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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   叁
      一
      卫可然百无聊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就在刚才那个和蔼的艺术楼老师让她替她看管一些时间,而看管需要打理的一些事情也无法是在琴房的收用情况细目表上填写名字画画钩钩之类的。此刻的百无聊赖有气无力不是因为简单机械操作的无聊,实际上使用琴房的人并不多所以到目前为止钩钩划划的人名还不足以玩一个十分的配对题,而是因为按耐不住而无可奈何的躁动,老师把美术教室的钥匙交给她保管。从她慈祥的笑中,卫可然读懂了其中柔软的意思。那个老师终于弄明白她姓俞,在被叫出去的时候另外一个事务组的老师是这样称呼的,是哪个yu呢,在一瞬间聚集在脑海里的于、余、俞中,卫可然挑选了第三者,于余俞这样纠缠不清容易混淆而使用度都极高的姓氏、字眼,就仿佛是他们最好的解释,不断地相遇、错身,虽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但是恍然抬眼,横横捺捺撇撇数在那里,他们是不同的,唯一的联系也会用来放大,像辨字组词一样,搅和在一起就会有个大大的红叉阻挠着,却难免会写错,难免的频率又是可以吱呀呀吱呀呀地调节的,重合的部分或个立的部分扩大、减小,像光圈与光圈之间颜色的重叠。卫可然曾经想,她和魏可欣的重叠是由怎样的变为怎样的又变为怎样的将来还会变为怎样的,怎样的和怎样的之间又花费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正负功,然后在某个侧影里发现熟悉的身形,又立刻化为一片白,怎样的和怎样的问题无从想起,就像在保健室外怪异的脑充血一样的难受。所以昨天晚上看见药箱中间那种药快没了的时候,才会不顾惜地拿起自己的压岁钱,跑到药房里买那种药。说不上是心的哪个部分运转不灵或是哪根神经短路,一直以来这种事情都自然地持续着。药房里的人的表情也看惯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犹疑地说把处方单拿来,就顺理成章地把处方单递过去,说也没对皱巴巴的日期草草的单子产生丁点怀疑,顶多不满地说重要的东西要保存好啊。是啊,所以自己一直以这样的方式保存着在那个家里的位置,始终隐隐地觉得:如果对那个家的索取超过了一定度,就会被赶出去。既然这样,与其寝食难安地担惊受怕,还不如把该还的还回去。不是没有看见过自己收到压岁钱时魏可欣的眼神,也不会忘了某一年妈妈在路上被人把给魏可欣的压岁钱偷了,草草把两张一百块钱光秃秃地给了魏可欣的时候,魏可欣定定地看着因为在另一个口袋里所以幸免于难的写着可然收的红包。事实上是,自从记忆中模糊的有着医生在看完病后把处方单的存根随手扔进垃圾箱幼小的自己的匪夷所思,完全不明白当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觉得不能丢弃的固执念头让她一直保存至今,偶尔想要是问起每年压岁钱的下落的时候撒个小谎被赶了出去,也是能够过上一直向往而害怕的日子的,是啊,卫可然你要靠自己活着。将要陷入瞌睡的迷离之际,桌上的笔突然被人拿了起来,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人在某个琴房的编号一行写着的名字上打了个钩,“钥匙还了啊。”转身只留下淡淡消退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油迹未干的笔迹,钩划的旁边是唯一一个今天的日期下面在卫可然接班以前就签到的名字,更令人感到疑惑的是,他似乎每天都来,而且选择的房间号一律是303,所以造成的后果是——在这一行的每个日期下的空格里都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带钩的名字——奚若己。
      二
      魏可欣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还感到十分的不适,昨天的发作带来的疼痛似乎还遗留着,也可能只是错觉。在课间的时候都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议论,诸如打游戏晋级得怎么样了,这个月的某某杂志上又有什么明星的照片拍得好奇怪“根本就不像本人嘛整过容了?”“笨蛋,肯定是照片修正过了,喏喏这里还有这里。”“真的诶!”恍然大悟的口气就像是造作的娱乐节目
      主持,要不然就是谈论足球、篮球之类的一系列联赛,神都不知道他们和她们哪来的精力旺盛竟然可以黑着眼圈跨越时差撑到天蒙蒙亮,还有伟大的同人女之爱满溢的“魔王的游戏我终于追到xxx了啊”“凤于九天感动死我了”诸如此类的喜不自禁。可欣正思量着凑和到哪个话题圈去派遣无聊,“咦?不是卫可然啊!”“应该不是她,她昨天不像是知情人的样子。”“你该不会是被她镇住了吧?”“才怪,……哎呀,其实是有一点愧疚啦,想想看根据还不清楚,话说过了点啦。”“所以你这张嘴没人能领教得了?”“是吗?那我要开攻喽!”……
      “是吗?昨天的国际溜冰比赛,我倒觉得xx溜得蛮好的,只可惜没有配合好。”“可欣你也这么认为啊,他们溜得很帅对不对?”“是啊,特别是那个动作,就是那个……”魏可欣兀自眉飞色舞地比着手势说着,嘴边仍然挂着一抹微笑,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身边兴奋听着的同学,并且在这样狭小的视野内,看见同学身后的教室门口缓缓步入的卫可然,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啊,真是差劲,怎么不被淘汰呢!”陡然提高的音调,说的是话题的内容,视线与卫可然的视线交错。“对了,可欣昨天下午怎么不见你人影呢?”“对阿对阿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是吗?我其实是想看一下我能够在你们面前最多消失都少时间,结果是我太舍不得你们了所以今天一大清早就来了,怎么样感动吗?”烂俗的话语在可欣说来却没有丝毫困难,因为“我真是太眷恋这个世界了啊。”
      三
      卫可然去办公室的时候,仅仅是因为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吩咐,说是自己的注册资料存在一些问题。当时并没有细说,卫可然也没怎么在意。突然在一个间隔想起了这件事,又恰逢课间,于是就敲开了办公室的门。“那么,可欣,黑板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从无声到有声,原来可以这么猝然。“我会尽力而为。”“嗯,老师相信你。粉笔的话去教务处领就可以了。”
      “能不能用颜料画呢?”“这,老师不太懂,擦得掉吧?那就可以。啊,卫可然,你来啦?稍微等一会儿哦。”在魏可欣的身后卫可然看着她的背影,试图把她和陡然跳出的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一个小女孩怔怔地望着天空出神,半晌默不作声地回过头来,“可然,我也会到那里去吧,你会不会陪我呢,好黑好黑的会不会有妖怪啊。”然后天空升起一阵绚烂的烟花,小女孩的愁容化作了惊喜,远处的父母在招呼她们过去。然后小女孩再次转过身,用开着酒窝的笑容,拉起自己的手,说“妖怪被花花吓跑啦。花花真漂亮。”失神之际,面前的背影突然转过身,一瞬间,“妖怪被花花吓跑啦。花花真漂亮。”以为又听到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惊讶的脸庞,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手握住了可欣的手,紧紧的。没有言语互相看着彼此的一瞬,彼此同样惊讶却共同缄默。“我是说,……对不起。”放轻了手腕,慢慢松开手指。“魏可然,你也在这儿,伤口好点了没?”突然传来陌生的男生的声音,卫可然注意到魏可欣和她同时看了过去。卫可然并不认识这个男生,他知道自己前几天受伤的事吗?还是……魏可欣一脸茫然地看向卫可然,又淡定地向门口走去。“诶?魏……”“石银臣!你给我正经点!这里是办公室,你看看你的作业,字写得一踏里糊涂,你给谁看能看得清啊!”暴躁的男老师的抱怨唠唠叨叨地开始了,男生也就把有意无意地听着,时而瞥向窗外。同样搞不清楚状况的还有陈老师。“你认识三班的石银臣吗?”可然要了摇头。“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不认识,不过他似乎被骂得很惨。”“是啊,我也教他们班的语文,说起来他的字还真是挺糟糕的,今天早上我还对吴老师说这个孩子的字不改改不行,看来我也是煽风点火了一次啊。”卫可然惊讶于一个班主任竟然会这样轻松而平等地和一个学生交谈,不过确实让卫可然自在不少。“刚刚又看了看你的资料,你的资料上并没有准确地填写你就读的小学和初中,还有你的家庭住址似乎是在外省啊,联系号码接电话的好像也不是你的父母亲,这是……”
      四
      中午的时候,魏可欣为了筹备黑板报的素材去了图书馆。却莫名其妙地被管理图书的老师教去,“你是高一的新生吧?以前没有看到过你。”可欣点了点头,“这样,那么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这些图书呢。我要去开一个教工会议,一时赶不回来,不把这些借还的图书放回原位对于学生们来说可能很不方便。”可欣犹疑着要不要接受的时候,老师指了指在那边站着的学生,“他也在帮我整理,他整理过一次,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他,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不客气。”叹了一口气后,径直走向那个学生,“刚才那个老师叫我跟你一起帮他整理书籍,请问怎么整理?”“只要把书籍按标记的字母开头把它们放回各自种类的书架上就行了。”简单无趣的回答。“哦。”魏可欣心不在焉地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文史或者小说类的书籍,把它们归放在一起,再一起送回到书架上。当魏可欣还在做的时候,男生好像已经做完了自己的部分,拿起一本书,兀自翻了起来。魏可欣有点不平。“这本书很好看吗?”学生没有回答,过了半天才意识到是在跟他说话,顶了顶鼻梁上的眼睛,唔了一声。魏可欣也不再言语,只是再低头时发现手中拿了本“怎样战胜疾病”的预防医学类图书,不禁顿生反感,“竟然会有人借这种书,请问医学类的书架摆在哪里?”男生指了指就在可欣背后不到2米地方的书架。“若己,你在这里阿,我找了你很久。哥们儿要一起去踢球,今天中午的劳动大扫除帮顶一下吧,啊,我是擦电风扇的!来来来,快走了!”男生被推搡着走了。魏可欣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等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可欣看见男生落下的书,想顺便放回书架,是什么类别呢?“健康生活系列——心血管疾病的预防和诊疗。”
      五
      整个下午,每逢下课,卫可然就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没精打采地看着远方。关于注册资料存在的问题并不是自己能够作主的,这一切都需要父母的帮助。当初把户口迁回本地上高中的时候确实是费尽周章也算是办到了,可遗留的问题也不少。新生的资料已经陆续存档,必须在近期内搞定才行。其他的一切都很容易写,至少她卫可然还不觉得人生里有什么可耻到不能下笔的,只是隐隐的不平和欲吞难咽的不适始终围绕着她,常常觉得可怜,一个人的人生到底是拿什么衡量的,一张张薄博的档案纸迭加起来,付之一炬,也不可惜。首先是档案资料的家长印章的证明,接着是代办教辅书费的问题,总共200元,卫可然对交这种费用显然是陌生的。在泥泞的烂泥地上,俯身劳作,这仿佛才是放学后改做的事情;轻轻薄薄的帆布包里不指望能变戏法变出几本习题集来。仰望天空的时候,卫可然陡然觉得自己既不像扎根的小草、又不像劳碌的蚂蚁,足下的水泥地硬邦邦的,跑鞋穿得也不舒服。赤脚走在泥地里,边摩挲着秧苗边呆看着出血的脚趾的时候,总是被奶奶唠叨会得血吸虫病之类的。几经插换,那个硬生生呼作妈妈的人在一家大得似乎能够容下村庄所有的人共同呼吸的商厦里精挑细选地帮她试穿一双又一双鞋的时候,也是有温暖的指尖拂过脚心,就像拂过隐蔽的陈杂一样,一阵俯瞰处潸潸泪下,意味连自己也不曾明了。她仿佛生来就是一个道具,只在适时的时候被召唤、被需要,其他的时候,任其自生自灭。诚然,这样的日子也并非不好的,尤其在适应之后。
      回去的时候,依然看见魏可欣骑着那辆米色的自行车,招摇过市。卫可然一般都是不紧不慢地步行回去,这样就省得尴尬的照面功夫。大概因为天气转冷了,这天卫可然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暗,所以远处她所看见并走向的房子的灯火就显得更加通明了。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卫可欣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虽然她是由钥匙的。门出乎意外,并没有被关上,所以卫可欣也就理所当然地进门了。脱鞋的时候,瞟了一眼家里忙碌的人们。妈妈在灶头上做饭,看见可欣回来,高兴得说了句,“来吃饭吧。”魏可欣很难得地在帮忙摆碗筷,兴致很高。很快可欣就知道了理由。背对着可欣的饭桌椅子上,一个高大的人坐在那里看报纸。
      “啊,姐,回来啦。快坐啊。”可欣说着就在高大背影的邻位摆好了卫可然的碗筷。
      有着难以释怀的不自在。对着那个背影,哽咽着也发不出一词。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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