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诀》江杪

65、往事（1）

　　第二天阿蘅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在五毒跟艾黎长老修行多年，是年轻一代弟子中酒量最好的，苗疆的酒，温婉绵长，酒液入口之后，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说的情思缠绵直至心底，顶多让人睡一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而这大漠的酒，入口便如一把火，从嗓子眼直烧到心底，带着焚尽一切的狠和烈，就像这大漠里的风沙，灼得人生疼。
　　“吱呀”一声，她房门被推开，柳眉夕身边一个贴身的侍女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阿蘅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我怎么会在房间里的……小五，柳姐姐他们呢？”
　　小五抿唇笑了笑：“昨夜你和李大侠喝酒喝醉了，是他把你送回来的，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走了，少主和段世子也一起，似乎是去了龙门客栈。喏，这是少主吩咐给你准备的醒酒汤。”
　　阿蘅接过碗，喝完之后便想下床：“我去找他们。”
　　“诶你等等。”
　　阿蘅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小五眨了眨眼睛：“昨晚李大侠送你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段世子，他的脸色……可是很不好呢。”论年龄，其实小五和阿蘅相差不大，她是被柳眉夕的父母在楼兰古城外捡到的孤儿，虽然是柳眉夕的侍女，但自小是被柳眉夕父母当自己女儿养大的。跟柳眉夕一起经历了这许多波折，身上早已没有了同龄人的天真活泼，只有跟阿蘅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偶尔流露出女儿家的一面。
　　阿蘅脸上红了红，佯瞪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来到龙门荒漠将近一年，阿蘅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相反，她知道龙门客栈里面有一个叫快刀鞑子的人对柳眉夕很有几分意思，经常借柳眉夕的名义去蹭吃蹭喝。
　　龙门客栈在大漠里地位微妙，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快刀鞑子只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只不过阿蘅隐约觉得这个人背后应该没那么简单。每个月末的那几天，他都不在客栈里，5、6天之后才会回来，一回来就找阿蘅，托她把一个红漆木盒交给柳眉夕。阿蘅从来没问过他盒子里是什么，交给柳眉夕的时候柳眉夕也从来不打开。
　　客栈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临近中午，院子里只有靠近月牙潭一侧的几张桌子边有客人，其他人都躲在大堂里。阿蘅走进去一扫，快刀鞑子果然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喝酒。
　　她直接走过去，两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快刀鞑子微微一抬头，看到是她，眼睛里带了点笑容：“怎么今天想着来找我了？又嘴馋想吃什么了？”
　　阿蘅笑嘻嘻：“我可以随便点么？”
　　快刀鞑子挑眉：“不行。”
　　阿蘅撇了撇嘴：“那我不吃了。”
　　快刀鞑子好笑：“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在我这里耍赖。”
　　阿蘅伸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那我问你啊，客栈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
　　“眉夕让你来问我的？”
　　阿蘅端起茶杯含糊其辞地开口：“你直接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就行了嘛。”
　　快刀鞑子身形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慵懒：“首先，我不知道你所指的‘好玩’是哪一方面，其次，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得到免费的消息。”
　　阿蘅两只手臂撑在茶桌上，眼睛亮闪闪：“柳姐姐也不能？”
　　“那要看你拿什么来跟我交换了。”
　　阿蘅脸上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容，刚要开口，背后传来一个略带一些颤抖的声音：“阿蘅……？”
　　快刀鞑子只觉得眼前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神色忽然大变，脸色苍白，肩背僵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他皱了皱眉，虽然自己不喜欢这个小姑娘，但是柳眉夕很看重她，自己和她相识大半年来，还从未看到她如此失态。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插手，阿蘅已经慢慢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脸色虽然仍然苍白，但神情已是一派云淡风轻：“好久不见了，萧衍。”

　　萧衍猜测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但真正到了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得出来阿蘅变了，不仅是容貌上的变化。眼前的她，穿着沙漠里最常见的麻布衣裳，头发没有用银簪挽成繁复精致的发髻，只是简单的编了一条辫子垂在身前，只是那一双眼睛依旧清亮。
　　被他默不作声地注视良久，阿蘅激荡的心神渐渐平复，眼前的人，依旧如前天夜里一般的打扮，一袭颜色渐变的白衣，越往下颜色越深，到衣角和袖角处已变做墨色，镶着黑色的边。腰间佩了一柄三尺多长的佩剑，剑柄连着一双天蚕丝剑穗，剑穗上各缀了一枚莹润的宝玉，虽未出鞘，仍能察觉到剑身泛出的隐隐白光。
　　三年并不算太长，然而萧衍脸上却多了几分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以前的他虽然不常笑，但也不常皱眉，更多的是一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阿蘅最习惯在他脸上看到的，是一种微微无奈的表情。而现在的他，眉峰始终微微蹙着，眼神冷凝，竟是比当年还要冷上几分。
　　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阿蘅开口：“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衍点了点头，二人朝客栈外面走去。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月牙潭边几乎没什么人，阿蘅挑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萧衍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边，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良久，阿蘅率先打破了沉默，似乎是受天气的影响，她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沙哑：“这三年，你和东方姑娘……过的好吗？”
　　萧衍眉心处似乎皱得更紧了一些，没有回答她，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呢？这三年来你在哪里？我听白羽他们说你失踪了。”
　　阿蘅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三年么……”
　　她的目光投向渺远，眼神里带着些许哀伤，思绪又回到了当时从扬州离开的时候……
　　在扬州城和李子佑一行人分开后，她独自在客栈里待了一天，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甘心。苗疆的女儿都是这样烈的性子，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便认准了这一个人，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他已心有所属，只要他没有当面对自己说，自己就可以无限相信他。
　　想明白之后，她决定自己去纯阳宫一趟，只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不管那个答案是什么。
　　她怕李子佑他们知道以后会拦自己，什么都没留就走了。
　　一路从江南走到西北。
　　那十天，她什么都不想，马跑不动了，就到就近的驿站换马，除此之外，她几乎不休息，心里就好像烧着一团火。
　　待她到华山脚下时，已经不眠不休了整整十天。
　　可惜她还是迟了。
　　纯阳弟子和万花弟子的大婚，是这段时间以来朝堂江湖津津乐道的盛事。整个华山张灯结彩，连山顶亘古不化的积雪似乎也染上了一层喜庆的红。主婚的咸宜公主已经到了华山脚下的行宫，万花谷主亲自送亲。
　　她到的那一天，刚巧万花谷的送亲队伍也到了。
　　站在当初萧衍带她来过的那个山脚小镇路口，她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前方不远处就是新娘的送嫁队伍，为表圣上的亲厚，咸宜公主特意把东方芷接到了自己的鸾车上送她上山，宫中的侍卫在道路两侧维持秩序，镇上的百姓脸上俱是一派喜色，争先恐后的朝新娘的鸾车方向挤。
　　而她就这么茫茫然的跟在新娘的车队后面上了山。反正只要她想，五毒教有的是隐匿行踪的方法。
　　纯阳宫的山门在华山半山腰，得到新娘一行人已经到山脚的消息之后，他们也早早到了山门迎接。为了表示对这次结亲的重视，不仅李忘生，纯阳五子全都到了山门前。
　　阿蘅在看到山门时就下了马，从一旁山路小道走了上去。
　　在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时，她呼吸滞了滞，隔了那么远，看不清萧衍面上的神色，只依稀能看到他一身大红喜服，在一片雪白的纯阳道子中间格外醒目。
　　新娘的车鸾到了山门，公主先下车，紧接着，东方宇轩从一旁翻身下马，牵过身着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的东方芷，缓步走到了山门前，不等其他人说什么，萧衍已经迎了上去，从东方宇轩手中执过了东方芷的手。
　　看到他们双双携手转身的那一霎，阿蘅只觉得一路上压在自己心底的那块大石瞬间直直落入心底，压抑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