
胖子满嘴西瓜籽就冲着我喊:“爷爷我那是一身肌肉,能缩能伸,弹性自如,这才是男人该有的体质,个个像你似的,白面书生的样子,仗还怎么打?”
“是是是,就你胖爷威武霸气,一树梨花压海棠,得了吧?”我在那里笑。
“王捕快,你说的恶鬼索命的案件,真的就这么不查了?”王盟吃着西瓜含糊不清的问着胖子。
“查个P,谁查,县太爷办案也得是有的补偿的才去办,死了这么些人算什么?又没人来击鼓喊冤,唉,王盟你没见过大的。胖爷爷我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碰过的事情那才叫一个血雨腥风,一整个客栈里,也是40多条命啊,尸首分离,死的那叫惨不忍睹,你就看不到那完整的人,上到住宿的公子哥赶考的书生,下到掌柜伙计,死的那叫一个彻底。最后呢,不也是一样不了了之了。”胖子拉着王盟开始扯起了他当年在京城见过的罕见事迹起来。
我沉默的吃着瓜,心里却有些乱。
晴了两日之后,又下雨了。
当夜里,睡到半熟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脊背发凉,似乎有人在看着我,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扭头一看,却对上那波澜不惊的瞳。
“小哥,你怎么回了?”他嗯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裤腿上沾了些泥土,一脸疲倦的样子,头发上沾满了水,他似乎又没有撑伞,全身水汽,偶尔还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的里屋,我居然一点都没发觉,难道他不仅是个杀人恶鬼,还是个神偷么。
“找到自己的记忆了么?”我问他。
他轻轻摇摇头,捋了捋自己被雨打的凌乱的头发,自顾自的从旁边的架子上拉过一条毛巾,解开头巾,用毛巾开始擦起了自己头发起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要是没地方去,在我这里呆着也行。”
他把毛巾搭在头上抬头看我,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扔在了我床上。
玉佩雕工精细,虽然我并不懂玉,但是看那玉通体透明,还含着一丝丝的一些翠绿,想必不是俗物。
“这……”
“抵医药费。”他淡淡的开着口,我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气,狠狠的把玉佩砸在了他的身上,也不顾这东西是否名贵。
“你要是觉得我是冲着钱救你的话,你就从我这里滚出去吧。”我盯着他,声音冷漠。
他略微犹豫了下,不动声色的把玉佩拾起放回怀中。而后躺在椅子上,直直的望着屋顶。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我叹了口气说:“你就一点自己的事情都没查到么?”
“……一点点。”
我犹豫了一会,起身下床对着他说:“你睡床吧,我出去。”刚一转身,他便拉住我,淡淡的说:“没事,你睡吧。”我一个错愕,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明天便走。”
“……去哪?”
他没有回答,低着头,起身背对着我,褪去了身上的湿透的衣服,我从衣柜里翻出两件让他换上。
雨下的没那么大,却依然听得到屋檐的雨水稀稀拉拉滴落的声音。
“离开杭州么?”我问他。
“嗯。”他已经换好衣服,把湿掉的衣服放在了一边,他背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不重,只是这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似乎显得这个身体的主人完全对疼痛没有感知。
我没有挽留的任何念想,事实上,我和他并无关系,他也只不过把我这里当做他歇脚的一个地方,而他对我而言,也只是我心善救下的一个可能并不简单的人。
我没有管他,自顾自的睡下了。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很能催人入睡。
清早醒来,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若不是外面晾晒的他穿过的衣物,我还真以为昨夜只不过是做了个怪梦。
雨又停了,清晨的光晒的让人有些发晕,柔柔的,并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