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谁》寂静的声音

5、第三章

　　（三）我要活生生的男人，活生生的故事，我要痛快淋漓的，真实的报复的快感！

　　1，
　　天眼究竟是谁，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猜想，揣测。我必须找出这个居心叵测的窥伺者，找出这个令我惶惶不可终日的卑鄙家伙。

　　与我有来往的人屈指可数，我打算一个一个排除。
　　爸妈？不可能。他们对于大部分电器的常识仅限于开关电源。

　　莫小离？不可能。我清楚地记得天眼的回帖第一次出现时，系统明白显示着：“。。。。于2003年1月2日3：45分发表。。。。。。”那个时间，莫小离应该在学校宿舍里睡得象个死猪。

　　那么，是胡安？这小子独自住在溜冰场的杂务间，电脑摆在床头。他有N个□□号，N个网名。他半醉的时候盯着人的眼神总是直勾勾，明亮如炬，仿佛有将人心看透的魔力。他排斥一切在常人眼中美好的东西，只因为在他看来世上无一物足够完美，除了金钱。
　　难道是他？

　　还有申。这个家伙看上去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莫非只是假象？而实际上他大智若愚，轻易就能看穿我的内心？

　　说起来我认识申也不过半年多一点。这个来自另一个城市，独自在这个小城开一个影碟出租店的年轻男人的背景除了他自己所说的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不是个很活跃的人，别人高谈阔论，口若悬河的时候，他常常象个傻子半张着嘴傻笑着听。和我们这些比较熟悉的人，他才会时不时开个玩笑。天眼，会不会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申？

　　2，
　　寒冷的深夜，我斜靠在床头，酒倒在杯中，一口一口地吞咽入腹，微微的眩晕阵阵袭来，我用力甩甩头，把脑海中的人影全都甩开，然后趔趔趄趄地去上厕所。经过放电脑的杂物间时，我从窗口往里瞥了一眼。月光斜斜照在电脑上，使它反射着清冷阴森的微光。一个黑影坐在电脑前，十指不断地轻轻碰触显示器和键盘，却并不打开电脑。

　　我呆立在窗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然而我似乎并不害怕，就象我本来就知道那里会坐着一个人，就象我知道它等会儿甚至会回头冲我笑。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脚下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我就杵在那里望着，等待着。

　　然后它真的回过头来。我立刻就要看到它的容貌。我心里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告诉我，那就是天眼。

　　看吧，看看天眼的样子！那个阴魂不散的天眼！

　　它转过头来了。就在这一刻，我的大脑却象失去信号的电视机，沙沙响着，却没有任何图象和感觉。

　　再次有知觉时已是次日中午。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曾经发生晕到之类的事件。我破天荒第一次走进杂物间去看那台莫小离的电脑。

　　桌面，键盘，显示器，椅子，一切物件都是纤尘不染。虽然莫小离很少用电脑，妈妈还是每天都做清洁。昨晚的黑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知道，它只是幻觉。是那可恨的天眼，他已经成了我的梦魇，成了我的心魔，我肉中的刺，眼里的沙。他已经侵扰到我的内心！然而，我反而不再惧怕。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必然变得无所畏惧，穷凶极恶。当他肆无忌惮地表达着他对我的厌恶时，不知道他有否预见到这一点。

　　3，
　　莫小离的恋爱丝毫没有如我所愿地影响学习。她的成绩排名始终居高不下，每次回家无不笑靥如花，精神十足。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快乐无比，其乐融融，只有我依旧孤独，依旧是个无用的废物，没有可以展望的未来。偶尔去上网，发现天眼仍然不间断地在回帖里辱骂我，揭露我心底最深处的短。我已经渐渐麻木。然后所有的压力和愤懑渐渐集中在意气风发的莫小离身上。我必须采取另外的行动来打击她。直觉告诉我，打击她，也就打击了天眼。我决定从网络回到现实，不顾一切要实施我从太多的小说和影视剧里学到的疯狂手段。

　　进行新的计划，我需要一个夜晚，我需要八分醉意，我需要三分暧昧的眼神。

　　2月25日的夜晚，我从溜冰场抽空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对镜化了一点淡妆。嘴唇只用润唇膏稍稍涂抹。我想，不会有太多男人喜欢在吻一个女人的时候把口红吃到肚子里。

　　今夜，我要申的吻。

　　去他的礼仪廉耻，道德良心；去他的莫小离，天眼；去他的不解恨的网络。我要活生生的男人，活生生的故事，我要痛快淋漓的，真实的报复的快感！

　　所有的条件都有如天助般完美无缺。酒尽人散之后，我假装往回走，半途却拐往申的小店的方向。

　　店门关着，里边亮着灯。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敲开了他的门。他开门看到我，有点吃惊。而接下来我那毫不逊色于名演员的神态言行，此刻我不想在此赘叙。我的目的先是要点燃申心里和身体某处的火苗。我成功了。

　　我的手臂藤似的紧紧抱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珍惜和顾忌的么？天眼，你真的什么都看得到的话，此刻，你看到的究竟是我无所顾忌的，破罐子破摔的笑脸，还是我扭曲悲哀，自弃自怜的心？

　　情欲迷乱之间，申一边解我的外衣，一边喘着粗气在我耳边呢喃：“小茉，小茉，我喜欢的其实是你。一开始我就喜欢你，我知道你讨厌你妹妹，你想让她因为谈恋爱而受影响，我都看出来了。我一直在帮你，你知道吗？小茉。。。。。。”

　　巨石轰然砸下，我悚然推开申。他不解地望着我：“你怎么了？小茉。。。。。。”

　　我没有办法思考。我浑身发抖地系着被解开的外衣扣子。

　　“小茉？！”申一步跨过来抓住我的肩。

　　我的眼泪狂乱地流个不停。

　　原来我也会有人爱？

　　原来我也会有人爱？

　　我庆幸在我与他赤裸相对之前明白这一点。面对一个爱自己的人（且不说自己爱不爱他），自己的身体仍然有被珍爱的价值。是不应该拿来如此轻易，如此心怀不轨地加以利用的。

　　“小茉，你讨厌我？”

　　我哭着摇头。

　　“你嫌我没有帮到你？”

　　我仍旧摇头：“你不用再帮我了，以后也别和我妹妹在一起了。”在这一刻，在得知自己也有人喜欢的同时，对莫小离的嫉恨竟然莫名消散，我已经不想再做所谓的报复，就让她继续象营养丰富的小树一样成长吧，就让她考上名牌大学，前程似锦吧。也许我会爱上申，也许会和他静静地如他理想地过一辈子呢，这不也是种幸福吗？

　　这个念头象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接着，我听到申笑了起来：“和她分手？这是你要我最后帮你的忙吗？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当初没有达到的目的一定可以达到了。”

　　我愕然望着申，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双眼明亮尖锐，毫无傻气可言。

　　目的？目的？！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所有的目的！！！

　　难道，他就是天眼？他喜欢我的同时厌恶着我的行为我的目的？我方寸大乱，慌张地逃出申的小店，他在门口叫了两声我的名字，终究没有追过来。

　　冬季深夜的街头，刺骨的风如同小刀，一下下地向我割来。肌肤被撕裂的感觉，心脏被揉捏的感觉，脑袋被碾碎的感觉。痛苦的感觉。无助的感觉。我的哭泣被小刀似的风轻易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