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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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天气晴朗的时候，大漠的夜晚永远是平静而美丽。夜空万里无云，一轮硕大的月亮静静地悬在天边，墨蓝的夜幕中繁星万点。银白的月光如一匹长练般铺洒在大地，为连绵起伏的沙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楼兰古城仿佛一只巨大而安静的兽，城墙的阴影投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明暗交界线。
不多时，两道黑影从城墙上掠了出来，稳稳地落到了沙地上。当先一人先站稳了身形，回头挑眉：“看来你的轻功进步很大啊。”
阿蘅紧跟着他的脚步停下，闻言有些骄傲地一偏头：“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段铭渊笑了笑：“走吧。”
两人施展轻功赶路，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鸣沙山东侧。
“再往前行五里左右便是血衣魔鬼城的地界了。我昨晚来探查过，那些红衣人的巡逻路线也差不多是从五里之外开始，我们要小心了。”
阿蘅点了点头。
果然，再往前行，隐约便可以看到稀疏的火光。段铭渊不敢托大，拉着阿蘅隐在一颗枯树之后，看着不远处逶迤的火光，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我昨晚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阿蘅站在他身边，只见不到两百米之外，是一片空阔的沙地，稀稀疏疏站了大约二三十人，每人都手持一个火把。沙地正中似乎还点了一个火堆，但是被影影绰绰的人挡住了，看不大真切。
阿蘅悄声道：“先别过去，我放蜈蚣去看看。”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暗蓝色绣金线的小袋子，往手掌心一倒，一只青色的小蜈蚣便爬到了她掌心。她弯下腰，把小蜈蚣放到沙地上，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尾部：“去吧。”
小蜈蚣扭过头用头蹭了蹭她的指尖，尾巴竖起，一头钻到了沙地下。
“这是……唐影给你的百草囊？”
阿蘅点了点头，神情间有几分怅然：“是。”自从烛龙殿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唐影。
紧接着她神色一变：“等等，他们好像是抓到了什么人。”
段铭渊知道南疆蛊虫的厉害，虽然先前阿蘅只是放出去了一只小蜈蚣，但是蛊虫身上带着和主人的联系，蛊虫所看到、感应到的一切，会通过这种联系传达到主人身上，从另一种程度上说，那只小蜈蚣就是阿蘅的眼睛。此刻见她面色严肃，双眼瞪大，他知道应该是那只小蜈蚣看到了什么。
只几秒钟，阿蘅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神情变作了不可思议。
“怎么了？”
阿蘅反应了一秒，才转头看向段铭渊，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不确定：“他们抓到了一个擅自闯入的人，现在人被他们绑在火堆旁边，他们在等圣女裁决。”
段铭渊脸色变了变：“擅自闯入的人？是狼牙军？”
阿蘅摇头：“不是。如果我没有看错……是东方芷。”
一语既出，段铭渊沉默。三年前的南疆之行，他是和阿蘅他们一起进入烛龙殿的，当然也知道东方芷是谁，他也知道此后万花谷与纯阳宫联姻，萧衍与东方芷成亲。现在既然东方芷在这里，还被这些人抓住，那萧衍必定不会离得太远。
他偏头看了阿蘅一眼，只见在跳动的夜色下，她脸色有些苍白，他能想到的，阿蘅必然也已经想到了。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再遇到萧衍，他不确定阿蘅的心意，纵然这一年来他与阿蘅朝夕相处，但谁也没能开口说出“喜欢”两个字，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他可以上阵杀敌，可以潜伏进狼牙军营做暗线，在做这些危险的事的时候，他心里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似乎会失去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的，空落落的感觉。
毫无征兆的，段铭渊一把抓住了阿蘅的手，紧紧攥住。
阿蘅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转过脸来，同样的夜色下，段铭渊的脸色罕见地有些发白，嘴唇紧抿成一线，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眼睛亮得惊人。
阿蘅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确定那是东方芷？”
阿蘅点头：“我应该不会认错，才三年而已，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既然她被这些人抓了，不管是有心为之还是无意的，萧衍定然不会任她就这么被抓走，只是我拿不准他是不是也在附近。我们怎么办？”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段铭渊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松开了她的手，眼见她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开口：“先等一等，看看他们的所谓圣女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都把身子往枯树后的阴影里藏了藏，刻意地放缓了呼吸，安静地等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火堆处传来一阵骚动，阿蘅显得有些焦躁：“不行，我看不清那个圣女是什么人。”
段铭渊按了按她的肩膀：“你在这里藏好，我上前看看。”
阿蘅知道他的功夫，点头：“小心些。”
这里已经属于血衣魔鬼城的地界，沙地虽然开阔，但是周围零星遍布着一些风蚀的小山包，段铭渊轻易便找到了一个足够近又易于藏身的地方。只见那拨人在火堆旁分散开，站成了两列，面朝前面的沙坡，头都恭敬地半垂着。东方芷被反缚了双手，口中塞着一团破布，半跪在火堆旁。
段铭渊微微往外探了探，看到前面的沙坡上走下来一行人。大约有7、8个人左右，当先一个女子穿着一袭红裙，头发编成了一条辫子垂在脑后，金色的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缀了一圈细小的金片，这应该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圣女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以白纱蒙面的侍女，侍女身后则是四个壮汉，他们统一赤裸上半身，额发凌乱，腰间系着手腕粗的铁链，随着他们的脚步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刺耳的摩擦声。
“恭迎邀月圣女——”待那女子走到火堆近前，一众人全都跪了下去，额头触地。
女子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接着走到东方芷面前：“这人是怎么回事？”
站在前面的一个女子看样子像是他们的头领，上前一步，恭声道：“禀圣女，阿里曼大神的巡法者们夜巡的时候在边界发现了她，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便把她带过来等待您审问。”
邀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走到东方芷身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开口：“把她带回血衣监狱。”说罢，抬起眼睛，目光在面前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语调沉了下去：“汉谟拉使者明天就要到了，这里是总坛在西北地区的第一个分舵，相信大家都知道使者到来的重要性。这几天加强巡查，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她面前的一席人随着她的话全都把头低了下去，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阿蘅躲在原地，看着人群有渐渐散开的趋势，段铭渊也不见回来，不由有些心急，刚想出去看个究竟，眼神一瞥，只见一旁的一块砂岩下闪过了一角墨白相间的衣襟。她急忙收回刚迈出半步的脚，往身后阴影里缩了缩，刻意屏住了呼吸，往那边看去。
果然是萧衍。
三年不见，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换下了之前蓝白相间的蓝白道袍，一袭颜色渐变的白衣，越往下颜色越深，到衣角和袖角处已变做墨色，镶着黑色的边。腰间佩了一柄三尺多长的佩剑，剑柄连着一双天蚕丝剑穗，剑穗上各缀了一枚莹润的宝玉，虽未出鞘，仍能察觉到剑身泛出的隐隐白光。面上依旧无甚表情，看他侧脸，似是在注视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几乎可以想见他专注的眼神，眉心定然蹙起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阿蘅深吸了一口气，刚把目光移开，段铭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了回来。
“他们的确是抓了东方芷，刚才下来的人是他们的圣女，叫邀月，现在已经下令要把东方芷带到一个叫血衣监狱的地方去。”
阿蘅抿了抿唇，把段铭渊往后拉了拉，微微朝着萧衍藏身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段铭渊一眼便看到了藏身在暗处的萧衍，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转头看了看阿蘅，他没有吭声。
“萧衍没有动手，说明情况在他们掌握中，我们再等一等。”阿蘅道。
段铭渊便也没有说话。
眼看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萧衍依然隐在暗处没有动作，阿蘅不禁有些着急，刚想换个藏身地点，跟那群人跟的近一些，段铭渊一把按住她，低声道：“看萧衍的样子，难说这是他们有意安排的，他迟迟不动手，应该是相信东方芷有办法能脱身。我们现在贸然行动，容易被这些人发现，还不如先回去，等天亮了去找李子佑，看看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
阿蘅思忖了几秒，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红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