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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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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倒是李子佑先到了楼兰古城。
柳眉夕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来,李子佑见阿蘅和段铭渊都在,直接便开门见山道:“你们昨天同我说的计策我已经考虑过了,不过柳帮主所说的那个河谷,我还是想亲自去勘察勘察。”
柳眉夕点了点头,转过身对阿蘅道:“阿蘅,就麻烦你带李少侠到大泉河谷去吧。”
“我同你们一道。”一旁的段铭渊开口。
柳眉夕点了点头,对李子佑歉然地笑了笑:“抱歉,李少侠,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让阿蘅他们带你过去吧,那边阿蘅也去过几次了,地形还算熟悉。”
李子佑向她抱了抱拳,柳眉夕便走了出去。
“子佑哥哥,我们现在出发吗?”
李子佑看他二人,纠结了几秒,想着既然接下来这几个他们都要在一处做事,横竖瞒不了萧衍的存在,阿蘅早晚要见到他和东方芷,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他斟酌着开口:“阿蘅,此番我并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
阿蘅的眼睛弯了一弯:“我知道,还有一个‘神秘人’。”
李子佑张了张口,突然觉得有点如鲠在喉,半晌,艰难地吐字:“除了我二人,还有……萧衍同东方芷也在这里。”
不出所料,阿蘅脸上的神情愣怔了一秒,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哦,我知道,昨晚我们见到东方芷了。”
李子佑有些惊讶:“昨晚?”
“是,我们昨晚到孔雀海附近去探查,遇到了东方芷,她好像被血衣魔鬼城的那些人抓了。”段铭渊没让阿蘅回答,声音淡淡的。
李子佑脸色变了变:“东方姑娘被抓了?”
段铭渊面上的神色带了几分讥诮:“李兄不必担心,萧衍也在那附近,看样子他们似乎有什么计划,所以我和阿蘅才没有出手救人。”
李子佑眉头蹙了蹙,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计划,只是前些天在龙门客栈遇到了他们,就告诉你们一声,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做我们的事吧。”
阿蘅点点头:“恩,那我们走吧。”
龙门荒漠东南部,有一条狭长的山谷,名为龙门峡谷,长约二十里,两侧是高耸的石壁,一条窄窄的驿道连接两头。出了龙门峡谷一路往东南,便是长安了。
大泉河谷就毗邻龙门峡谷,这个名字是柳眉夕他们取的,据说这里在柳眉夕她爷爷奶奶那一辈的时候曾经是一条季节河流,春汛的时候河水充沛。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河数年来随着时间慢慢干涸,只留下了宽阔的河道。经过数年的风沙侵蚀,原本的河道慢慢拓宽,最终形成了这道河谷。
在龙门峡谷一侧的山壁上有一道仅容2人通过的裂缝,穿过这道裂缝,在山壁中走5、6分钟,眼前便豁然开朗:三人面前是一面大坡,坡底距离地面大约十米,坡道底部有一个长约一里的沙岛,孤零零的耸立在原来的河道中央,把下面的地形分成了两半。极目望去,竟看不清沙岛后面有些什么。
“这里就是大泉河谷了。”阿蘅开口,伸手指了指前方:“走过前面这个沙岛,地势就逐渐往上了,整条河谷大约有二十五里长,整体与鸣沙山平行。从那边上去,出来就是孔雀海东部。”
李子佑眯眼看了看远处,炫目的日光下,沙岛后面的事物一片模糊。
“我们过去看看吧。”说着,他率先施展轻功,朝沙岛的方向掠了过去。
阿蘅和段铭渊紧跟在他身后。
越过沙岛,前方的地势果然如阿蘅所说,慢慢地开始上升,再往前走十多里,河谷便到了尽头。
“听柳姐姐说,这条河最开始是从血衣魔鬼城流出来的,所以这里的位置很微妙,直直的往上,是孔雀海东部,如果方向往东偏一些,就到了血衣魔鬼城。这也是为什么柳姐姐和我们都觉得这里是一个比较好的埋伏地点。狼牙军忌惮血衣魔鬼城,平时轻易不会靠近这边,而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观察,血衣魔鬼城里面那些人没有轻易和这边的其他势力起过冲突,他们平时应该不会离开血衣魔鬼城的地界,到时如果真的埋伏在这边,只要不惊动他们,我们可以从侧翼杀狼牙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子佑没有说话,目光似乎看着远处,眸色有些深沉。良久,开口道:“阿蘅,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
阿蘅见他面色严肃,抿了抿唇,郑重地点头:“嗯。”
“你们也知道,此次我来大漠,并不是孤身一人,只不过与我同来的人身份不能暴露。我只能告诉你们,他曾是天策府的将军,此次奉了李统领的密令前来探查狼牙军在大漠的动向,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这次行动关系重大,他本是不同意这么轻易动手的,所以阿蘅,”他转头看向阿蘅,沉默着没有马上说下去。
面前的少女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比起三年前,她成熟了不少。褪下了那一身苗疆的装扮,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眼神里没有了从前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子佑哥哥?”阿蘅见他迟迟不说下去,疑惑的喊了他一声。
李子佑微微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什么。”
当天夜里李子佑没有回龙门客栈,柳眉夕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吩咐手下为他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
入夜的楼兰古城一片寂静,只偶尔听得到零星的脚步声,那是值夜的人在巡逻。
这样安静的夜里,李子佑反而有些睡不着。碎魂放在他床侧,枪尖上淡蓝的幽光映亮了他的脖颈------一根黑色的细绳从雪白的单衣里露出,末端系着一块黝黑的东西。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李子佑的手抚上了那块黝黑,神色间浮起一层隐忍的痛苦。
临走之前那个人的眉眼似乎又出现了,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重剑斜插在他身后,声音带着些许模糊的遥远:“我知道你有你的家国抱负,你去吧,这枚金铁之英在剑冢淬炼了五年,你带在身边,就当是我的一点念想。等你回来,我用虎跑泉酿的酒为你接风洗尘。”
再然后,记忆里就只剩下他转身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些回忆从脑海中驱逐,李子佑从床上起身,打算到外面去走走。
大漠的夜空万里无云,一轮圆月斜斜挂在天边。柳眉夕为他准备的这间客房在一个小院子里,月光洒了一地,脚底的沙粒仿佛被镀了一层银。
他抬起头,瞳孔猛地缩了缩------前面的屋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黑影,看身量像是阿蘅。
他提气施展轻功也跃上了前面的屋顶,果然是阿蘅。她一条腿曲起,身侧放了一个酒坛。
听到瓦片的响动,阿蘅抬头,看清来人之后脸上浮起一层讶异:“子佑哥哥?你怎么还没睡?”
李子佑拿过那个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反问:“你呢?”
阿蘅没有说话。
“因为萧衍?”李子佑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阿蘅仰头望天,半晌才慢慢开口:“我知道,只要我留在这中原一天,保不准哪天会重新见到他。但是我又想,这江湖这么大,我避着他一些,总是能躲开,更何况时间一年一年的过,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他。”
她顿了顿,嘴角牵出一个微微的笑:“可是我终归是低估了这因缘,高估了我自己。从他娶东方姑娘的那一天起,我就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他成了别人的夫君,我纵是再喜欢他,也是绝做不出夺人所爱这样的事的。”
这一次,是长久的停顿。
“那……段世子呢?”
阿蘅没有马上回答,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半晌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听那个柳帮主的意思,这一年多来,你们一直在一起?”
阿蘅脸上不觉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嗯,真正相处过后,我才发现,以前很多事情,是我误会他了。他是好人。”
李子佑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萧衍这次……我遇到他,他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他怎么了?他生病了吗?”阿蘅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他身体倒是很好,只不过神色间看起来……像是有些心事……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有用,你能自己想通,那就最好了。”李子佑说罢,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拿过身边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目光落向远处的大漠。
“子佑哥哥,你……这么几年,都是一个人吗?你是怎么过来的?”良久,阿蘅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李子佑一怔,瞬间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脸上神情变得有些恍惚,那一角明黄的衣衫又在眼前浮现。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坛,仰头灌了几口,复又放下,他手指抚上一旁的长枪:东都之狼……东都之狼……
“只要能忍得,便能舍得。不过是思念而已,这又有多难呢?”
天边月色如水,明日,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血战。
尽诛宵小天策义,呵,谁又真正明白这七个字背后真正的意义?
无情最是长安月,多情唯有故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